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赤鬼身取火,白鬼棺藏核
徐蒼曦的降魔劍劈開水浪, 所到之處将怨靈紛紛斬落,硬是開辟出了一道血路。
盛緋迩緊跟在他身後,紅蓮火焰自她指間蔓延開去, 照亮了湖底混沌的場景。
她看到了不遠處, 被一群魚頭怨靈圍繞着的一盞油燈, 形狀像極了傳說中的阿拉丁神燈——那大概就是剛才歐陽飛鷹沒能拿到的道具。
她又潛深了幾分,靈活穿越火光,迅速朝油燈靠近。
在她觸碰到油燈的瞬間, 人已經被徐蒼曦攔腰護住後撤,徐蒼曦利落反手一劍,砍碎了意欲偷襲的魚頭怨靈的腦袋。
陰森的湖水,似乎被血染得更紅了。
兩人相互配合、突破重圍, 總算憋着一口氣游出了水面。
賀屏仍然操縱折扇在附近盤旋,此刻連忙降落,并協助兩人往上爬。
歐陽飛鷹跪在旁邊, 撐起自己的金屬傘,替他們擋住了身後怨靈源源不斷的進攻。
血浪驟然上湧,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朝四人壓來,又重重拍落。
幸好在此之前, 四人就全部回到了扇面, 賀屏猛一擡起扇柄,就像是女巫騎着掃帚(?)熟練将親愛的隊友們帶離危險區。
血湖上方,有長方形的光斑時隐時現,那必定是銅鏡的出口,方才他們就是從那裏掉下來的。
賀屏對歐陽飛鷹說:“等出去找素素,給你的肩膀止一止血。”
歐陽飛鷹隐約感覺有些不安:“咱們這會兒沒看見素素和鳳兒,他倆應該沒跟進來吧?”
“按照他倆的性格, 不至于這麽沖動,總得有人在外接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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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證明,留在外面接應,也不一定閑着。
就比如路曉鳳還在被紅衣女鬼追着滿場跑,他跌跌撞撞踩着凹凸不平的砂礫,以及那些探出縫隙的魚頭化石,中途摔了好幾跤,連滾帶爬,無比狼狽。
他盡量将女鬼引離冉素素躲藏的區域,好争取時間,讓冉素素抓緊畫那張引雷符。
“大明星,你到底還有多久才畫完!”
“對不起!可是這真的很難畫!”冉素素高聲道歉,“我在努力了,鳳兒你再堅持一下!”
“堅持不了!你畫完就來給我收屍吧!”
路曉鳳話音未落,鋒利鐮刀就落在他身後不遠處,只差半米就要削斷他的脊椎骨。
他反手将鞭子甩出去,堪堪逼退了女鬼的攻勢。
在萬分緊急的時刻,他腦海中一晃而逝的念頭竟是:這要是搞個現場直播,自己很可能會一躍成為全網最火爆的現象級視頻博主。
……算了,還是不要這麽敬業了。
就在兩人連遺書都快寫好的時候,只見那面銅鏡光芒大盛,隊友們終于駕駛着折扇,打着旋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冉素素又驚又喜:“太好了!快救命啊兄弟姐妹們!我倆頂不住了——!!!”
賀屏冷靜地操縱折扇落地,徐蒼曦一個箭步沖出去,手起劍落,正與鐮刀的刀刃相擊。
彼時鐮刀的刀尖,距離路曉鳳的後腦勺,只差兩寸來遠,随時可能将他開瓢。
路曉鳳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就被趕來的歐陽飛鷹拽走了,歐陽飛鷹左手撐傘,右手扯着他的衣領,像在趕着拖地的保潔人員。
“飛鷹,你等我先站起來,我鞋底都快被磨穿了……”
然而說也奇怪,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紅衣女鬼,當無意中轉頭,看見不遠處盛緋迩手裏拿着的油燈時,居然瑟縮了一下。
雖然它那張臉上布滿觸須和牙齒,也看不出什麽具體表情,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在害怕。
它沒再戀戰,當即收起鐮刀,化作一道紅色虛影,消失在茫茫夜幕裏。
只留下六人組面面相觑。
“這怎麽回事啊?”冉素素一頭霧水,“難道它看咱人多勢衆,吓跑了?”
“它看到了這個。”盛緋迩舉起手裏的燈,“它應該是害怕這盞燈。”
“這是什麽燈?”
路曉鳳納悶:“阿拉丁神燈?能許願的?”
“……麻煩你像正常人一樣思考。”
“這是在湖底找到的,被一群怨靈圍着,肯定很重要。”盛緋迩把油燈對着月光,仔細端詳,最終在生鏽的金屬內壁上,發現了一個數字,“嗯?這裏刻着‘5’字。”
“5?是編號嗎?”
“大概率是的。”
賀屏沉吟:“看來我們需要尋找燈油,來點燃這盞燈。”
“燈可能不止一盞。”歐陽飛鷹合理猜測,“這只是第五盞。”
“那其他幾盞,大約要去附近的村鎮裏找。”
“附近的村鎮裏都沒住民了吧?”冉素素憂心忡忡,“女鬼沒準也藏在裏面,咱們得小心一點。”
“咱們一起去,記得輕易不要分開,互相照應。”賀屏頓了一頓,又囑咐道,“素素,辛苦畫一張治愈符,飛鷹受傷了。”
“……好好好!我一邊走一邊畫!”
在給歐陽飛鷹畫完治愈符之後,冉素素把那張耽誤許久的引雷符也畫完了。
她低頭研究自己的小冊子:“這上面寫着,引雷符動用須謹慎,易使術士元氣大傷,最好有防禦類法器配合。”
“那不就是我嗎?”歐陽飛鷹說,“放心,到時如果真不得不用,我會保護你……哎呦!”
她疼得猛一轉頭,把旁邊給她檢查肩膀的賀屏吓了一跳。
賀屏滿臉歉意,很溫柔地放低嗓音:“我力氣使大了?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兒,也不太疼。”
另一邊,盛緋迩嚼着紅薯幹,頂着呼嘯的夜風往前走,這裏環境空曠陰冷,尤其是剛剛下了湖渾身濕透,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徐蒼曦察覺到了,他默不作聲走到另一側,替她擋住了吹來的風。
他的衣服也都濕了,沒辦法借給她,只能采用這種方式,多多少少有些用處。
盛緋迩把腦袋縮在衣領裏,像只小鹌鹑,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謝謝曦哥。”
聲線很軟,像撒嬌似的。
徐蒼曦嘆了口氣:“我們去找一間空房子,看能不能生火,先把衣服烤幹。”
身後的路曉鳳舉手提問:“小妞的戒指不是能噴火嗎?”
“緋緋那是紅蓮業火,焚燒厲鬼的,對人不起作用。”賀屏看了他一眼,應該是很好奇他為什麽要問出這種智障問題,“行李包裏有火折子。”
“……”
幸好之前行李包裹放在岸邊,沒有帶下湖去,否則火折子一濕,生火就別想了。
一行人沿着荒涼的小路,走向其中一座村鎮的深處,越往裏走路越窄,視線內只能看見低矮破舊的平房,像是常年受盡風雨侵蝕,苔草叢生,搖搖欲墜。
仗着隊友們都在身邊,冉素素膽子也大了許多,她試探性推開距離最近的一扇門,想看看房內到底有什麽。
路曉鳳扯了下她的衣角:“喂,你可別胡來啊。”
“你就保持這個姿勢別動,萬一有什麽特殊狀況,還能及時把我拉回去。”
“……行吧。”
年久失修的木門,推開時發出“吱呀”一聲響,門框上堆積的灰土簌簌而落,嗆得冉素素打了個噴嚏。
借着月光,她勉強看清房屋的正中央擺了一張方桌,桌上放着個穿紅裙子的布偶,縫制手藝非常潦草,布偶五官都是扭曲的,嘴巴倒是很大,貌似在笑。
她嫌棄後退一步:“噫,那……那是……”
路曉鳳也看見了,他試圖捂住她的眼睛:“就是個娃娃而已,害怕就別看了。”
“不是,有封信,是不是線索提示?”
一提到線索提示,其餘隊友也都圍了上來,歐陽飛鷹一眼望過去——果然,在布偶的裙子底下,露出了信封的一角。
“素素,你也太厲害了。”她由衷感嘆,“怎麽随便推開一扇門就有線索?”
冉素素謙虛回答:“可能是天賦吧。”
徐蒼曦進門,将信封拿了出來,并确認了信中內容:
四面鏡,四盞燈,屍心煉油;
赤鬼身取火,白鬼棺藏核。
這時,他聽到裏面的屋子,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盛緋迩擔心有危險,急忙也跨進了門檻,來到他身側。
“怎麽了曦哥?”
“裏屋有動靜。”
徐蒼曦示意她後退,随即拔劍出鞘,緩步走向裏屋門口。
他伸出手去,緩慢掀開了那道髒兮兮的布簾。
……他沉默了,像在思考。
盛緋迩扒着他的手臂,想要看清裏面的情形,碰巧有道光晃了她的眼,她也是一愣。
“這裏也有面銅鏡?”
“對。”徐蒼曦點頭,“和信的內容對上了。”
他将那封信交給隊友們傳閱,大家看完,均不禁面露遲疑。
“也就是說一共有四盞燈?”冉素素無語,“咱們這才找到一盞?”
“所以我們得進四次鏡子,把另一重空間的油燈取回來。”歐陽飛鷹扶額嘆息,“不知道這面鏡子裏有什麽。”
賀屏認真研究那封信:“信裏寫着‘屍心煉油’、‘赤鬼身取火’、‘白鬼棺藏核’,我們大概還要找到能煉出燈油的屍體,和剛才出現過的紅衣女鬼,還有沒見過的另一只鬼。”
“白鬼棺藏核,是告訴我們要去找一具棺材?”盛緋迩想了想,“‘核’應該是指鬼核吧?”
進鏡子,取燈,找到屍體煉出燈油,殺掉紅衣女鬼獲得點燈的火,再找到封印白鬼的棺材拿到鬼核。
這麽一看,信中提示就是全部的任務構成,他們按部就班去做就可以了——盡管每一步都很困難。
經過簡單商議,六人組決定先把衣服烤幹,吃點東西再行動。
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他們在竈前生起了火,總算勉強驅散了那股濃重而化不開的寒意,期間賀屏提議,大家或許可以兵分兩路行動,一隊進鏡子取燈,另一隊去找紅衣女鬼。
“如果中途發現了其餘的鏡子、屍體或者棺材,就留下記號。”
盛緋迩自告奮勇:“我和曦哥去鏡子裏吧,我感覺攻擊類法器在鏡子裏會更占優勢。”
徐蒼曦自然沒意見:“好。”
“那我們去找女鬼?”路曉鳳琢磨着,“咱們四個都不是攻擊系,真找着女鬼了也不能輕舉妄動,得先摸清它的底細。”
“沒關系,我行。”冉素素這會兒工夫勇氣迸發,她一拍胸口,“我引雷符都畫好了,到時候直接炸死它。”
“……然後你元氣大傷,半條命沒了,我還得背着你進行接下來的任務?”
“你盼我點好,那不還有飛鷹姐了嗎?”
反正省略中間的一些廢話不提,最後的分組就這麽定下來了。
歐陽飛鷹不太放心盛緋迩:“需不需要我跟着一起去?或者讓小賀總跟着去,至少遇見危險還能帶你們飛走。”
“沒關系的飛鷹姐,你們也需要保護,就讓小賀總跟着你們去。”盛緋迩說,“我有預感,這鏡子後面沒有湖水了,我倆可以搞定。”
“那你一定得跟緊曦哥。”
盛緋迩笑了:“我當然會跟緊曦哥。”
徐蒼曦側眸看她,眼底有光影微微浮動,他只“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麽。
兩人同時起身,掀開簾子走進了裏屋。
其實每面銅鏡所通往的空間,在外面都是有提示的。
譬如第一面銅鏡立在已經幹涸的南湖裏,鏡後的世界便是洶湧血湖;
而第二面銅鏡所在的房間裏擺放着布偶,鏡後的世界,則是聚集了無數猙獰布偶人的樹林。
那些布偶人穿着五顏六色的衣服,臉上布滿參差不齊的針線痕跡,血盆大口,手持利刃。
試想一下,當成百上千、有高有矮的布偶人,發出桀桀怪笑從身後追砍,有的甚至還會飛,那是什麽感受?
反正以一敵千是挺累的。
打個比方,徐蒼曦像臺行走的絞肉機,盛緋迩像臺移動的噴火器,兩人身處包圍圈,說實話沒點過硬的心理素質,應付不了這大場面。
也不知沿着昏暗的叢林跑了多久,直到盛緋迩望見前方有月光透過斑駁枝葉,照亮了挂在枝頭的一盞油燈。
她提高音量:“曦哥,在那裏!”
徐蒼曦回手将兩只沖在最前面的布偶攔腰斬斷,他拉起她的手加快速度:“走。”
誰知随着他們與油燈的距離逐漸拉近,盛緋迩看到又有布偶人接連不斷從樹頂跳下,與後方布偶人形成了兩面夾擊的形勢。
它們可怖的面孔在月色裏閃閃爍爍,刀與牙齒的摩擦聲裹挾着風聲,聽得人心底生寒。
盛緋迩不想再耽誤時間了,她伸手探向徐蒼曦的劍刃,猛地合攏手指,鋒利劍刃登時割破她的掌心,血順着手臂流進衣袖。
她忍着疼痛,迅速将血抹在了戒指上。
剎那間蓬發的火焰遮迷視線,呼嘯着形成火牆推向前方,一時間尖細的哀鳴聲不絕于耳,布偶人紛紛葬身火海,化作焦炭掉落在枯枝敗葉裏。
火牆也暫時擋住了後方追擊的布偶,兩人趁機趕到樹下,由徐蒼曦爬樹,将那盞油燈取到了手。
樹林的盡頭,是熟悉的長方形光斑。
從那裏離開,将逃脫銅鏡世界,再次回歸人間。
……
盛緋迩緊趕慢趕,幾乎是借助慣性摔出了銅鏡,她在地面滾了兩圈,腦袋磕在牆上才停下來。
她下意識翻身欲起,結果就迷迷糊糊撞進了徐蒼曦懷裏。
徐蒼曦擡手,安慰似地替她揉了揉額頭。
“受傷了嗎?”
“沒受傷,你一直把我保護得很好,怎麽可能受傷?”她彎起眉眼,不假思索地回答,“曦哥,其實有時我會覺得,在游戲裏你就是我親哥。”
“……”
徐蒼曦臉色一冷,無言以對。
盛緋迩等了半天沒聽他說話,覺出他有點不高興了,但又搞不懂他為什麽不高興,于是試探性詢問。
“曦哥,你怎麽了?”
徐蒼曦自然不能真和她發脾氣,只能隐忍嘆息:“沒怎麽,就是覺得不方便取代你哥的地位。”
“诶?我哥他不會介意的。”
“他會介意。”
盛緋迩笑道:“你不要因為上次的事情對他有意見,其實我哥人很好,只是有時脾氣太沖了,他不是針對你——他要是敢針對你,我也會生氣的。”
“我對他沒意見。”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不高興啊?”
“……”
徐蒼曦沒有辦法解釋這件事,事實上他也不想解釋,他把她從地上扶起來,推着她往門外走。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什麽時候高興過。”
“?”
“我們去找第三面鏡子。”
另一邊,第二小隊的四人組,在歐皇素素和偵察鷹鷹的帶領下,已順利找到了藏屍地點。
說是藏屍地點,也相當于紅衣女鬼的大本營,因為這兩個地方本來就是一處。
低矮民居連帶着一座庭院,打遠處就能聞見濃濃的腐臭味,引得野狗和烏鴉在附近徘徊。
透過那扇緊鎖的木栅欄門,能看見房檐下懸挂着四具幹屍,幹屍的皮已經被剝了,全身都被風幹成臘肉狀,枯皴的臉皮緊貼着骷髅頭骨,還有蛆蟲在爬來爬去。
而方才在湖邊見到過的紅衣女鬼,此刻正在坐在房屋門口,仰着一張面目全非的臉,甩着那條腐爛的魚尾,悠閑望月。
啪,啪,啪。
魚尾每次擊中地面,都能拖出一道漆黑的黏液。
冉素素捂嘴:“兄弟們,我已經有點想吐了。”
“再忍忍,這才剛開始。”賀屏嘆了口氣,“待會兒咱們四個要分工,有人負責引開女鬼,有人負責進去掏屍體心髒——素素,鳳兒,你倆先選。”
“我真的很感動,你照顧我讓我先選。”路曉鳳說,“但我選不出來,這沒法選。”
“不用選,直接決定吧。”冉素素按捺住嘔吐的沖動,她難得有魄力一錘定音,“現在能殺這女鬼的,只有我的引雷符,飛鷹姐得跟我一起去,那你倆肯定是去掏心髒。”
“你行不行啊?”看得出路曉鳳是有些顧慮,“要不我也跟你去殺鬼,小賀總自己掏心髒應該也沒問題。”
賀屏:“……嗯,應該沒問題。”
“讓小賀總自己去合适嗎?你別出幺蛾子了。”冉素素麻利挽袖子,“不要看不起人,我再怎麽說也是一名優秀的陰陽術士,我對自己……啊,很有信心!”
路曉鳳無語:“你這像是有信心的樣子?”
“甭廢話!”
總之讨論的結果,還是男女分頭行動,速戰速決。
待賀屏拉着不情不願的路曉鳳,去一棵老樹後面躲好,朝這邊打了個手勢,歐陽飛鷹點頭,她和冉素素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用力拍打木栅欄,并激情吶喊。
“開門吶開門吶!你有本事開門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