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衛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比我還大兩歲吧？怎麽？小時候撺掇我爹搶我玩具，長大了，連工作都要搶？”

看着一臉算計站在他爸和他叔身後的堂哥，衛昇冷笑一聲，陽光俊朗的臉上寫滿了嘲諷。

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男人！

明明自己有老婆，有孩子，卻偏要争着搶着去照顧別人的老婆孩子！

可偏偏他衛昇的親爹，就是這麽個二百五！糊塗蛋！

衛家的關系，在華夏其實不算複雜，衛奶奶就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就是衛昇的父親衛志勇，小兒子是他叔衛志飛。

最近上蹿下跳、撺掇着兩家長輩，想要讓衛昇他媽給自己也找個工作的，就是衛昇的堂兄衛冕了。

衛昇的叔叔從小就不愛讀書，很早就出來混社會了，所以結婚生孩子比大哥還早。

衛昇的父親衛志勇卻很會讀書，一路考上了大學。

按理說他們那個年代的大學生是很值錢的，和衛志勇同一批的大學同學，現如今不是局長就是鎮長，混得最好的甚至已經做到了省裏的高官。

只有衛志勇，明明開局拿了一手好牌，卻被他自己打得稀巴爛！

哦，準确的說，應該是被他的原生家庭拖累得稀巴爛！

衛昇的奶奶，農村資深洗腦+PUA大師，自從大兒子考上大學之後，就不停地給他灌輸一個思想，他之所以能上大學，全都是因為弟弟犧牲了自己的前程在打工供他上學。

以及，以後大學畢業有出息了，一定不要忘了拉扯弟弟一家。

當年衛志勇大學畢業之後，因為專業不錯，被分到了某大型國企，這可是現在所有人鉚足了勁都進不去的好單位！

剛進去沒兩年，衛奶奶就各種暗示大兒子，讓他給小兒子安排個出路。

這個系統哪裏是随便能進的？人家就連招臨時工也是有門檻的好嗎？

無奈之下，衛志勇只能想辦法給弟弟批到了一張煙草專賣證，有了這個證，再開個小店，好好做生意，每個月賺的錢，也不比打工差。

可誰能想到，衛志飛貪心不足，居然夥同他人倒賣假煙！這可是妥妥的犯罪行為！

倒賣假煙的事情被查出來後，衛志飛的專賣證自然被注銷了，還連累大哥衛志勇也在單位坐了冷板凳，這一坐就是三十多年！

好在單位的福利待遇不錯，因為有這個鐵飯碗，衛志勇經人介紹，娶了家境還算不錯的胡倩倩。

胡家是開超市的，也有香煙櫃臺，找了個在煙草公司工作的女婿，勉強也算是門當戶對。

可誰能想到，衛志勇這厮就是個面上光！

國企待遇是不差，可結婚後，胡倩倩才發現，丈夫每個月幾乎要把一大半的工資都拿去貼補婆婆和小叔子。

胡倩倩一開始也信了丈夫的鬼話，以為衛志勇能上得起大學，都是多虧了小叔子犧牲自己的學業、打工給他掙學費，那幫襯一把也無可厚非。

做人嘛，總要懂得感恩！

可直到有一年，胡倩倩和丈夫回老家，幫婆婆打掃衛生的時候，意外翻到了小叔子初中時候的成績單，當時就把她給氣笑了。

語文53分，數學32分，英語19分。

三門主課加在一起，特麽的還沒她兒子語文單科成績高！

就這成績，他是怎麽好意思說自己“犧牲了上大學的機會供大哥讀書”的？

從那之後，胡倩倩就不樂意讓丈夫繼續養着小叔子一家了。

親兄弟，實在過不下去了，當大哥的救救急，胡倩倩也無話可說。

可問題是婆婆和小叔子太過分了！

衛志勇每個月三千塊錢工資，兩千給婆婆，剩下一千他自己花銷，有時候侄子衛冕打電話過來，要這個，要那個，都要衛志勇花錢給他買。

再看看衛昇，明明是衛志勇的親生兒子，從小到大，幾乎就沒用過這個親爹一分錢！

胡倩倩懷孕的時候，她媽心疼她，都是讓她回娘家吃飯，衛志勇也時常跟着去丈母娘家蹭吃蹭喝，丈母娘從來沒找他要過一分錢生活費。

後來胡倩倩住院生孩子，婆婆來看了一眼，就在醫院陪了一晚上，就嚷嚷着腰酸腿疼，哪裏都不舒服，衛志勇只能把他媽送回老家，來回請了四天假，連老婆孩子出院，都是老丈人接回去的。

後面的事情，不說也罷！

反正從小到大，衛志勇就沒給兒子衛昇買過什麽東西。

唯一的一次，因為學校要開籃球課，衛志勇給兒子買了一個籃球，結果衛冕看到了也想要，衛志勇帶着侄子去了一趟商場，回來的時候，手裏拎着一個籃球不說，就連打籃球的球鞋、球衣、護膝都給配齊全了。

從那以後，衛昇就再沒找他爸要過東西。

小時候的玩具衣服，給也就給了。

可這次不一樣。

今年就業形勢不好，衛昇大學畢業後，一直沒找到什麽合适的工作，他自己心裏早有打算，而且已經偷偷報名了本地電視臺的後期人員招考，但因為想給他媽一個驚喜，所以就一直瞞着家裏。

沒想到他媽看兒子找不到工作，比衛昇還着急，正好衛昇姥爺有個一起釣魚的老朋友是供電局退下來的老領導，聽說衛昇畢業後還沒找到工作，就跟他們說，供電局最近正在招聘，讓衛昇去報名試試。

反正又不是有編制的，就是類似勞務派遣的崗位，像衛昇這樣想要備考體制內的，先找個這樣的工作過渡一下也不錯。

誰知道她把這事兒和丈夫一說，不知怎麽的，小叔子一家就惦記上了這個臨時工的崗位。

尤其是侄子衛冕，簡直和小叔子一模一樣，就連賣慘的話術都是一個路數。

無非就是他爸為了大伯能上大學，自己放棄了上學的機會，害得他也不像衛昇一樣，出生就在城裏，上着城裏的好學校，也考了個好大學，畢業之後甚至還能去供電局這種好單位上班。

而他衛冕，明明都是衛家的孫子，而且還是長孫，卻只能進廠擰螺絲。

“大伯，衛昇學習成績那麽好，供電局不過就是個臨時工，實在是太委屈他了！”

“對啊大哥，衛昇成績那麽好，以後肯定能考上公務員的！不如讓他幫幫衛冕，把供電局這個工作考下來給衛冕，這樣咱家兩個孩子都能留在城裏了。”

衛志勇也覺得弟弟和侄子說得對，要是兒子和侄子都能留在城裏上班，說出去，他在村裏也是很有面子的，親戚們都會說他有本事。

可是，他好聲好氣的回家跟老婆商量，胡倩倩居然讓他滾？

不就是一個臨時工？有什麽好的？

“不好？不好你自己去考一個讓給你那寶貝侄子啊？”

胡倩倩被丈夫的話氣得一陣陣發暈，指着他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你知不知道現在大學生找工作有多難？”

“你知不知道，就算是這個臨時工，也是要咱們兒子自己去考的？”

“讓衛冕頂替我兒子去供電局上班？衛志勇，你還當現在是幾十年前呢？公家單位的工作，是想頂替就能頂替的嗎？”

“就是因為難考，所以才讓衛昇幫衛冕考一下嘛~就是個勞務派遣的崗位，不會查得太嚴的。”衛志勇嘀咕道，“再說了，你爸不是認識供電局的老領導嗎？不行咱們送點禮……”

讓她兒子冒着違法犯罪的風險，給衛冕那小子替考？

胡倩倩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勉強扶着沙發靠背，才沒有倒下去。

片刻之後，她擡起頭，冷聲質問丈夫：“衛志勇，你把話說清楚，是不是寧可看着兒子替考被抓，也要讓他去給你那好侄子考試？”

“不就是一個勞務派遣的臨時工？怎麽會被抓？你也想得太多了！再說了，衛昇和衛冕，就差一個字，寫名字的時候稍微馬虎點，誰還能盯着仔細看？”衛志勇不滿道。

“你閉嘴！衛志勇，你敢不敢當着我爸的面說這句話？”胡倩倩崩潰地大聲怒吼道。

“是！衛昇從小就比衛冕享福，上最好的學校，考的也是好大學，他樣樣都比衛冕好，讓他幫個小忙，給堂哥考個臨時工怎麽了？”衛志勇的嗓門也大了起來。

“好！好！衛志勇你可真是你們衛家的孝子賢孫啊！”胡倩倩怒極反笑。

“行！你就跟你那寶貝侄子過去吧，這日子沒法過了，咱倆離婚！”

衛昇剛從電視臺面試回來，就聽到了他爸媽要離婚的消息。

準确的說，是他媽單方面要和他爸離婚，他爸不願意。

衛昇本來還一頭霧水，可聽完胡倩倩的話，他也沉默了。

這兩年大學生就業壓力有多大，電視裏、自媒體上，到處都是大學生就業難的新聞，衛昇不信他爸不知道。

明明知道現在就業有多難，別說供電系統這種好單位了，就連他爸現在的單位，想給兒子找個臨時工的崗位，也不那麽容易的事兒。

不然為什麽衛昇畢業都大半年了，衛志勇都沒能在自己本單位給兒子找個臨時過渡的工作？

自己沒本事給兒子找工作，老婆好不容易給兒子找到了一個臨時工的工作，居然還有臉讓兒子把這個工作機會“讓”給侄子？

衛昇簡直都被他爸的天真給氣笑了。

先不說這個工作到底能不能讓，就算能讓，他是正經的全日制本科畢業生，衛冕卻只有個中專的文憑，連高中都沒考上，人家供電局要他嗎？

衛昇把這個問題跟他媽說了一下，沒想到胡倩倩卻沖他擺了擺手：“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媽真的累了，不想跟你爸過下去了。”

“這些年，我有丈夫不如沒丈夫，卻還要忍受衛家那一大家子的奇葩！過得還不如人家喪偶的寡婦！”

“反正你現在也長大了，我跟你爸這段婚姻，是不是繼續下去，對你的未來也沒有太大影響，衛昇，媽想一個人過幾年清淨日子，你支持媽媽好不好？”

胡倩倩一輩子争強好勝，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兒子面前展露出她疲憊脆弱的一面。

衛昇眼圈一紅，張開雙臂，牢牢抱住了他媽，就像小時候每次在奶奶家受了委屈，胡倩倩都抱着他各種安慰肯定一樣，他也給了胡倩倩一個無比肯定的答案——

“媽，我支持你和爸離婚！”

“你不要怕以後老了沒人養，以後我給你養老！”

“對了，還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呢，我今天剛過了省電視臺的面試！”

“雖然不是編制內，但也屬于省臺的臺聘崗位，等過了試用期，轉正之後，年薪有将近十萬塊錢呢。”

“那個臨時工，衛冕不是很想要嗎？那就讓他自己去報名考試呀！”

“真的？！”胡倩倩猛然擡起頭，含着淚珠的眼睛裏閃着光。

年薪十萬啊，那可真的比臨時工的崗位待遇好太多了！

還是她兒子有出息！

衛冕那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給她兒子提鞋都不配，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