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明天就走
盛霭在房間裏,聽見了很輕的敲門聲。
他原本望着桌上的花束，聽到聲音以後，頓了頓，緩緩起身,走到門口,擰開了房間門。
然而房間門打開以後,門前卻空蕩蕩的,沒有人。
盛霭怔了一下。
他确信自己剛才是聽見了敲門聲。
樓道裏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
盛霭剛準備關上門，恰是這個時候,餘光瞥見不遠處樓梯拐角處的地上，有一個影子。
那個影子似乎是無處可躲,才躲在樓梯拐角處的。
盛霭準備關上門的手停頓了很久。
他望着那個躲在牆後面的影子,寂靜半晌，還是當做沒看到,垂下眼退了回去,輕輕關上了門。
……
聽見房間門關上的聲音，盛熙陽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一下子支撐不住身體，坐了下來。
他低着頭，坐在拐角處的地上。
臨陣逃脫啊，他可真……不是個東西。
盛熙陽慢慢地擡起手,捂住臉，突然很想哭，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門都敲了,偏偏在盛霭要走出來開門的瞬間，他逃了。
到底是接受不了什麽呢……
盛熙陽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沖動了。
喜歡……喜歡是什麽。
他對盛霭的感情,究竟是喜歡，還是穿越過來以後，無依無靠的依賴。如果他跟盛霭說自己喜歡他，但相處以後，又發現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歡盛霭怎麽辦。
盛熙陽最後把臉埋在了膝蓋間，再等等……再等等。
他想再弄明白一點。
究竟，是不是喜歡，還有……
有多喜歡。
·
第二天，盛熙陽早早起床洗漱完，想要趁着盛霭還沒有起床，就讓司機送自己去學校。
下樓以後，盛熙陽如願沒有見到盛霭。
他來到了學校以後，整個人卻像是丢了魂一樣，上課也沒聽，曹淨跟他說話也沒聽，到了下課時間，才恍然發現，一個早上的時間過去了。
“你幹嘛了啊，”曹淨摟着盛熙陽的肩膀往外走，“失魂落魄的，被哪個小美人迷住了？”
盛熙陽：“……”
他不太自然地避開曹淨的胳膊，想說什麽，卻發現最後什麽都說不出來。
總不能告訴曹淨，他好像喜歡上了盛霭吧。
一定會被當做瘋子的。
且不說男人喜歡男人，就說在外人眼中，他還是盛霭的親弟弟呢。
盛熙陽出了校門，上了車，司機轉過頭來問道：“小少爺，回家麽？”
安靜了一會兒，盛熙陽糾結掙紮道：“去……去我哥的商行吧。”
司機說好。
沒過多久，司機就把車開到了盛氏商行的樓下。
盛熙陽本來想推開車門下車的。
可他一擡眼，透過車窗，看見在盛氏商行的樓下，昨天那個借了他們的傘的少年，拿着那把傘回來了。
但更重要的是，盛霭站在那個少年的面前，似乎在和他說話。
那一瞬，盛熙陽透過車窗，隔着不遠的距離，第一次發覺少年的側臉和盛霭的側臉出奇的相似！
他走神很久，回過身來的時候，發現那個少年竟然跟着盛霭進了盛氏商行的大門，上樓去了。
“小少爺……”司機小心翼翼提醒。
盛熙陽沒有說話，推開車門下了車。
他拎着書包進了盛氏商行，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麽心理，一步步往樓梯上走去。
盛熙陽剛上二樓，就看見姜秘書從盛霭的辦公室裏出來。
“小……少爺，”姜秘書跟盛熙陽點了點頭，指了指辦公室，“盛總在談事情。”
盛熙陽輕聲問：“那個男孩，是……”
姜秘書聳了聳肩，“好像是想來找工作的，人挺執着，說讓他幹什麽都行，他就想要一點點錢。”
盛熙陽沒有說話，望向盛霭緊閉的辦公室。
姜秘書離開了。
盛熙陽在不遠處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走過去。
他停在了盛霭的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裏傳來不太明顯的、盛霭的聲音：“你今年多大了？叫什麽名字？”
“十、十七。”那個少年回答道，“我……我叫趙陽。”
辦公室裏寂靜了一瞬。
盛熙陽聽見盛霭的聲音，逐漸有些變得不一樣了。
盛霭低聲問：“介意我問一下，你祖籍是哪裏的，父母親都還健在麽？”
那個叫趙陽的少年沉默片刻，“我……我也不知道我祖籍是哪裏，我是被人撿的，在久坪村往蘇州農村那邊的河邊撿到的。我妹妹不是我親妹妹，我爹娘……也不是親的，他們把我撿回去以後，我就跟他們一起住在蘇州一帶的農村，他們前年過世了，我想着帶妹妹來這邊找生活。”
盛熙陽在門外聽着，心都顫了起來。
門裏面，盛霭的聲音也一樣，微微有些不明顯的顫意，“你的名字……”
趙陽道：“我、我不記得自己原來叫什麽了，我當時被撿的時候，爹娘說我撞着腦袋了，啥都不記得了，就記得自己叫陽陽，我爹姓趙，就給我起名叫趙陽了。”
“……”
後來辦公室裏的人說了什麽，盛熙陽都沒聽見了。
他站在門口，有些心神恍惚。
剛才在樓下看見趙陽和盛霭的側臉的瞬間，他腦海中就一閃而過那樣的念頭。
好像，真的好像，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
可是此時此刻……似乎種種跡象，都印證了，趙陽極有可能就是真的盛熙陽。
盛熙陽下了樓，低着頭，最後一級臺階差點踩空。
他想回家，但走出商行，發現司機已經開車走了。
盛熙陽只能拎着書包自己往回走。
路上又遇到了那個賣花的小女孩。
盛熙陽停了下來，看了那個小女孩很久、很久。
小女孩懷裏捧着很多的花，望着來來往往的過路人。她的目光很快就和盛熙陽相接，然後對着盛熙陽笑了一下。
緊跟着，不遠處的商行那兒，趙陽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喊道：“小妹！小妹！我找到新工作啦！”
盛熙陽退後了一步。
他看見趙陽把他的妹妹抱了起來，特別開心地轉了個圈。
盛熙陽轉過頭去，望着商行二樓的窗口。
但窗簾緊閉着，他什麽也看不見。
盛熙陽的目光收了回來，繼續往回走。
……怎麽會這樣。
盛熙陽埋頭往前走，沒有看路，也不知道要去哪裏，總之就是一直往前走。
他一直在想，怎麽會這樣。
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親人，盛霭可能找到了真的弟弟盛熙陽，而真的盛熙陽……也有對他來說真正的親人——自己的妹妹。
那他呢。
盛熙陽一邊走，一邊擡起手抹了一下眼角。
他也好想家啊。
盛熙陽自己走回了盛公館，小袖上來迎他，卻見他臉色有些蒼白，一時間擔憂起來，“小少爺，你沒事吧？”
盛熙陽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不要叫我小少爺了。”
小袖愣住了。
盛熙陽往回走，進了屋，上了樓。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在床邊坐了很久，又拿出了之前的課本，看着林小南在上面亂塗亂畫的痕跡。
盛熙陽突然對林小南很感同身受了。
找回了弟弟，盛霭還會再像從前那樣對他好嗎？
而且，盛霭再也不用把對弟弟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是不是也代表着……盛霭也不會，再喜歡他了？
盛熙陽慢慢地坐在地上，把臉埋在課本中。
·
晚上，盛霭回到家。
家裏很安靜，也空蕩蕩的，客廳裏沒有盛熙陽的身影。
平時盛熙陽早都會迎上來了。
盛霭看了一眼客廳，往樓上走。
走到三樓的時候，他剛準備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卻突然被人抓住了袖子。
盛霭的腳步驟然一頓。
他側過頭，看見盛熙陽站在樓梯拐角處的陰影裏，伸着一只手，扯住盛霭的袖子。
盛霭怔怔看了盛熙陽很久。
最後還是盛熙陽主動開了口：“哥……我有話跟你說。”
盛霭望着盛熙陽。
安靜片刻，他的聲音依舊溫柔，只是有些啞：“正好，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盛熙陽的心一顫，擡起頭。
要趕走他嗎？
“過來吧。”盛霭道。
盛熙陽渾渾噩噩地跟着盛霭進了他的房間。
關上了門，盛霭脫下西裝外套，從他的包裏拿出了一個信封，放在了桌上。
盛熙陽盯着那個信封，心想，是錢麽，讓他遠走高飛的錢？
盛霭似乎本來想先開口的，但還是問盛熙陽：“你想說什麽？”
盛熙陽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他想說什麽？
想說……別不要我，別趕走我？
還是想說……我應該是喜歡你的？
盛熙陽腦袋裏是一團亂麻，所以過了很久，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他低聲對盛霭道：“你先說吧。”
盛霭看着盛熙陽。
良久，他垂下眼，鏡片反光，看不清眼底的情緒，把那個信封往前推了推，“這是推薦信，我之前就想讓……原來那位去英國留洋，但他不願意去，這封信也留了很久了。”微微一頓，“現在我想着，你要是不願意繼續留在盛公館，去國外看看也好。”
盛熙陽的眼睫顫了顫，擡起眼，望着盛霭。
“或者……”盛霭依舊垂着眼，望着自己微微有些發白的指尖，“你要是不願意……”
盛熙陽慢慢地咬緊唇。
知道了，還是趕他走而已。
是把自己的弟弟找了回來，就想把他趕走吧。
其實換做是任何人這樣做都沒有問題。
可那個人，是盛霭。
盛熙陽從來沒有此時此刻這樣委屈，這樣想哭，這樣……難受。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在眼眶泛紅之前，突然來了氣，快步上前一把奪過了那封信，緊緊攥在手裏，對盛霭道：“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走，馬上走，不會留在這裏的。”
他說完便轉身。
盛霭突然在身後喚了一聲：“盛熙陽！”
盛熙陽的身子一僵，背對着盛霭，沒有轉身。
卧房裏不知道寂靜了多久、多久。
久到盛熙陽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座雕塑。
但是最後，他聽見盛霭說：“沒事了。”
盛熙陽看不見，盛霭眼底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你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你們很急，但你們先別急。
真的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