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雲福寺◎

黎凝把與陸芷瑜商量好的措辭告訴長公主,長公主聽完狐疑瞥去一眼:“這次怎的這麽積極?”

一開始拿給她看那些世家公子的名單可是抗拒得不得了,現在竟也知道對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心了。

黎凝露出幾分赫然,語氣格外認真:“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阿凝也希望能找到一個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與他美美滿滿一起過一輩子。雖現在也不知道這人會是誰,但若是去祈福能讓阿凝心願成真,何不試一試呢?”

黎凝把昨晚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理由複述一遍。

前半句是她心中所想,後半句是她胡亂編造。

長公主聽完,心中微微動容。誰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找到一個真心愛自己的夫君,何況黎凝還是她唯一的孩子。

因為黎凝自小受盡寵愛,長公主擔心黎凝性子長歪變得無法無天嚣張跋扈,便對黎凝嚴加管教,比任何人都要嚴厲。

好在黎凝只是嬌縱任性些,倒沒別的不妥。

長公主同樣無比期盼黎凝能過得幸福。

黎凝在長公主府确實能無憂無慮地生活,但長公主府也不可能庇佑她一輩子,最好還是有個知冷知熱的枕邊人,能陪她到老,事事都維護她。

“去吧,路上小心,記得早些回來。”長公主松口同意,又讓黎凝多帶些侍衛同行。

黎凝帶上侍衛歡歡喜喜地出府去。

雲福寺在皇城外,黎凝與陸芷瑜兩人同乘一馬車前往。

到了郊外某地,陸芷瑜撩起一側垂幔,往某地指去,道:“那裏便是我兄長與裴公子他們大軍駐紮的地方。”

黎凝傾身,順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果真看到營帳的輪廓。

“我還從未去軍營裏瞧過,不知道長什麽樣子。”

她一直好奇骁勇善戰英姿飒爽的将士們平日裏都會做些什麽,忍不住想知道他們平日都是如何訓練。

陸骁自小學武,很小的時候就被陸父帶去軍營訓練,陸芷瑜也跟着去過幾次。

陸芷瑜放下垂幔,坐直身,看着黎凝道介紹:“平日裏士兵們都在操練,無論烈日或是寒冬,待有戰事就出征保家衛國。”

黎凝笑了笑,真心實意感慨:“多虧了他們,我們才有今日安穩的生活。”

陸芷瑜亦彎了眼。

“确實如此。”

不多時就到了雲福寺。

其實只要長公主信了她是來求姻緣的就行,黎凝不必真的來給自己求姻緣。是以,黎凝只給長公主祈福,很快就好。

陸芷瑜要替父母替兄長祈福祈平安,沒那麽快結束。

黎凝等陸芷瑜的間隙,戴上帷帽,讓冬雪留在原地,待陸芷瑜好了就去尋她回來,只身到雲福寺後山走走。

雲福寺坐落半山腰,地處偏僻幽靜地段,後山更甚。除了在大殿祈福拜神的香客,其它地方鮮少人跡。

山間雲霧缥缈,如入仙境。

黎凝發現原來雲福寺也栽種了不少梅樹,在這鮮少人至的山裏開得比淩霜院的還豔。

淺淡的梅花香氣迎面而來,清逸幽雅。黎凝難免被吸引,走近了去,才發現有人先她一步在這裏欣賞美景。

那人聽得動靜,轉頭去瞧。

是名溫潤玉郎的青年,面貌姣好隽秀。

不過黎凝沒心思在意他是何模樣,注意力被他身邊的東西吸引。

“你在此處作畫?”黎凝發現他身前擺放一張長案,上面攤開的白色宣紙墨跡未幹。

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那名女子也朝他走近了幾步,娉娉婷婷,素白裙擺飄動飛舞,宛若梅花林的仙子突然現身。

青年愣了一瞬,很快笑着答道:“正是。不過在下下一筆正被難住,不知如何下手。”

他側開身,讓他的畫完全展露。

黎凝再走近了幾步,與他保持距離,又能瞧清他畫的什麽。

這一看,黎凝立時擰起眉心。

“畫前應當先确定好構圖布局,确定主次,虛實結合,方能讓畫達到完整統一的效果。”

并非是在對他的畫指手畫腳,實在是這畫一眼就能看出問題所在。

他畫的梅枝一點都不流暢,像是一板一眼臨摹,生硬呆板。

青年似懂非懂,目露茫然,但也知道自己的畫有許多不足之處,虛心請教:“還請姑娘再指點一二。”

“像那梅枝,畫時應當虛實互用,留出梅花的位置,像公子這般一筆到底,屆時再來添上梅花,未免突兀。”黎凝語氣平靜,既無輕蔑也無自滿,這些問題她初學時也曾犯過,不過悟性好些,比旁人少走了些彎路。

“形似神更似。”黎凝目光從畫上轉移到青年臉上,“公子下筆前不妨先想想自己要畫的是什麽。畫,并非只是畫眼前所見之物,更要畫心中具象。”

黎凝又再說了幾句,把當初先生教的還有自己悟出來的一并說出來。

青年聽完,受益匪淺,好似方才萦繞在心中的一團迷霧漸漸散去,再看向畫時,心中也有了想法,清楚從何下手。

青年對着黎凝作了一揖,誠心道:“子緋初學丹青不久,今日得姑娘指點,受益良多。”

被他如此鄭重道謝,黎凝這會兒反倒感覺不大自在。

她實在不忍孤傲的梅被畫得如此不忍直視,這才忍不住說了幾句。

至于他能領悟多少,還是要靠多多練習。

黎凝又勉勵一句:“多加練習假以時日定能妙筆生花。”

“子緋謹記。”青年眉目清秀,又溫和問道,“不知姑娘能否告訴子緋名姓?又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青年聲音溫潤,目光誠懇,因此這話問出來也不會讓人覺得輕浮。

“本…我喚黎凝,家舍不足為外人道也。今日随好友到此祈福,恰好路過此地,想來是與公子一樣被這裏美景吸引而來。”

若是讓裴濯知曉她竟然如此低調隐瞞自己身份,想是會讓他大吃一驚,說不定還要得他一句揶揄“我們尊貴的郡主何時懂得這般謙卑”。

但黎凝自認自己報上名姓已給足這位公子面子。

看他一副很想跟她結交的樣子,若是讓他知道她住在長公主府,到時候真上門拜訪被長公主知道,何況還是在雲福寺遇見的公子,惹了長公主誤會,那黎凝可就百口莫辯。

她娘現在正仔細瞅着給她找夫婿,黎凝斷然不能給自己挖坑。

青年眼底的落寞一閃而過。

她舉手投足間的風範都不似尋常人家的千金,定是哪家大戶。

哪裏是不足為外人道,分明是不想讓他知道。

不知她是有什麽顧慮,才不能與他說。

不過已經知道名姓,往後若有機會定能好好再認識。

思及此,青年又笑起來,喊了一聲:“黎凝姑娘。”

黎凝淺淺颔首,微風輕輕吹動她面上的帷帽,她擡手壓了壓。

“那我便不再打擾公子,公子繼續罷。”

黎凝轉身就要離開,并不打算再同他交談更多。

青年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要走,對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直到黎凝快出梅花林時,有一名婢女模樣的人匆匆來此接她,青年才好似敢确定這是凡間的女子,不是梅花樹裏藏着的仙女。

等出了梅花林,冬雪才往後回頭看了一眼,問道:“郡主,您可認識方才那人?”

回想起那人戀戀不舍的模樣,又見郡主如此混不在意的樣子,冬雪不太确定地問。

“不認識。”黎凝随意道。

她連那人長什麽樣都沒看仔細,想來日後也不會再見,無甚好在意。

冬雪來找她,說明陸芷瑜已經為她家人祈完福,黎凝到大殿外與她彙合,随後一起乘上來時那輛馬車,原路返回。

來時天色雖早,但路途較遠,加之在寺裏祈福也花費了一番時間,冬日天色又暗得早,此時已臨近黃昏。

将行至城門,陸芷瑜撩起她那側的垂幔往外看了幾眼,若有所思。

“怎麽了?”黎凝也掀起自己這側的垂幔往外看,沒發現什麽特別。

“再有一刻鐘,兄長回府就會經過此處。”

黎凝恍然,提議道:“既然只有一刻鐘,要不我們在此地等骁哥哥一道回去?”

若是只有陸芷瑜自己一人,她便會在這裏等。但今日她與黎凝同乘一輛馬車,原本沒這個打算,不過黎凝都提出來,陸芷瑜便只笑着應下。

左右無事,黎凝開始阖目小憩。

全身放松之際,黎凝發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

不過既然都想不起來,那可能也沒有那麽重要罷。

直到一刻鐘後,随馬車而行的侍衛就來禀報有人來了,黎凝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麽。

她怎麽一時忘了,陸骁回城的時間也是裴濯回城的時間。

果不其然,馬車外下一瞬就響起她腦海中那人的聲音。

“這不是我們尊貴的郡主華麗的馬車嗎?郡主莫不是在這裏侯什麽人?”

裴濯含笑的聲音繼續說着:“該不會,是在等我罷。”

黎凝掀開垂幔,一言難盡地看着他。裴濯見了她,騎着馬兒踱步靠近。

“你怎這般自作多情。”黎凝嫌棄地看他一眼,實誠道,“哪裏是在等你,我們可是在等陸将軍。”

話落,陸芷瑜也湊到這側,看見來的只有裴濯一人,沒有陸骁。

陸芷瑜問道:“裴公子可有見到我兄長?”

“陸姑娘。”裴濯拱手作揖,斂起笑,答道,“營裏還有些事需要陸将軍處理,一時半會走不開,今日怕是要晚些才能回去。”

看來今日是要白等一趟。

黎凝看向陸芷瑜,用眼神詢問。

“既如此,我們先回去罷。”陸芷瑜道。

馬車又重新驅動,緩緩駛進城門。

除了衣着統一的侍衛外,還有一名黛色常服的少年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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