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肅親王 還有用處
背後是窗棂, 身前是滾燙。
祝暄冷着臉色握住從袖裏滑出來匕首,緩慢地抵在那人的腰腹。
“夠了。”她聲音有些顫抖,手卻穩得很,死死抵住那人。
“我沒心思陪你玩這種幼稚的游戲。你也該明白, 我們根本回不到那時候。”
“……”謝峥遠身子僵了一瞬, 随後緩緩将人放下來。
他面無表情, 看不出方才的欲色, 也辨不出現下的情緒。
祝暄心頭松了口氣,撐着身子從桌上下來, 與那人保持着距離。
“清醒一點,對我們都好。”
她說着,手裏的匕首卻并沒有要收起來的意思。
謝峥遠目光在她手上淡淡略過, 擡眼望向她,“抱歉,吓到你了。”
他說完後退半步,轉身出了房間。
直到聽得那人的腳步聲遠了,祝暄緊繃着的那根弦才猛地松開。
她深吸一口氣來平複自己劇烈的心跳,又重重呼出。
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她跌坐在榻上,悻悻垂下眼望着手裏的那把匕首, 怔了許久。
直到有人喚了她一聲,祝暄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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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喜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跟前,小心翼翼湊過來看她:“夫人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祝暄慌忙将匕首收起來, 笑着去拉茗喜的手, “我跟侯爺不在的這段時間裏, 府裏可有什麽異樣?”
“要說異樣倒是沒有,”茗喜偏頭思量着,“就是殷家的三姑娘日日都來府上找二公子, 來一次哭一次,聽說前幾日病倒了,都說不太好呢。”
這話她倒是也在路上聽說了。
祝暄又問:“殷無霜就沒回去看看麽?”
“聽說是回去看了,但又被殷太尉給趕了出來。”
被趕出來倒也正常,畢竟殷峙視謝峥遠為眼中釘肉中刺,當初送進軍營的時候是為了搶軍功,以此來壓制謝峥遠。
只是沒想到謝峥遠當真賞識他,還真就把人一步一步往上推。
祝暄偏頭思量了會兒,就聽到有人在外面叫她。
“侯夫人可在裏邊?”
這聲音熟悉,她忙起身朝着門口去。果不其然,徐宛娴正進了頤楓苑的門,往這邊走過來,随行的還有桃喜。
“宛娴姐,桃喜。”祝暄快步出去迎,“我正想着回将軍府一趟,趕巧你們就來了。”
一走近,桃喜給她問安,徐宛娴則笑着拉住她的手,幾人一齊往屋裏走。
“是侯爺派人把我們接過來的。他說你在府中難免孤單煩悶,便讓我們來陪着你,正好侯府裏守衛森嚴,想來你心中最惦念的也就是我們倆了。”
竟是謝峥遠主動把人接過來的?倒還算有心了。
祝暄想着點了點頭,“正是呢。你自己在府上怕會無聊,我也不放心。何況桃喜的傷也未痊愈,咱們還是在一處的好。”
“只可惜前些日子走得匆忙,沒能照顧好你,實在有愧,不如今晚我親自下廚給姐姐做點愛吃的?”
徐宛娴笑着答應:“既然有機會吃到平遠侯夫人親自做的飯菜,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兩人又是有說有笑了好一會兒,便見無名過來傳話。
“夫人,侯爺說今晚有要務,便不來陪夫人吃飯了。”
“好,知道了。”
這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那件尴尬的事才過去沒一會兒,更何況謝峥遠把徐宛娴跟桃喜接過來的意思就已經夠明顯了。
一來是為了找人陪着她,二來也能以此事掩蓋他們兩個不合的事實。
“侯爺還說,徐二娘子的住處夫人自行安排便好,只是為了安全着想,這幾日還請夫人和娘子少出門。”
“知道了,”祝暄淡淡撩起眼皮,“告訴侯爺安心忙他的,我們不會拖後腿。”
待無名走後,徐宛娴才憂心地問她是不是與謝峥遠起了争執,還怕是自己給兩人帶來了不便。
祝暄搖頭,“沒有,只是聽說近幾日聖上那邊情況不好,咱們的計劃也要抓緊實施了。”
徐宛娴并不知她與謝峥遠只是為了利益而成婚,也不知謝峥遠與皇帝的另一層關系,她不方便透露,也只得這樣說。
好在徐宛娴也并不深究,兩人有說有笑地一直到吃完了晚飯。
……
因着平遠侯府從前是國公府,徐宛娴雖然沒說什麽,但從她來了之後難免會有掩飾不住的時刻。
自家的房子被抄了,如今成了他人的府邸,一切都已物是人非,無論換作是誰都難免難過。祝暄也不曾提及當初的事,只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一起住在頤楓苑。
“不了。”徐宛娴笑着拒絕,“我知你這幾日舟車勞頓,想來都不曾睡好,今晚我自然不好耽誤你休息。”
她說着頓了一下,接着解釋道:“何況隔壁的院子是我當初住的,雖說如今裝飾擺設都換了,但我應也是住得慣的。”
祝暄望着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最終也沒能開口,只說:“也好,那我這就叫人去收拾。”
茗喜奉命正準備去吩咐,方才到院門口就見有人快步過來。
“殷二公子?”她慌忙把人攔住,“二公子請留步,這裏是內院,你怎麽能跑進來呢?”
殷無霜面色匆忙,“我有急事要向夫人禀報。”
他說着想要再往裏闖,卻還是沒再往前,反而後退一步看向茗喜。
“勞煩茗喜姑娘幫我禀報一聲,是有關侯爺的事,很急。”
茗喜見他的樣子并不像說謊,趕忙轉身回了院裏。
祝暄正坐在鏡前準備卸了妝環休息,就聽到她匆忙進屋的聲音:“夫人,殷二公子來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報,有關侯爺的。”
祝暄手上的動作一頓,心裏發沉:“侯爺出什麽事了?”
她最怕的就是謝峥遠不與她商量私自行動。
雖說他是他們之中最了解皇帝的人,可也架不住黎慷是個瘋子。
他們去西北的這段時間裏,難保皇帝不設好了圈套等他們回來鑽,謝峥遠若是單獨行動出了事,她甚至都沒有萬全的法子去救他!
“讓他到外間來禀報。”祝暄将拔下來的發釵死死按在桌上,又将衣裳穿好,繞出了屏風。
殷無霜瞧着确實焦急,進來便直接說道:“夫人,侯爺被聖上單獨召進宮了,無名已經偷偷跟過去了,但是也無法入宮。”
“誰來傳的話?”祝暄沉聲問他。
“是聖上貼身的內侍官。”
她蹙着眉頭思量片刻,回想着之前謝峥遠曾對她說的。
當初他們去西北時,不僅見了給祝振元下毒的王宏財,還去了謝峥遠之前說的西北兵器庫。
那房子瞧起來就有年頭了,在周圍也是破敗荒涼,幾乎沒有人煙,是廢棄許久的一間倉庫,很難想象它曾是西北境內最大的一間兵器存儲庫,且由一整個軍營在此駐守。
進去之前她原本以為這裏會藏着上千上萬的各種兵刃,可萬萬沒想到裏面關着的是個人。
只是幾乎不成人形了……
那會兒謝峥遠拿着鑰匙打開倉庫的大門,祝暄緊随其後。
門不過打開一條縫隙,就有濃重的腐敗酸臭的味道傳出來。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這什麽味道?”
當下,謝峥遠便把她往身後護住,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小心,跟在我身後。”
祝暄點點頭,小心地朝着裏面望去,只見黑黢黢的一片,只有頂上極小極窄的幾扇窗投進些許微弱的光,并不怎麽頂用。
偌大的倉庫裏空曠非常,灰塵積了老厚,每踩下一腳都能濺起一片嗆人的灰。
不知走了多少步,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是一堆幹草,泛着腐爛發黴的味道。
角落裏忽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是鐵鏈在地上拖着摩擦的聲音,緩慢地從盡頭傳來。
祝暄下意識地要拿出防身的匕首,卻被謝峥遠按住了手腕。
“別怕,是人。”
昏暗光線中緩慢靠近來一個身影,發須胡須幾乎長在一起,佝偻着腰,整個人幾乎快縮成一團——
那是祝暄第一次見到大魏的親王,肅親王,黎憫。
“黎憫本是先帝最疼愛的兒子,也是原本要被立為皇儲的皇子,卻在先帝駕崩時得了瘋病無法繼承大統,朝中衆臣這才推了當今聖上繼位。”謝峥遠沉聲同她講着,“當初我暗地裏曾對這件事進行過調查。發現當年得了瘋病的肅親王被軟禁在自己的王府中,兩年後有一日府中遭賊,王府親眷無一幸免,可唯獨肅親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西北兵器庫的鑰匙一共兩枚,一枚在聖上手中,另一枚就是在聖上最信任的,掌管兵權的祝将軍手中。”
祝暄心尖一顫:“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一定。”謝峥遠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肅親王事情一出後,消息便被壓下,也從未下過尋人的命令,這并不是他的性格。所以極有可能,當初肅親王被救走就是聖上親自下的命令,關在此處也是命令之一。”
“那為何他寧可冒着風險尋找鑰匙,也不下令讓人到西北将肅親王殺了?”
“他留着黎憫,還有用處。”
……
祝暄收回思緒,轉而看向殷無霜:“你随我去一趟侯爺的書房。”
回京時他們不僅帶回來了王宏財,還有黎憫。眼下兩人都被關在書房裏的暗室內。
殷無霜既然被謝峥遠留在府上,那便是能夠重用的,更何況這人還在大婚那日幫過他們。
“好。”殷無霜答應着同祝暄快步朝着罄楓樓而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侯府的院子裏,清冷的月光灑下,将兩條急匆匆的影子拉得極長。
後面那人的影子逐漸與前面的重疊,他握緊了袖中滑下來的東西,臉色隐在一片陰影中,輕聲喚了一句:“阿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