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牆根下
有些人生來就是涼薄，即使是別人看來再一時難以接受的事情，在他們的眼中也是如風般轉瞬即逝。如寧自泊，如柴和。
柴和的失戀并沒有折磨她太久，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去發愁，柴和實在是不想再讓自己多一件事情來苦惱。
從百幡市裏回來之後，柴和的心情一直不錯。就如今天，買了糖炒栗子在嘎達嘎達的磕着，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
李道不是一個善良的人，雖然她看着是挺和善的。
“你最近挺開心的啊。”李道王玩味的看着柴和，柴和嗑栗子的動作瞬間凝固了。
戳人，不抓住重點只會給自己惹一身騷，往點子上戳才能戳到人。
果然，柴和無語的放下了栗子走回了房間。
房間的門輕輕的扣上，沉寂的如同她的主人一樣。
怨靈傘塵封了一段時間了，是時候再次把它拿出來了。
柴和拍拍怨靈傘上并不存在的灰，走出了門外，打開了它。後背是習慣的發涼，寒氣從脖子裏開始灌進來。
柴和閉上了眼睛，開始進入那個幻境。
撕裂的衣裳，青紫的嘴臉，泥土一抔一抔的往臉上打去。柴和依稀的可以感受到鹹腥的泥土吃進嘴裏的惡心，還有那個身邊躺着一個死人的極致的恐懼。
夠了。
柴和收起了傘，走回了李道的算命館。
一夜無眠，柴和特意起了個大早，進城裏四處走走逛逛。尋找那個能夠讓人消失的地方。
若是人存了心的要消磨時光，就真的磨得很快的。
夜晚很快就來臨了，寧自泊早早的收拾好了自己準備回房間了，李道也在九點準時的關了門。柴和穿戴整齊的準備出門。
寧自泊好奇的瞄了柴和一眼，出于那天被柴和怼的不知所措的原因，這一次寧自泊只是看看，心裏好奇也不敢說話。倒是李道問了句，“又出門了？”
柴和點點頭，沒有做回答。
打開門，撐開傘，什麽都沒帶就走了出去。
寧自泊半晌的回不過神來，問李道，“她這是怎麽了？也不睡覺？”
李道平靜的回答，“你還不許人家有點夜生活啊？”
寧自泊先是像見了鬼似的給李道做了個表情，然後鄙夷道，“你當我是傻子啊？你們這兩個人，哪個是有夜生活的？哪天不是九點鐘就睡覺了啊？”
“你別藏着啊，快給我說說到底是幹什麽去了呗？反正我也不是外人。”
寧自泊好奇的大眼睛閃啊閃，但是李道一點都不想給他解釋，她冷冷的說道，“你管哪。人家整天忙着拯救世界，哪裏像你似的沒事幹啊。”
寧自泊脖子一梗，“我不是沒事幹！我可是在為做中華文壇的接班人而準備呢！”
李道鄙視的看着他，冷哼道，“你要是中華文壇未來的接班了，那文壇今後就真是沒救了。”
“你！”
寧自泊氣的跳腳，“莫欺少年窮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聲音從樓梯上傳來，叫人生氣的很。
柴和獨自一人走在街上，夜間九點，街道依舊繁華。九點，夜生活都不敢說開始，街上人群紛攘，柴和就獨身在人群中穿行。
牆角下的煎餅果子攤還開着，柴和走了過去，要了一個。
漿水鋪在容器上，很快一張薄薄圓形的煎餅的形狀就出來了，打上一個雞蛋，加上蔥花香菜，再放兩片酥脆的果子，左右一折，那鏟子對半切了裝進袋子裏。一個煎餅果子就好了。
剛煎好的煎餅果子吃着還燙嘴，柴和小心的吹了吹，咬了一小口。香的很。
她就倚在牆根，邊吃着東西，邊往深處走去。
吹一下，吃一口。
你所能想到的所有壞事都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并且在某個地方等着你，悄然而至。
“姑娘，”一個老太太晃悠悠的走過來，那張臉飽經風霜，歲月在上面劃下了一道又一道無情的痕跡，似乎是有些難以啓齒，老人家支吾了半天，最後說道，“姑娘，你看，你能給我買點吃的嗎？”
柴和抿抿嘴，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五塊的票子，說道，“喏，您自己買吧。”
嘴上的動作加快了，很快就把那個果子給吃完了，柴和把塑料袋子扔進了垃圾桶裏。
垃圾桶是綠色的，分了可回收和不可回收兩個桶，但是柴和只是随手扔了一個，完全沒有在意。
中間滅煙頭的那個地方也是髒兮兮的，看着怪惡心人。
柴和咯吱窩下夾着怨靈傘，現在手裏得空了，就把傘抓在了手上。
一邊手是傘，一邊是五塊錢。
那個老人家很不好意思的樣子，連忙的擺擺手，說道，“不是要你的錢的。就是你給我買兩個饅頭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浪費你的錢的。”
老人家不停的在搖頭，還不時的給自己鞠躬，說是不敢給她添麻煩之類的。
柴和心裏嘆了一口氣，接着把戲演下去，“沒關系的，五塊錢而已，不值什麽的。”
“不用的，你就給我買兩個饅頭就可以了。”
柴和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看得人心頭一跳，林娟在這條道上混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眼神。那是看透一切的超然于不在意，眼底還有深深的嘲諷。
再看，卻只是一個姑娘溫溫柔柔的看着她笑，想來是自己眼花了吧。夜晚的燈光總是不免讓人發昏的。
林娟的這張臉，就是最好的道具，沒有人會不相信這麽一個可憐又刺慈祥的老奶奶的。
照舊的，林娟溫和的笑着對柴和說道，“我知道有一家鋪子，就離這不遠，兩個饅頭一塊錢就可以了。要不我們就去那裏買吧？”
林娟手指着一個方向，那是一條漆黑的巷子，巷子的盡頭也不知會有什麽。随着林娟手指的動作，她手上的紅色塑料袋一晃一晃的。
柴和默默地把五塊錢揣進了口袋裏，垂下了眼睛，抓緊了怨靈傘，說道，“那就走吧，您帶路吧。”
“欸，好。走吧。”
說話間就要去牽柴和，想了想又怕她的髒手弄髒柴和的衣服于是又瑟縮回去。
柴和看了看林娟的動作，只覺得現在的騙子做戲真是做足了全套。這樣的小動作，也不知究竟是演戲還是出于本能了。
越走，就越是心驚。更多的，是對那些女孩子們愚蠢的驚嘆。
這樣子的一條小巷子，走進來她們真的一點防備心都沒有的嗎？這個世界上的人真是，善良的善良到愚蠢，惡毒的又惡毒到令人發指。
柴和張張嘴，盡量奶聲奶氣的問道，“奶奶，到了嗎？”
林娟回答，“到了到了，就在那裏了。”
柴和看過去，一張黑色的塑料布蓋住外面，做了店面擋風的東西。一個蒸籠大刺刺的擺在外面還在騰騰的冒着熱氣。
旁邊就是垃圾堆，臭水溝，看着店主掏出的硬邦邦的饅頭，柴和實在是不想在繼續呆在這裏了。
小店對面有一輛黑色的面包車，灰撲撲的，也不知是多久沒有洗了。
“就在這裏了，給我随便買點吃的就可以了。”林娟笑着看柴和。
柴和心裏覺得惡心，但是故事若是不按照劇本發展，那便失去了意義，于是柴和只能強行的惡心自己，嬌嗔道，“那怎麽能行呢？這裏也實在是太髒了吧？而且兩個饅頭怎麽吃啊！”
不由分說的就要把人給拉走，可是都到了這裏了，哪裏還會讓人如願離開呢。李娟拉着柴和的手說道，“可以吃的，我們窮苦人，吃的太精細了反而是不好的。可以吃的，可以吃的。”
柴和還是不滿意，拉着林娟走進了店裏，邊走邊說，“那也別吃饅頭啊，點點熱的吧。”
她注意到了林娟眼裏一閃而過的喜色。
果然，一進店，還沒怎麽呢，後腦就是悶頭一棒子，柴和順勢倒下。
心裏不止對這個人罵了千百遍。NND，真特麽的疼啊！
手上的怨靈傘抓的死緊不松。倒下的時候，柴和聽到林娟長舒了一口氣，“現在的女孩子啊，真的太好騙了。”
這時又響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嗓音低沉的很，似是感慨道，“女孩子好騙，那山裏人要的也就是女孩子。還真得謝謝這些姑娘，要不是他們，我們這群人哪裏來的活路啊。”
“真是，這個傘抓的也太緊了吧。”林娟抱怨道。
男人踢了柴和一腳，罵道，“你管她呢！現在的女的那個不是矯情的不行的？拿把傘就拿把傘呗。反正也占不了多大空間。一起塞到後備箱裏去不就行了。”
林娟好像是起身了，問道，“鎮靜劑拿了沒？”
“拿了。這種嬌小姐，随便打一點就能睡好久了。別把人給打死了。”
冰冷的針頭刺進柴和的皮膚，柴和強忍着不讓自己打哆嗦讓他們發現。
困意襲來，突然的，柴和又清醒了。
什麽時候開始她連這種物理藥物都不怕了？
柴和被拖着塞進了一個麻袋裏，幸好是冬天，穿的多。要不然背後非得退一層皮不可。
在袋子裏，柴和睜開了眼睛，四周是黑乎乎的一片。那兩個人好像是一個頭一個腳的把柴和裝到後備箱的。
柴和心裏有點奇怪，那個老太婆至少也得六十多了吧？那是怎麽拖得動自己這一百多斤的？
透過麻袋看出去，柴和看到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果然，這是一個犯罪團夥，那個老太婆估計就只是個吸引女孩子到店裏去的。剩下的事情，應該是其他人來處理的。
車子轟隆一聲發動了，後備箱裏的汽油味越來越重，聞着讓人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