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郡主一下了床便翻臉不認人”◎
“當真。”
為表明自己的誠意, 黎凝幹脆利落地把身上這條被衾推到牆邊,再拿過原先那床被衾蓋上,拍拍另一邊, 示意裴濯上來睡。
凡事要求盡善盡美的長樂郡主,無法容忍自己新婚頭月便出現與夫君分床睡這等忌諱事。
于是黎凝就坐在一旁, 看着裴濯上床,再看着他躺在自己身側。
屬于他的氣息霎時盈滿羅帳, 帶着暖意,讓人難以忽視。
黎凝不動聲色地朝裏挪進去一些。
待她躺好, 她與裴濯兩人中間空出來的地方再睡一人綽綽有餘。
總歸只要頭月和他睡一張床榻就行, 又不必非得挨着他一塊兒睡。
黎凝蓋緊被衾, 滿意地窩在自己這邊安心睡覺。
望着那空出來的一大塊地方,裴濯突然有些後悔把這床買大了。
不過他說到做到, 今夜沒有再像昨晚那般說些讓黎凝惱羞的話。
是以,這對新婚夫妻今夜相安無事各自入眠。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 到半夜寒氣驟濃, 屋外冷風呼呼作響。
裴濯驀地睜開眼, 感覺有什麽東西貼上自己的小腿。
在邊關打戰時候, 有時需帶兵埋伏在郊野, 夜裏睡時也要時刻留意周圍,一有風吹草動就要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裴濯早已習慣在睡夢中也要防備周身。
意識到這不是在戰場, 并且身側躺的人還是黎凝, 裴濯卸下防備, 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他側頭看去, 黎凝的呼吸綿長沉穩, 還在熟睡當中。
夜裏冷,黎凝應當是把他當湯婆子,用他來取暖。
裴濯重新閉上眼,開始睡覺,可沒過多久,他又猛的睜開眼,渾身驟然繃緊。
黎凝把腳丫搭在他的小腿上,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就呆在那裏不動了。
夜很冷,黎凝睡得很香,但她旁邊那人顯然就沒那麽好受。
裴濯在此刻深刻體會到什麽叫自作自受。
早晨黎凝醒來時,發現自己睡成一個很別扭的姿勢。
她的頭還枕在帛枕上,上半身也睡得好好的,可是她的腿,再到腳,都在朝裴濯那邊扭曲。
黎凝悄悄擡眼看去,裴濯阖着眼,面容平靜,看來還沒睡醒。
她動作輕緩地收回自己的腳,神不知鬼不覺。
縮回來腳才發現自己這邊的被衾都是冷的,而方才裴濯那裏的被衾又暖又舒服,黎凝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把腳伸過去了。
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換成平常黎凝定是要睡上個懶覺,但今日歸寧,黎凝想早點見到長公主的迫切心情戰勝她心裏的懶蟲。
她正猶豫要不要把裴濯叫醒,才盯着裴濯看了兩眼,裴濯就冷不防睜開眼,目光清明地看着她。
黎凝張了張嘴,一時竟無法判斷他是方才早就醒,還是這會兒才被她“看”醒的。
裴濯屈膝坐起,一手撐在床板上,一手随意搭在曲起來的膝上,歪着腦袋看她,問:“用過早膳再去?”
黎凝點點頭。
若是等他們準備好了再去長公主府,按長公主的習性,應當會早就用過早膳,他們到時去和長公主一起用個午膳便很好。
黎凝從床尾爬下去,裴濯的腦袋跟着她的動作一起轉動,直到黎凝換丫鬟進來給她梳洗,裴濯才下榻去。
今日天兒比前幾日冷了不少,黎凝又穿上她的厚襖跟鬥篷,再握着她的袖爐。
她款步走出寝間,娉娉婷婷,一雙水盈盈的眸子落在正等着她的裴濯身上,顧盼生輝。
裴濯朝她伸出手,顧及周圍還有下人,儀态萬千的小郡主很給面子地把手伸出去給他牽,跟他乘上一輛馬車。
黎凝原先那輛馬車雖也夠寬敞能容下二人,但太過花哨招搖,裴府向來低調勤儉,現在他們二人乘坐的這輛馬車便是普普通通的印着裴府徽印的馬車。
這輛新馬車裏頭的裝備到底不如黎凝原先那輛齊全,連個火爐都沒有,還好冬雪心細,早就準備好了個暖和的湯婆子。
進了車廂,黎凝立刻松開裴濯的手,獨自坐到一邊。
在外人面前他們是相敬如賓恩恩愛愛的夫妻,實際上用貌合神離來形容都不為過。
黎凝坐在馬車裏,湯婆子便放在她腿上用來取暖。
一旁的裴濯頻頻望過來,看了那個湯婆子好幾眼,黎凝終于注意到,沒忍住問:“我這湯婆子可有什麽問題?”
莫不是他冷,看上她的湯婆子了罷?
裴濯上移視線去看她,問:“這湯婆子很暖?”
黎凝感覺自己猜對了,霎時警惕起來,她可只帶了一個湯婆子。
于是黎凝往邊上又挪了挪:“當然暖,不過我只有這一個,你若是想要,我可不給你。”
“我不要你那湯婆子。”裴濯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郡主若是怕冷,不如坐到我身邊來,我比那湯婆子還好用。”
黎凝的臉霎時一熱,哼一聲偏過頭去,小聲嘀咕一句:“不害臊……”
看上去不是很想再跟他繼續交談的模樣。
裴濯挑眉:“郡主夜裏可不是這樣冷淡。”
不是這樣冷淡?難道她夜裏很熱情嗎?
黎凝擰眉,又轉過來,正欲問清楚她夜裏哪樣,就聽裴濯用哀怨的語氣控訴:“郡主夜裏好聲好氣哄我,讓我同你睡一張床,沒想到到了白日,郡主一下了床便翻臉不認人,此刻更是連坐在我旁邊都不肯。”
被他說得她好似那負心漢一般,而他則是因被丈夫冷落而欲求不滿的怨婦。
黎凝被自己打的這個比方吓得不輕,擔心馬車外的下人聽到這一聽就很容易惹人誤會的話,慌亂地讓他趕緊閉嘴。
裴濯不但不收斂,氣焰還漸長:“郡主敢做,還不敢承認了?”
胡說!
長樂郡主向來敢作敢當,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黎凝冷靜下來,與他協商:“那你想要我現在如何做?”
“那好辦。”裴濯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願意給她個贖罪的機會,“郡主坐到我身邊來,我便對昨晚的事既往不咎。”
為了讓他閉嘴,不再說那些惹人遐想的胡話,黎凝不情不願地挪過去。
“這才對。”裴濯滿意地笑道。
黎凝內心複雜,等新婚頭月過去,裴濯休想她再像昨夜那般讓她哄着挽留他共睡一張床榻。
二人到長公主府時,府裏的人歡歡喜喜地來迎,長公主正在花廳等他們。
一踏進長公主府的大門,黎凝就撇下裴濯快步朝裏跑去。
“娘!我回來啦!”
黎凝人還沒見着,聲音就先傳到長公主耳裏。
什麽儀态什麽端莊,黎凝此刻統統顧不上,更忘了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長公主嘴邊的笑意怎麽壓都壓不住,起身過來,接住朝她撲過來的黎凝。
“都這麽大個人了,穩重點。”但長公主也只是笑笑,并沒有推開。
自黎凝上學堂之後,她的性子就沒有再像現在這般跳脫過,何況近幾年長公主對她越來越嚴厲,黎凝連對她撒嬌都很少,此刻全是因為她已經快兩日沒見到長公主,想得緊,才會做出這般失态的事來。
望着這一幕的裴濯突然在想,會不會有朝一日,黎凝見到他時也能這麽喜悅地朝他撲過去抱他。
長公主往後看去,發現自己女婿就站在後頭,她把黎凝拉開,嗔怪道:“你怎的自己一個人先走,都不等等青安。”
裴濯在這時走上前來,溫而有禮,淺笑道:“阿凝想母親想得緊,今日一早邊起,迫不及待想見到母親。”
黎凝去瞥他,心道他改口改得真順暢。
長公主聽完裴濯這話,心裏說不高興是假的,她趕緊招呼裴濯:“青安快進來坐。”
三人坐下之後,基本上就沒黎凝什麽事兒,長公主與裴濯交談甚歡,全然忘了旁邊還有她女兒在。
偶爾把話頭引到黎凝身上,黎凝剛要接嘴,他們二人又繼續交談起來。
一直持續到快可以用午膳的時辰。
“阿凝可餓了?”
裴濯溫聲淺笑,朝她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