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屍魚
在歐陽飛鷹提醒了那一句之後,全體隊友均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
冉素素小聲嘀咕:“好像是……是有人在磨牙哈?”
盛緋迩試探性往前又走了一步:“再近點兒看看。”
“……你也真敢,你不怕啊?”
“怕。”她實話實說,“但來都來了,咱們今晚總不能無功而返。”
徐蒼曦沒說話,卻稍稍疾行幾步,很自然地走在了她的前面。
這兩位一直與其餘四位某種意義上的有錢人格格不入,但目前行動力卻是隊伍裏最高的,既然他倆都決定勇闖未知區域了,其他人當然也不能退後。
更何況這種時候回去,那棟房子和這裏相比,也不一定哪裏更危險。
其中心理鬥争最強烈的,大概要數冉素素,她腳崴了,一瘸一拐跟在隊伍後面,始終哭喪着臉。
“如果我承認自己是隊伍裏最菜的,待會兒要是出了什麽狀況,能不能麻煩各位保護一下我?”
歐陽飛鷹不太忍心,于是問她:“你鞋碼多少?”
“37.”
“差不多,我是平底鞋,回頭咱倆換着穿吧。”
“……你可真是好人哪!”
這時徐蒼曦猛地擡手,示意安靜。
冉素素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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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迅速集合,視線越過前方那棵枝繁葉茂、盤根錯節的歪脖子老樹,借着一點點從縫隙裏透出的微弱月光,望見了驚人一幕——
有兩三個女島民,正圍着一具屍體,窸窸窣窣地掏弄。
它們全身通紅,像穿着一件洗掉色的紅衣服,可見已經蛻完皮了,它們枯瘦的爪子從屍體的胸腔腹腔裏摸索着,摸到了什麽東西就往嘴裏塞,并大肆咀嚼。
這就是剛才歐陽飛鷹聽到的聲音。
盛緋迩小幅度往旁側挪了兩步,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清女島民們猙獰腐爛的臉,以及那具屍體的模樣。
屍體臉色發青,仍定格在一個驚恐且死不瞑目的駭人表情,而他從脖子到以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都已被掏得稀爛。
她認出來了,這屍體是白天時見過的某位男島民,呆滞、寡言、木讷,和其他那些男島民并沒什麽不同。
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在他爛哄哄的胸腔和腹腔內,流出來的不是普通人的五髒六腑,而是魚。
沒錯,是魚,盡管已經被抓碎了,也依然能辨認出沾滿污血的魚頭魚尾,以及帶刺的魚身。
而女島民們大快朵頤的,正是用屍體做容器,培育出的這些魚。
從屍體上冒出的魚頭擠擠挨挨,密密麻麻,魚眼睛翻着白,瞬間讓盛緋迩聯想到了之前在歡迎宴席上,擺在自己面前的那條紅燒魚。
那條紅燒魚該不會也是……
縱使盛緋迩見識過各種各樣的屍體,她也是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不由得有些反胃。
她蹙眉轉過頭去,并攔住了好奇的冉素素,示意對方別看了。
冉素素聽了她的話沒有看,賀屏和路曉鳳去看了,緊接着歐陽飛鷹也去看了,三人都差點當場嘔吐,尤其是路曉鳳,他真的幹嘔了。
他用力搭上盛緋迩的肩膀:“你應該也攔住我的。”
“……對不起。”
只有徐蒼曦絲毫不為所動,他就那麽面無表情盯着分屍現場,一直等到女島民們飽餐完畢離開,這才轉開視線。
“誰想過去看看?”
他話是這麽問的,其實目光只落在盛緋迩身上。
果然,盛緋迩表态了:“ 我去吧,大家可以不用都去,我們找到線索回來分享就好了。”
餘下四人倒不是擔心他倆找到線索隐瞞,而是覺得自己完全坐享其成,有些不夠地道。
最終賀屏決定也一起去,讓路曉鳳留下,順帶着保護倆姑娘。
冉素素看向路曉鳳:“咱們這不就相當于仨姑娘組隊?”
“……大明星,請注意措辭,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長得好看?”
“啊,我是嫉妒,我生怕自己下一部新戲的女主角會換成你。”
“是瑪麗蘇大女主狗血劇嗎?是的話我不演。”
歐陽飛鷹嘆了口氣:“二位,現在是比誰口才好的時候嗎?”
“我們這不是比誰口才好,是比誰演技好。”
“……”
真無語了。
另一方面,探險三人組已經踩着滿地枯枝敗葉,接近了那具屍體。
越是近看,看清了屍體的死亡慘狀,就越是教人不寒而栗。
這具屍體基本上就是個養魚的容器,內殼都空了,此刻裏面也只剩下了血糊糊的魚骨和魚刺。
屍體那雙眼睛,也像是翻白的死魚眼,直勾勾盯着頭頂那片方寸天空。
盛緋迩用兩根手指,掀開了屍體的衣角,發現它的手臂上也布滿了血紅發紫的紋路,且皮肉已經完全裂開了。
這情況和剛才那幾名男島民毫無區別,只是更嚴重罷了。
可想而知,剛才那些男島民就算不死,遲早也要變成這個下場。
她若有所思:“難怪島上的男島民們,看起來都和傀儡一樣。”
賀屏撿起一根樹枝,撥弄着屍體爛掉的腹腔,他在那堆魚骨魚刺是最底下,找到了一張類似絹布的、寫了字的紙。
他用衣袖裹住手指,把那張紙捏了出來。
盛緋迩歪着頭,認真閱讀:“石門的鑰匙在……在……船上?”
由此就能引申出兩個問題,第一石門在哪,第二船在哪。
都是未解之謎。
三人回到了原地,和另外三位隊友商量。
“咱們再往前走一段路,找找石門。”
“石門?”歐陽飛鷹看向賀屏手裏的紙條,“這是……”
“從屍體肚子裏找出來的。”賀屏說,“屍體肚子裏除了魚骨頭什麽都沒了,你之前聞到那些女島民身上有魚味,的确不是偶然。”
“唉。”
女島民們每晚都吃這種用屍體養出來的臭魚,沒魚味兒就怪了。
路曉鳳看了一眼紙條,仔細思考。
“咱們走出樹林,那裏有座矮山,沒準能找着石門。”
冉素素問:“那船呢?合着這島上真的有船?”
“島上是有船的,我之前問過隔壁的女島民。”盛緋迩解釋,“她說每個月都會有漁船離島,上岸通商,并且采購物資回來,而且後天就又到時間了。”
“那我們能趁機上船逃出去嗎?”
“我認為不能。”她很有耐心回答着冉素素的問題,“我們現在是在游戲裏,島內島外都是游戲的一部分——不過我們雖然不能逃出去,卻能上船去找鑰匙,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冉素素失望地嘆息一聲,算作默認。
找船是後天要考慮的事,尚有時間緩沖,當務之急是确定石門的位置。
穿過那片陰森樹林,途中無數次差點被交纏的藤蔓絆倒,到後來路越來越難走,大家開始相互攙扶前進。
其實盛緋迩已經很謹慎了,卻還是冷不丁腳下一絆,險些向前撲倒。
下一秒,前方的徐蒼曦頭也沒回,直接架着手臂把她穩在了原地。
“……謝謝徐先生。”她頓了頓,終是沒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壓低嗓音問,“怎麽你能走得這麽輕松呢?”
看他誰也沒扶,就在前面探路如履平地,順便還能把擋路的樹枝全都撥開或者掰斷,看不出任何難度。
同樣都是人,怎麽差距這麽大?
徐蒼曦緩聲道:“因為以前經常走。”
“經常走?”
他“嗯”了一聲,還是慣常的不愛解釋,用沉默終止了話題。
月光依舊稀疏黯淡,衆人終于到達了樹林的盡頭。
樹林的盡頭是一片亂石灘,亂石灘連接着遠處的那座矮山,矮山奇石嶙峋,在夜幕裏愈發的氣韻森然。
踏着硌腳的石子,衆人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做了一通足底按摩,可偏偏山腳下什麽都沒有,他們只能繼續往山上攀爬。
冉素素中途摔了兩跤,新做的美甲也劈了兩根,她含着眼淚唉聲嘆氣。
“我到底是做了什麽孽要來這,早知道我哪怕穿身運動裝來呢?”
“大明星,恕我直言。”路曉鳳說,“歐陽小姐穿着你的高跟鞋爬山,也沒見人家抱怨什麽。”
“……對!我就是個美麗的廢物,你滿意了嗎?”
“雖然你對自己認知比較正确,但也不必主動加上形容詞吧?”
“怎麽着,還不許我說句實話了?”
歐陽飛鷹嘆息着勸:“二位,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都不節省一下.體力嗎?”
冉素素破罐破摔:“我不需要節省體力,因為我本來也沒什麽體力,節不節省的都是個廢物,吵架至少還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
聽起來貌似也有幾分道理。
別看賀屏為人溫文爾雅,其實平日裏也算是運動愛好者,閑暇之餘攀岩、蹦極、跳傘之類沒少嘗試,所以這半天也不見疲态。
他穩步前行,溫聲開口:“雖然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但我依舊堅持認為,咱們當前是一個團隊,應該學會團結與信任,畢竟我們不能保證接下來還将遭遇什麽考驗——在生死面前,任何矛盾與偏見都是小事,對吧?”
歐陽飛鷹點頭:“我當然希望能與各位精誠合作。”
“我也是。”剛才沒能加入話題的盛緋迩,此時很給面子的表态,“這島上只有我們六個人是玩家,除了彼此我們誰也依靠不了——徐先生你說呢?”
走在最前面的徐蒼曦:“嗯。”
路曉鳳道:“我對咱們團隊沒什麽意見,也肯定不會拖隊伍後腿,我這人不矯情,交給我什麽任務我都會盡力完成的。”
“……你幹嘛陰陽怪氣?影射誰呢?”冉素素生氣,“我也不會拖隊伍後腿,我也能完成任務!”
“好的大明星,待會兒找到石門,就由你去開。”
“……”
那道傳說中的石門,伫立在矮山的半山腰,四面灌木叢生,不仔細看根本難以發現。
盛緋迩協助徐蒼曦,将堆在石門前方的雜草清理幹淨,她彎下腰去,凝神辨認。
“這裏好像刻着字啊?”
石門上的确刻着字,但卻刻得雜亂無章,明顯是匆忙之餘抓緊刻的,附近還有數道發黑的污跡,初步斷定是留下的血手印。
她眯起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細讀。
“要小心她們……不要單獨和……還有那一半的……在她的……燒祭壇,成為新島主……墳墓,集齊三種……逃出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