第28章 三合一 原世界大結局+被嫌棄的白蓮花…… (1)
白蓮花遭遇系統(二十七)(本世界結局)
許敏佳知道白楚蓮懷孕以後, 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若可以她能直接提刀殺人,哪怕許太後叫她稍安勿躁,認為現在不是除掉白楚蓮的時機, 她也聽不進去,甚至覺得自己畢竟只是許太後的侄女,許太後不可能和自己同心同意的, 她要自己想辦法除掉白楚蓮,決不能讓她生下腹中的孽種, 哪怕那個孽種不一定是個皇子, 她也不允許它的存在!
于是, 霍神醫前腳從白楚蓮那出來, 後腳便被許敏佳給招了過去。
許敏佳的臉色難看, 連戲都不樂意演,只問道:“本宮之前聽聞白貴妃的身子骨并不好, 這個孩子還能生得下來嗎?”
霍神醫細細打量着這位許皇後,趙晟?Z是他養大的,什麽秉性他一清二楚,當時迫于無奈娶了這位許皇後,心裏只怕是厭惡得很, 如今她這樣直接跳出來,倒是除掉白楚蓮的一把好刀!
他吞吞吐吐地道:“貴妃娘娘的身子雖弱了一些,但小皇子還是康健的……”
“小皇子?!”許敏佳臉色更加難看, 冷笑道,“生都沒生下來, 神醫侯怎麽便知道是小皇子了?”
“臣只是依據脈象來判斷,十有八九是個小皇子,當然這也不是十成十的。”霍神醫打着哈哈。
“既然不是十成十的把握, 神醫侯就不要說了。”
許敏佳鐵青着一張臉,語氣差得只要是個人都聽得出來,若是白楚蓮此刻站在她面前,她可能就直接動手了。
霍神醫假裝沒聽出什麽,道:“皇後娘娘說的是。貴妃娘娘這一胎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也難怪皇後娘娘如此上心,貴妃娘娘到底身體弱了些,皇上日理萬機也注意不到,倒叫皇後娘娘費心了。”
“這話怕是輪不到神醫侯你來說。”許敏佳鄙夷着道。
她是知道當年趙晟?Z身體不好,眼前的霍神醫一直在照顧着他,可也不過是大夫而已,真以為自己是聖上的長輩不成?
霍神醫聽着心裏不舒服,想着許皇後如此嚣張,也是個不能留的,想來趙晟?Z也不想要這個皇後,不如他再推一把,一箭雙雕……
“皇後娘娘教訓的是,那微臣先告退了。”霍神醫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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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神醫走到一半,對送自己的內侍道:“我想起件事,需得回貴妃娘娘那囑咐。”
那個內侍道:“神醫侯是外臣,不可在後宮久留,若是有什麽話,奴婢可以帶。”
霍神醫猶豫再三,才答道:“我忘了囑咐貴妃娘娘,她用的安胎藥固然好,但是萬不可與茯苓共用,否則猶如食用砒/霜。”
內侍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這句話既傳到了白楚蓮那,也傳到了許敏佳那,便是連趙晟?Z也知道了,他派人将長安殿圍了個水洩不通,凡是進入長安殿的東西一查再查。
許敏佳幾次下手都未能成功,趙晟?Z隐忍不發,她還以為小皇帝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甚至幾次啓動許家潛伏在皇宮的暗線,密诏江湖術士來想方設法除掉白楚蓮。也虧得她的這些魯莽叫趙晟?Z知道了不少許家埋在皇宮的暗私。
到了四月,江南的局勢竟愈發嚴峻,許豫光整治私鹽不成竟直接殺了江南道的幾個州官,剩下官員為自保引兵抵抗,整個江南有大亂之勢,許國公請命直接帶兵去江南鎮壓當地的水匪與鬧事的官員。趙晟?Z覺得不妥,江南的財政占了大周的三分之一,若是江南亂了便意味着大周的錢袋子沒了。這次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依了許國公,可朝中無人能壓得住許國公,他只得親巡江南。
臨行前,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白楚蓮,特意又把霍神醫叫到宮中為白楚蓮診了一次脈。
白楚蓮笑盈盈地道:“陛下,臣妾自己便是個會醫術的,您幹嗎老叫神醫侯來?”
“朕不放心,你就是個報喜不報憂的。”
好在霍神醫的診脈結論亦是白楚蓮與孩子一切安康,他又确認了一下白楚蓮的安胎藥,也說娘娘開的方子極好,完全沒有問題。
“朕盡量早去早回,你千萬要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別什麽玩意都放嘴巴裏,特別是姓許的送過來的東西統統扔了!那個許敏佳能不見就不見!”
“陛下說笑了,皇後要見臣妾,臣妾還能避着不見不成?”白楚蓮難得俏皮地反問,又安撫着道,“陛下放心,皇後再怎麽樣也是名門出身,當面也不會做出什麽事來。您只管去,臣妾和孩子等您歸來。”
趙晟?Z吩咐了一堆,抱了白楚蓮許久,才帶着心中隐約的不安去了江南,他只當許敏佳會來陰的,卻不知道她會當場發了狂。
趙晟?Z一走,許敏佳隔天便打着探望的名義來了。
白楚蓮拿起剪刀,剪斷手中的繡線,看着自己繡好的并蒂蓮扇面與做了一半的嬰孩小衣,滿意地點點頭,她等這一日已經等了許久了。如今萬事俱備,東風也已經來了。她回頭看向已經升為大宮女的紫娟和春蕊,便讓春蕊去看着在煎的安胎藥。
春蕊有些猶豫,皇後來了,她若是離去……
白楚蓮笑道:“皇後娘娘又不會當面吃了本宮,有紫娟在呢,還是藥比較重要,你看着本宮放心些。”
春蕊也這般想,貴妃娘娘畢竟還懷着皇嗣,皇後應當不會當面發難,還是看着藥更重要些,畢竟此前三番兩次有人打算從安胎藥下手來害娘娘。
打發了春蕊,白楚蓮便去正堂迎接許敏佳,溫順地朝她行禮:“皇後娘娘。”
許敏佳注意到她的手不自覺地搭在肚子上,似乎在告訴自己那裏有一個即将出生的皇子,許敏佳只覺得有股血氣直接沖入了腦子裏。
“聖上像守寶物一般地守着貴妃,本宮今個便來瞧瞧貴妃是有什麽三頭六臂,還是有什麽通天本事,能将聖上迷得團團轉!”
她說着便往一側的廂房走去,一眼便看到了桌子上的扇面和小衣,這一切當真刺痛了她的眼睛,不禁冷笑道:“貴妃還真是閑得很。”
“确是臣妾閑來無事之作,有些粗糙,叫皇後笑話了。”白楚蓮溫和地笑着。
“貴妃還真是過分謙虛,你這手藝不去尚服局真是可惜了,說起來本宮生日快到了,你給本宮繡一個……”許敏佳正刁難着,突地怔了怔,她怎麽覺得白楚蓮身上有股奇異的香竄入自己的鼻中?
她上前一步逼近白楚蓮,質問道:“你身上是什麽香?”
白楚蓮不解地回道:“臣妾身上沒有用香,或許是臣妾一直在喝安胎藥,身上有藥味?”
“安胎藥……安胎藥……你個賤人憑什麽懷了聖上的孩子……”
許敏佳仿佛着了魔一般喃喃自語着,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着,最終将目光停頓在了桌子上的那把利剪上。
“皇後娘娘?”
“白楚蓮——你這該死的賤人!你給我去死吧!”
許敏佳猛地抓住那把利剪,猙獰着便将那把剪刀直接插入了白楚蓮的胸膛!
鮮血噴入她的眼裏,将她一雙眼睛都染得通紅,她愈發陷入癫狂,大聲獰笑起來,“賤人去死!去死!”
她把白楚蓮壓在地上,拔出剪刀,插入第二刀、第三刀,一旁的紫娟終于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撲了上來幫白楚蓮擋了一刀,眼看着又是一刀要下來——
“哐當——”
一個藥碗直接砸在許敏佳的手上,震得她手腕一疼,便見春蕊沖了上來,一把擒住了她,那把帶着白楚蓮鮮血的剪刀此時抵在了許敏佳的脖子上。
“啊——你個賤婢,本宮可是皇後!”許敏佳尖叫着。
“春蕊……住手……那是……那是皇後……”白楚蓮氣虛地阻止着春蕊,怕她沖動殺了許敏佳。
“娘娘——娘娘——奴婢這就去請禦醫——來人啊——”
紫娟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哭着扶住白楚蓮,一只手緊緊地按住她的胸膛,想要止住那不斷湧出的鮮血,然而溫熱的鮮血自她手心底下迅速蔓延,淹沒了她的手掌,穿在白楚蓮的月牙色宮裝已經被染成了鮮紅色,與白楚蓮越來越白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越來越多的人沖入到廂房內,聲音驚恐而雜亂,白楚蓮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冰冷,腦子卻依舊冷靜,她看了滿屋的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獻血淩亂地在自己的錦帕上寫下了自己的遺言……
趙晟?Z親巡江南并不大張旗鼓,一群人輕裝簡從只半日便出了京城,晚上在驿站休息了一夜,還沒進入齊魯之地,便看到留在白楚蓮身邊的暗衛快馬趕來。
趙晟?Z看着那暗衛,心中十分不安,厲聲問道:“叫你們保護好貴妃娘娘,你跑來幹什麽!”
“陛下……貴妃娘娘她薨了……”那個暗衛咬牙逼自己說出來。
“你說什麽?!你有膽再給朕說一遍!”趙晟?Z怒地上前便是一腳踹在暗衛的身上,他是習過武的,一腳下去便叫暗衛吐了血。
那暗衛忍着痛,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陛下,皇後突然發了狂,用剪刀刺殺了貴妃娘娘……”
趙晟?Z只覺得他耳朵嗡嗡作響地發痛,暗衛後面說了什麽全沒聽見,眼前的天地都黑白了一瞬,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調轉馬頭,拼進全力地往回趕,一天的路程硬被他縮成了兩個時辰便趕回了京城。
等到了城門口,天已經大黑,他腦中的空白才散去了一些,顫抖着聲音對身邊近侍吩咐道:“傳朕密旨到謝府,叫中書令做好準備,讓謝仲奕代朕秘密前往江南,抓住許豫光就地正法。再拿着朕的令牌傳旨武安侯,暗中包圍榮國公府,若發現異常格殺勿論!”
趙晟?Z從邊門入宮,遠遠便看到長安殿前燈火通明,許太後帶着她的人與長安殿的守衛正對峙着,或許許太後還不想鬧大動靜,他在宮門前沒有看到禁衛軍與許家軍。
“陛下?”
少年帝王的臉隐在沉沉夜色中,看不清神色,他似有躊躇,只要他不曾進去未曾見到,他的心蓮便一直在那與他們的孩子等着自己。可萬一暗衛信息有誤呢?他的心蓮可能只是被許太後要挾了,正等着自己去營救呢?
他……
“陛下?”
“左右羽林随朕上前,其他禁軍按此名單,将名單上的所有人圍在府邸,若有人反抗,格殺勿論。”帝王暗啞到幾近失聲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
名單是他與謝從安整理出來許家一派官員的名單以及齊王餘孽,原本是要待到白楚蓮生産以後一切穩定下來,他再徐徐圖之的,但是現在怕是等不下去了,不管是他還是許家都不得不将原本的打算提前。
“喏!”
許太後聽到自己的侄女自己刺死了白楚蓮時,也十分震驚,她是萬沒有想到許敏佳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死在她手裏的後宮嫔妃不少,但哪有哪個皇後會在衆人面前直接捅死皇帝其他嫔妃的?活得不耐煩也不是這樣直接拖累整個家族的!要是許敏佳在她的面前,她能直接給她兩個大耳光!
她穩住心神以後,第一反應便是皇帝如今不在宮中,不宜将此事鬧大,先将許敏佳接到她的宮中,再與兄長從長計議。
于是,她只叫上自己宮中的內侍前往長安殿,卻沒有想到守着長安殿的竟是皇帝的親屬禁衛軍,對峙了到天黑也沒能見到許敏佳,她便知這件事不能善了,正準備出宮去尋許國公,忽聽到一句“皇上駕到”,她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大事不妙了!
她連忙朝自己的貼身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內侍卻未能走出五步,便被羽林軍給押住了。
“你們這是做什麽?”許太後厲聲喊道,“想要以下犯上嗎?陛下,百事孝……”
“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這裏。”
趙晟?Z從羽林軍背後走出來,留了這句話便疾步走入長安殿內,全然不給許太後開口的機會。
他壓抑住自己狂跳無章的心,逼着自己一步步靠近內殿,廂房內可以聽到高高低低的啜泣聲與歇斯底裏的咒罵聲。
“本宮是皇後——你們放開本宮——白楚蓮這個賤人就算死了又怎麽樣?本宮要見太後!”
趙晟?Z寒着一張臉自外面走進來,便見到春蕊一言不發地押着許敏佳,帶着血漬的剪刀抵在她的脖子上,二人身上皆有血漬,卻不知道是誰的血……
二人見到他都愣住了,春蕊沉默着說不出一個字來,那一句“罪該萬死”她說不出口,因為她身為一個暗衛卻沒能護住自己的主子,是真的該死。
許敏佳怔了怔,神思慌亂,卻又覺得自己生命有了保障,大喊道:“陛下快來救臣妾!這個賤婢以下犯上,要謀害臣妾!”
趙晟?Z沒理他們,朝着屋內叫道:“心蓮、心蓮——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你出來——”
沒有人回應他。
周圍跪了一圈長安殿裏伺候的內侍宮女,不住發出的抽泣聲像貼在耳上敲擊的鐘聲,叫他頭痛欲裂。明明滿屋皆是人,趙晟?Z卻覺得是如此的靜寂幽寒,他看到了還放在桌子上的并蒂蓮扇面,是他讓白楚蓮繡的,她繡的極好,還有她給孩子做的小衣,他臨行前還鬧着要她給自己也做一身貼身的衣物,那時白楚蓮是怎麽說的?
她說:“?Z哥哥,你不害臊,都是要做爹的人了,哪有和自己孩子搶衣服的……”
她嬌俏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可是潑灑在并蒂蓮和小衣上的血漬如此地紮人眼睛,紮得他雙眼發紅。
他怒地一聲大吼:“哭什麽!給朕滾出去!”
腳步沉重,他掙紮着走向那張他曾與白楚蓮無數次纏綿的拔步床,他的心蓮就這般靜靜地躺在床上,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容,只是臉色太過蒼白,明明還是她穿慣了的月牙宮裝,只是那衣服早已被染成了暗紅色,明明與自己腰間一對的佩玉還挂在她的腰間,只是玉還是一對人卻變成了孤影。
他不知道将一件月牙白的衣服染得如此紅要用多少血,更不知道一日不到的時間怎麽就變成了生離死別?
他想喚她,嘴巴顫抖得竟全然發不出聲音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到床前,抱起他心愛的女子,而她的腹中還有着他們的孩子——在兩日前,他也是這般抱着她,與她一道勾勒着對孩子的期盼,他還說若是個男孩,便是他的未來儲君……
他想說:心蓮你不要這麽狠心,抛下我獨自一人,你說過你和孩子等着我的……
可是他知道他的心蓮從來便不是狠心之人,這樣指責的話他說不出口……
謝從安來時,已是後半夜,來的路上他想了許多話,當他進到房裏看到白日裏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帝王木讷地抱着少女的屍體一動不動時,所有的話便都堵在了胸口沉甸甸地壓着說不出口。可他也不得不說,雖然如今算不得好時間,但白楚蓮的死卻是對許家發難最好的由頭。
謝從安咽下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只道:“陛下,外面還等着您主持大局。”
趙晟?Z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放下白楚蓮,麻木地從床上起身,那條曾為他擦過汗的錦帕便這樣飄落在了他的眼前,幾個血字也赫然印入他的眼中:?Z哥哥,其餘人無辜望你相護。今生緣淺,惟願君順安。
趙晟?Z僵硬地彎腰撿起那方錦帕,緊緊地握在手中,順安……今生無她,他又何來的順安?
再也沒有了!
少年終于忍不住,眼中的淚猝不及防地掉落了下來,密集地砸在了地上,暈開了一灘。
“陛下,節哀……”謝從安亦忍不住老淚縱橫,青年時他未能護住他的妹妹,中年時他未能保住他的外甥女,這樣的惘然是他這一生抹不去的沉重與悲怆。
“走吧……”趙晟?Z将錦帕塞入自己的懷中,一雙鳳眼紅得妖豔而嗜血,今夜注定無人能眠。
這一夜,京城裏的禁衛軍突然發難,打了榮國公府一個措手不及,許氏一派的大小官員或被殺或流放,甚至不少世家也牽連在內,一時間整個京城都染上了血色。謝從安跟着小皇帝一夜,暗自心驚,小皇帝竟比自己想的藏得還要深,也慶幸自己在一開始的時候便選擇了小皇帝。
明明還是未及冠的少年,處事不驚,運籌帷幄,哪怕對上許國公這樣的悍将也是半點不怵,手腕之鐵血叫人心驚。可便是這樣一位看着冷酷無情的帝王,待到日出時,謝從安才發現月光下并不是他看花了眼,而是年僅十八的少年雙鬓真的染了白霜,看着像個沒事人一樣指揮大局的帝王竟是一夜白了少年頭……
謝譚知道白楚蓮的死訊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情,他接皇帝密令前往江南,便知宮中有變,可他千思萬想,并沒有将這場宮變與白楚蓮聯想起來,在他看來,表妹最是溫柔謙讓,與世無争。
可他沒有想到待他将江南這邊理順,直接斬殺許豫光以後,才接到父親的來信,信中主要說明京中形勢,表妹之死在白紙黑字上也不過是“貴妃薨以伐許氏”這寥寥七字罷了。
他卻坐在燭火下,翻來覆去看着這七個字,似要把這幾個字看穿,又怕是自己看錯了,他一夜未眠才确定了自己當真沒有看錯。沒有想到,在去年國宴之上竟是他最後一次見表妹了,從此以後天人永隔,無關遺憾……
他望着東方刺眼的朝陽,将往昔與表妹的點點滴滴反反複複地琢磨着,又想到謝誠那一次孤注一擲地求親,他竟不如一個謝誠孤勇……如果那時候自己能抛下所謂重承諾的僞君子面孔,能奮不顧身地放下一切,今日的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可惜逝者已矣,這世間沒有如果,只有自食苦果……
謝譚回京面聖時,見到了暮氣沉沉的帝王,比他小四歲的皇帝兩鬓斑白,容貌依舊驚心動魄,只是一雙眼睛冷得叫人不敢直視,仿若曾經還是有血有肉的意氣少年徹底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
謝譚猶豫着,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陛下,許氏好嫉,但不至于突然失智,臣以為貴妃之事尚有疑點。”
趙晟?Z點點頭,這一點在他收拾完許家以後也想到了,他也叫了禦醫給許敏佳看過,皆說許敏佳一切正常,可他心裏既然起疑,斷不會放過一絲疑點,于是他以苗疆自治為餌,讓聞風揚暗中請來了黑苗巫師,果然瞧出了那麽一點不同——許敏佳曾食過苗疆所産的幽幻菇,再加上白楚蓮常服的安胎藥中有一味藥香,二者結合便能使人躁狂失去控制。
能做到這些的人,趙晟?Z只能想到一人,那便是霍神醫。
其實他早便猜到了,只是不願意相信,這便猶如殺白楚蓮的那把刀是他主動遞過去的,他恨許氏一族,恨霍神醫,更恨自己,明知人心險惡,明明已對霍神醫起了疑心,為何還要用?!許氏與霍神醫他自是一個也不會放過,而他自己也不應該放過……
“此事朕已有論斷,朕找你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朕命你為禮部尚書,為朕準備一個最好的封後大典。”
“……陛下要封哪家女子為後?”
“這世間唯有白氏是朕的妻,謝卿身為她的表哥不該問出這樣的話。”帝王冷冷地道。
謝譚這才知道眼前的帝王竟要捧着白楚蓮的牌位舉行冥婚,這樣的事于帝王而言太過于荒唐,實在叫人诟病,他張口想勸,卻被帝王給止住了。
“朕找你是因為朕以為你懂朕,那些世俗之禮與朕何幹?朕只知道這是朕欠她的,她本就該風風光光地嫁給朕。”
說這話的帝王眼睛微紅,身上才有了那麽些人間煙火的氣息。
謝譚最終沒有勸,躬身說道:“臣不如陛下。”
謝譚回到謝家,見到了明媚動人的妻子正在門前等着自己,一年不到的光景,這位原本嬌縱的郭家獨女身上也多了份忍耐與怯懦,她難得怯怯地看着自己,心頭似乎鎖着心事。
謝譚想着自己不該如此,就為了自己謝家重承諾之名,将這般風華正茂的女子困在謝家,害她一生。
他對郭雲雅道:“你是個好女子,是我謝譚對不住你。我們和離吧,你的嫁妝如數退回,我再貼你十間店鋪,黃金千兩。”
這些是他名下全部的私産。
郭雲雅沒想到他會那麽說,可她不願意,哪怕她近來常常想起白楚蓮的那句“白發人送黑發人”,對白楚蓮的死隐隐有一份不安,謝譚卻是她一生的不可割舍,哪怕她粉身碎骨也要緊緊抱住他。
她哭道:“謝仲奕,我缺你那點錢嗎?我不會和你和離的!一輩子都不和離!你休想!”
謝譚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何苦?随你吧,你若想開了,我随時願寫放妻書。”
此後二人再沒提和離之事,夫妻倆相敬如賓地過着,與這世間的其他夫妻并無區別,可終究缺了些什麽。
三個月後,趙晟?Z不顧衆臣的反對,在禮部尚書謝譚的一手操辦下,迎娶了白楚蓮的牌位,封白楚蓮為後,谥號明德,追封其腹中胎兒為懷璋太子。
彼時,剛剛肅清許氏亂黨的朝廷并不安穩,皇帝的荒唐行事叫朝局更加動亂,但是趙晟?Z不在乎,他曾妥協過換來的是永不能見的陰陽相隔,到如今天地間他當真是孑然一身、孤家寡人,他不願再妥協也不必再妥協,他殺了許氏,殺了霍神醫,但長安殿伺候的人他并沒有遷怒,餘下時光他如她所願護這天下無辜之人……
以靈魂形态見證了這一切的白楚蓮,心中似有所感觸又有那麽一絲迷茫,最終歸于平靜,對着阿滾淡淡問道:“這樣算完成任務了嗎?”
不知為何,阿滾總覺得它這個宿主有些不大對勁……
雖然它有些搞不清狀态,為什麽它的宿主突然死了又突然被封為皇後了,連個莫須有的孩子都被封了太子,但是還是覺得這個來自落後古代的宿主似乎有那麽一點東西,就不知道她這次死得比原劇情還早幾年算不算完成任務……
“天道判定書來了!謝譚與郭雲雅一生平淡未得佳果,故事由原來的烈女追夫故事變成了少年帝王痛失所愛終成一代明君,趙晟?Z的氣運超過了原男主成為這個世界的新男主,達成皇後成就且完成了原主願望,但是死得過早于‘活得好’這一點上存疑,不過看在天道執行人為首個任務的份上,給予D等級以茲鼓勵……哈哈哈——及格了!上及格線了!老子有1000積分了!老子又能茍了!老子要去換100包辣條!”
阿滾興奮地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趾高氣揚地對白楚蓮道:“走!老子帶你去下一個世界,讓你去見見世面!”
白楚蓮想着要完成任務果然還是得活得長久,只是她還未全然理出頭緒,便覺得眼前一黑,就連靈魂也感到了一陣刺痛。
再睜開眼,她半趴在地上,仰頭便對上一個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輪廓分明,劍眉之下是一對極為漂亮的桃花眼,配上天生帶笑的唇,叫人被他看着便會産生被他深情相待的錯覺。
但是白楚蓮對上那雙多情的桃花眼時,卻被那眼中似深潭幽泉的冷冽給怔住,這是一個天生薄情的男子,她想着。只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看着模樣也不是個和尚,怎麽就将頭發剃得如此短?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平地摔,裴修明忍不住輕笑出聲,較之旁邊一臉不耐煩的副導演,他堪稱十分溫和地說:“你可以走……”
29、被嫌棄的白蓮花(一)
當裴修明對上那雙再度睜開的眼睛時,他的話突然卡殼了,那一雙眼睛幹淨清澈得仿佛無魚的清水,挑剔如他也不得不稱贊這個眼神實在太過漂亮。但是這樣的一雙眼睛太過于冰冷與無情,不是他想要的女主。
他沒有說話,一旁的副導演暴躁接着說:“滾滾滾!都是些什麽玩意!”
白楚蓮一頭霧水:“???”
白楚蓮還未搞清楚狀态,便被旁邊的人請出了會場,一旁想起稀稀落落的笑聲與能讓她聽到的“竊竊私語”:
“哎呀呀,就她。直接被轟出來了!”
“居然在試鏡的時候平地摔,她怎麽想的?太搞笑了!”
“哎!不奇怪!聽說她超級沒文化,是個九漏魚……”
“怪不得連這麽土的招都敢往裴導前面使,也不看看裴導是什麽人?”
“她是誰呀?”
“一個小網紅,從那個什麽橙子娛樂來的。”
“橙子娛樂是什麽鬼?聽都沒聽過!現在的網紅都這麽敢的嗎?說穿了就是個不要臉的碧池。”
“你不知道,她可是打着小莫曉岚的名號出道的,簡直是越級碰瓷!”
“莫曉岚也還好吧……”
“聽說莫曉岚也來試戲了。”
坦然而言,這些人的話連成一片,白楚蓮沒一個聽得懂的,她默默看了一圈,才發現這裏的男男女女穿着打扮還挺稀奇古怪的,男子一個個都是短發,女子有長有短,還有頭發帶卷的,還有那些衣服袒胸露背,比她在青樓那幾年穿得還要清涼些——她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對她的反應,阿滾見怪不怪,滿臉滄桑地說:“我就說古代人不行,一到現代就滿臉懵,還好這只是現代社會,不是末世或者是修仙世界,要不然你這會直接涼涼了!哎……算了,你先看看這個世界的原劇情吧……”
阿滾覺得到手的一百包辣條一下子就不香了,宿主還是早死早散夥吧……
白楚蓮點點頭,原來所謂的穿越世界有些類似借屍還陽,約莫是為他人完成未了的心願以借用他人的身體。
“不不不,不是借用,從現在開始你就是這個世界的白楚蓮,這個身體就是你的!一旦與天道系統綁定以後,每個世界的白蓮花女配都會更正為你的名字,你可以理解為叫着同一個名字的白蓮花女配在各個世界。”
阿滾解釋着,白楚蓮心裏大致明白了些意思,如今要緊的是先找個四處無人的角落,先了解這個世界,她對這世界實在是一無所知。白楚蓮見到前面角落裏有個無人的房間,便走了進去,還不等阿滾說什麽,便開始接受劇情:
這個世界便是阿滾口中的現代世界,他們現在所在的國家叫做華國,而這個世界的男女主角叫做楚晉霄和莫曉岚。楚家是京城的名門望族,百年世家,尤其是到了楚晉霄這一代更是發揚光大。楚晉霄現在不過三十一歲,楚氏集團便在他的手上翻了一番,俨然成為了京城首屈一指的頂級豪門。與楚晉霄不同,莫曉岚出身書香門第,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她卻生得叛逆,考大學的時候不願意按照父母原本定好的路,報讀了京城電影學院。她長相豔麗,演戲更有靈氣,大學沒畢業就憑着一部電視劇女主走紅。大學剛畢業就被著名導演裴修明選中主演了《無煙之戰》,拿到了人生的第一個影後。也因為裴修明的這部《無煙之戰》,她與楚晉霄開始有了交集。他以為她是美豔不自重的女明星,她以為他是有幾個錢就拽得不得了的二百五,兩個持有偏見的傲慢之人在不斷地接觸中被對方吸引、消除偏見,最終由歡喜冤家修成正果的愛情故事。
原本的白楚蓮在整個劇情裏只能算是一個不起眼的跳梁小醜,她是個孤兒院長大的孤兒,勉強讀到初中畢業便辍學了,四處打工,因為生得不錯,和莫曉岚有五分相似,比不上莫曉岚美豔但要清秀一些,便與一家小娛樂公司簽了合同,打着清純版“莫曉岚”的旗幟出道。小公司資源不算好,但對白楚蓮還算不錯,像這一次的《無煙之戰》試鏡機會也是公司争取的,奈何白楚蓮沒被導演看中,而莫曉岚卻成為了女主。再接着,白楚蓮與莫曉岚參加了同一檔綜藝節目,莫曉岚又美又飒圈了更多的粉絲,而白楚蓮因為她的蓮言蓮語與故裝柔弱不做事而被全網吐槽。于是,白楚蓮的心理漸漸失衡,走着清純女星的路線攀附多個金主,暗地裏僞造黑料雇傭大量的水軍黑莫曉岚。最後楚晉霄在徹查莫曉岚黑料的時候發現了她,反将她的黑料公布于衆,讓她因為名聲大臭而退出了娛樂圈。
看完整個故事,白楚蓮倒是可以明白原主,因為生得相似便容易滋生比較,因為生于淤泥便想要爬出來,因為見過好的便恨自己不是那個好的而心生嫉妒。可是,明白不等同于認可,天下比自己好的有太多,一個個毀掉哪毀得過來?而且這個世界這般好,女子竟也能光明正大地出來掙錢——大周已經屬于民風開放,女子名下的家業卻還是得由男人來打理,就拿她和趙子航一起開的春宴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