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原委

清天山下, 圍觀人群緊張注視着十幾排小仙童洗髓,等待着唱功人報出一排排的洗髓成功人數。

不少昨日洗髓成功的十三排小仙童乖乖跑過來, 給白芙蓉鞠躬,糯糯的道謝。

白芙蓉挨個摸摸腦袋, 溫聲細語讓他們站回去。

孔笙也不唱票, 廢話, 這渾身的金色仙力脈網還沒光芒消散,他孔笙又不是瞎子, 低咳一聲,孔笙發問道:“白掌櫃。”

白芙蓉立刻舉手,舉得高高的:“在,仙人請講。”

孔笙被她這動作逗樂了,笑着問:“敢問, 方才童子們吐血時,掌櫃和夥計們灌飲的藥水是何物?”

白芙蓉搖頭:“那是藥酒,不是藥水。”

孔笙點頭,“是何藥酒?”

白芙蓉嬉皮笑臉:“就是藥酒啊。”

孔笙:“……”

孔笙微微一欠身, “貿然探聽酒館機密, 唐突了。”

“樂年在此向白掌櫃致歉。”

白芙蓉臉上笑容擴大, 雲霧日光下美如清蓮, 她不在意擺擺手:“這有啥道歉的?”

“白芙蓉還指望得大仙家的青眼呢。”

孔笙:“……”

孔笙心中嘆息, 再次拱手, 看着前排唱功人數漸次推進, 清清嗓喊出了竹葉青的成績:“第十三排, 豫州星際酒館,十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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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就連十三排站着的孩子們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孔繁秀原本背對人群,仰望着千丈高的清天山,聽到這話,他一頓,轉過身來——正好對上白芙蓉驕矜美麗的笑容,她豎起白淨手指頭,比了個二。

第二日了,族長大人。

白芙蓉勾唇一笑,山下濃霧攏不住她漸長的豔色。

孔繁秀:“……”

孔族長忽然覺得,昨日跟一個小輩說一些有的沒的,自己幾百歲,真是丢臉丢的可以。

不過看來,這豫州白芙蓉是個有真本事的。

滄州報說善年去年前往豫州,回來後就身體大好,時間線和白芙蓉的崛起時間軸是對的上的。

善,大善啊。

想到這段日子以來,孔慈在祠堂聽課講經,再沒有出現過過激言辭,不再如十三年前那般攻擊孔聖的仁道——至少不再偷偷研習孟家的大義之道——想到這兒,孔繁秀就打心眼裏覺得欣慰。

我孔家終究得上天厚待。

最優秀的子息兜兜轉轉,經坎坷過萬難,未曾磨滅心智,甚至重歸至仁之道,對這一切,孔繁秀覺得滿意極了。

孔慈:呵。

遠處白芙蓉瞧着孔繁秀,覺着老族長雖看似專注,卻好像走神旁思別物,她眉頭一挑,剛打算走上前去,說點什麽活絡下關系,就被沖上來道謝的小童子們團團圍住,眼睜睜看着孔繁秀留下孔笙收場,自己登上山道禦風飛上山巅。

白芙蓉:“……”

耳邊都是小孩子們叽叽喳喳,白芙蓉腦殼發脹,她笑嘻嘻安撫孩子們,心中卻蹙眉。

剛才孔繁秀的表現,實在是奇怪。

孔笙脫口而出的十五人,白芙蓉一直留心着孔繁秀的表現,眼神中有驚訝,但是沒有後續情緒——當然了,也可能是白芙蓉一個兩輩子加起來才五十歲的人,猜不透孔繁秀這幾百歲的老妖怪吧。

第三日就是孔家族內弟子的洗髓時間了,真正的開山禮,達成最後的升華。

今夜孔家的侍者應該就會通傳十三州,選擇誰作為明日的開山酒。

照例洗髓完了之後,趁熱賣一批酒,夥計們呸呸點着銀票,卻發覺白掌櫃望着這厚厚一摞銀票面無表情,陳玄商被踢出來提問:“小掌櫃,你咋了?”

白芙蓉收回傳訊靈珠,蹙眉:“我總覺得今天孔繁秀那老兒的表情不對勁。”

“二十個人洗出來了十五個,這概率夠可怕了。”

“可是他除了驚訝沒有別的。”

李不咎用翅膀在白芙蓉頭頂上使勁拍了一下,斥道:“什麽老兒。”

“孔繁秀再不濟也是數百年的人修,尊重些。”

“再說了,你才多大,能看透孔繁秀那老人精?”

白芙蓉:“……”

白芙蓉撲哧笑,“不咎,我不覺得說孔族長人精是什麽好稱呼。”

白福貴拿塊絨布擦拭穿雲劍,前不久晉升元嬰期,這小子現在看起來真是風神俊朗,精氣神倍棒兒,聽到白芙蓉這話,嗤嗤笑:“你倆就別胖子說胖子了。”

“不過,白芙蓉,你剛說的不對——”白福貴放下劍,對視小掌櫃,“總不會是光是眼神吧。”

“這太扯了,說服力不足。”

白芙蓉驚訝上下打量白福貴,“看不出,最近福貴哥聰明了很多呢。”

白福貴:“……”

白福貴一劍砍過來,白芙蓉嘿一聲空手接白刃,将削鐵如泥的穿雲劍牢牢夾在雙手間,白福貴負氣哼了一聲。

白芙蓉歪頭,笑道:“我剛傳訊問了孔慈。”

“希望孔善年大公子能給我個解釋吧。”

陰三峤甩開蛇尾巴,将白芙蓉的手指從穿雲劍上拖開,“小心剁掉手。”

“小掌櫃,自從孔慈回了清天門,他就傲慢了很多。”

白芙蓉撫摸花斑蛇尾,“還好吧,說話也挺客氣的。”

陰三峤冷笑,用尾巴尖撩開白芙蓉一縷黑發,繞在她耳後,道:“客氣?”

“嘴皮子功夫哪用得着心思。”

“你助他重修金身,再臨高峰,這哪裏是幾萬兩銀子算得清的人情?”

“就算要他為你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幾次,都是應該的。”

“結果現在,連個開山酒都吝惜于伸出援手。”

“虛僞。”

手指頭撚撚小喬的蛇尾巴,搓的龜蛇眼珠子一紅,瞪白芙蓉一眼,白芙蓉嘿嘿一笑,明媚道:“孔慈挺看不起商道,看不起黑森林的。”

“你們瞧不出來嗎?”

“而且,他野心滔天,圖謀遠大,剛回到孔家族地,伏低做小一段時間也不是不能理解,是吧?”

聽着白掌櫃這類似替孔慈開脫的話,酒館夥計們齊齊眉頭一挑,和聲問道:“你看上他了?”

白芙蓉:“……”

白芙蓉吧唧嘴:“怎麽可能,儒家輕商是傳統,我怎麽會好感一個看不起我的人。”

李不咎搖頭,“滔天之恩,無以為報。”

“可不是讓他不報的意思。”

白芙蓉:“咱們當時談的可是‘等他的勢之後’——”

李不咎冷笑:“我不覺得那孔家小兒為你活動的很多。”

“連個雍州和孔家有什麽暗中交易,都不說。”

白芙蓉眨巴眼睛,“但是他告訴了我滄州生源地事情啊。”

李不咎眼眸斜轉:“那時候醉長安還沒治好他吧。”他的把柄還仰賴于你。

白芙蓉:“……倒也是。”

談話還沒說完,傳訊靈珠亮了,白芙蓉忙掏出來看,果然是方才傳給孔慈短訊,孔慈回信了:【家父确實屬意雍州傾江南,但原因并不是雍州年年稅清天門銀錢衆多。】【白掌櫃久居黑森林精研酒道,可能不太了解。】【建議了解下今年三場百家論道的主題,分別是什麽】【孔慈言盡于此】

白芙蓉:“……”

白芙蓉将靈珠內容展示給一衆夥計看,大家都是蒙頭生活的人,兩耳不聞窗外事,百家論道除了龍族攪局那一場,其餘兩場大家都是抓瞎。

只有白福貴拍拍腦門,哦一聲蹦起來:“我想起來了!”

“昨天我就覺得那個十三排唱票的孔家公子臉熟。”

“他是代表儒家修士參加搖光郡百家論道的孔家人,我在【搖光仙會】裏見過他的畫像。”

白芙蓉點頭,“所以,你知道搖光郡那場論道講的是什麽嗎?”

白福貴撓下巴,“好像,好像是什麽雍州一個務農大哥在江邊刨地的時候,挖着了機關,唐王朝的一座遺址,還是宮殿?——哦哦,對,還說遺址有靈,王朝覆滅自行被大地吞沒——一座宮殿被挖出來了。”

“你們不知道,當時我看到的圖,爹個腿兒,吓死個人了。”

“芥子江翻卷吞沒良田,驚天大浪覆蓋了整整一個鎮子,宮殿跟太陽升起來了一樣,從江水中出現,那些凡人老大哥全都被壓死在宮宇底下了。”

随着話語說出,白福貴回憶起的細節越來越多。

李不咎和陰三峤齊齊擡頭。

白福貴還在講:“那宮殿具體主人是誰,好像還沒定論。”

“不過搖光郡的論道,剛開始在讨論這老宮殿的主人可能是誰,挺學究的,後來講着講着就跑題了,變成了争搶誰能去探訪宮殿秘境了。”

青年聳肩,“畢竟無主宮殿,有秘寶,也有機關嘛。”

一片安靜。

白芙蓉瞧瞧左右,李不咎臉色複雜,估計唐王朝幾個字雷霆重擊了他,陰三峤轉過了臉,陳玄商滿臉發傻,于是白掌櫃只得接過話頭,“讓我來猜猜,這宮殿是從芥子江中出現的?”

白福貴快速翻找靈珠記錄,點頭,白芙蓉接着問:“所以歸那個府郡管理呢?”

“不知道呢,不過,我覺得這跟撿東西一樣吧,誰揀着算誰的。”

“……無懈可擊的說法。”

“白芙蓉,是呢,芥子江雍州段發現的。”白福貴提醒道。

白芙蓉:“……”

白芙蓉單調張嘴啊了一聲,“我希望不是那種特別惡俗的橋段。”

陳玄商用頭頂頂她的手,叽叽道:“什麽橋段啊小掌櫃?”

白芙蓉從包裏翻出一張仙界簡版地圖,鋪開在桌面上,只見這羊皮上以燕雲十三州西南六洲為界,主要畫着仙界的勢力分布和地勢,白芙蓉手指一指:“你們看,雍州和新安府比鄰。”

“常年交情也是好。”

“要是雍州和孔繁秀暗通款曲,說‘如果你選傾江南,讓我們賺三年大錢,我就在開放宮殿秘境時,給你孔家多六七八個名額’——你們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白福貴恍然大悟,拍桌子:“有道理啊!”

“白芙蓉你之前還說鶴大仙不懂領導人的腦子。”

“不懂的是你啊,大佬!”

地圖上雍州形裝扁胖,活像元寶,白芙蓉盯着它,幹笑道:“我哪裏想得到這一出?看來以後需要多多了解天下消息啊。”

“說的是啊,一批前途不明的苗子的成長,确實比不過眼下門派精英能夠得到的利益靈寶啊。”

芥子江是一道彎曲赤色線條,畫在地圖上,縱貫雍州,看着它,白芙蓉嘆氣:“吃一家飯說一家事。”

“從孔族長的立場講,他那樣選擇,也是沒錯,沒錯啊。”

果不其然,當夜子時,孔家侍者下山送信,選中雍州傾江南作為第三日開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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