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于外
明棠換上一身黃門的衣裳,就開始了日日跟着元徵的日子。
元徵身邊沒有宮人伺候,哪怕是貼身服侍的,也全都是黃門。一個女官在黃門裏頭格外的紮眼。所以做黃門打扮,更方便一些。
她跟在皇帝的行辇旁,跟着元徵一塊兒讀書去。
原本行辇旁是黃門令的位置,但黃門令樂呵呵的把位置讓給她,自己到後面去。
明棠跟在行辇旁,突然辇上的元徵伸出腦袋,對着她就是咧嘴一笑。
平日在人前,元徵被那套天子儀态束縛,鮮少有這麽喜怒露于外的時候。
他在辇上笑的眉眼彎彎。
明棠被他這滿臉高興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今日下來似乎也沒什麽喜事。她看了一眼黃門令,見着黃門令也是笑呵呵的。
她正要開口問,辇上的元徵像是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的舉動似的,一下坐了回去。
然後她又看到辇裏的人隔着繡錦帷帳望着她笑。
都說女人海底針,這男人,尤其還是半大的少年,這心思也是不好琢磨。
這笑怎麽看,怎麽像是揣着什麽壞水。
明棠見元徵笑的開心,挑了挑眉,目視前方。
不多會的功夫到了天子讀書的宮殿。明棠跟着元徵步入殿內,見到殿內已經有好幾個和元徵年歲相仿的錦衣少年跪伏于地。
元徵讀書都有宗室子弟,或者世家子作為侍讀。
平日裏元徵要是犯錯了,師傅打不得天子,就掉頭來打侍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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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侍讀八歲左右就挑選入宮伴讀,算是和元徵一塊長大。
元徵擡擡手讓地上的人都起來。那些少年起身,才擡頭就見到元徵身後跟着的小黃門。
宮中是天下最看重臉面的地方,能在帝後身後的,不管是黃門還是宮人,都是擇選姿容出衆者。平日裏在天子身後的黃門也是樣貌端正之輩,但是今日的這個黃門容貌靓麗到一看就知道不像男人。寬大衣袍套在身上,越發顯得衣裳內的人身材纖細。
明棠看着那些侍讀少年們或是驚訝或是探究的打量,也好奇的看着他們。
她侍立在元徵的身後。察覺到那些少年偷偷投過來的目光。
正在偷偷窺探猜測的當口,那邊黃門突然傳報,說是太傅來了。頓時原本還在偷偷打量她的少年郎,全都唬得掉頭過去。
教元徵讀書的太傅,是有巨大聲望的大儒,學識淵博,但對學生也格外的嚴厲。侍讀們或多或少都吃過這位師傅的手板。
那位師傅過來,來查他們的功課。查得極其仔細。明棠瞧着,除了元徵以外,其餘的幾人都緊張的厲害。
這位大儒為人是真的正經,絲毫沒有往她這兒看。只低頭查驗天子的功課。
不過明棠看着面前大儒,手裏握着一卷竹簡。她知道那竹簡哪怕只有一卷,也重的很。再看那一圈宗室世家子弟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看來這個大儒不僅僅只有滿腦子的經典。
元徵的功課如數呈上,不管是背誦還是其他的,都對答如流。這讓胡子花白的大儒十分滿意。
接下來便是上課。
明棠在一旁聽着,有些恍若隔世。
前頭的大儒解釋《大學》,到了興致上,手裏捏着竹簡來回踱步,回身過去。元徵沖着這片刻的功夫,掉頭過來沖她眨眼。
那邊師傅沒看到,但是其他人全都看到了。頓時場面變得有些詭異。
沒幾個少年人真的喜歡聽半老頭子搖頭換腦念叨那些經典,何況那些經典的解釋來來回回就那麽些。沒得什麽意思,尤其那些典籍都是會背了,到腦子裏也就差不多。至于如何理解,要麽照搬師傅的那一套,要麽就看自己。
不管哪個,他們的心思都不怎麽在自己的書卷上。這東西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再聽別人解釋裏頭的含義,也沒什麽意思。
上頭的元徵帶頭看美人,下面的各家少年也有些意動。
這個年歲正是慕少艾的時候。雖然他們在自己家裏,也不一定老實。但美人之間也是有區別。
尤其這在天子眼皮子底下,看那麽幾眼,有股禁忌的得逞快意。
明棠察覺到他們投來的目光,眼眸輕動,正好好其中一兩人對上,她含笑颔首。這下倒是他們不自在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課程結束,待到大儒退下。少年們的眼底裏騰出新的光芒。
那些少年口稱陛下,都圍繞上來。他們都是自小陪伴在元徵身邊的。比起君臣,更多的是玩伴。
這些伴讀你一聲我一語和元徵說話,明棠對不遠處的黃門做了個收拾,黃門見狀,不多時捧了酒水過來。
說是酒水,其實是清甜的淡酒。适合女子和孩子飲用。裏頭加點醪糟和雞蛋,在這個天裏喝了能暖身。
元徵把送上來的米酒一飲而盡。聽旁邊的人說起了外面的趣聞。
“陛下,今日跟着陛下的,好像和之前不一樣。”
終于建安王世子元頤開口問道。
他往元徵身後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其實那麽一兩個黃門,這些少年人還真沒那個心思去記,尤其是宮裏的黃門。但今日明顯不一樣。
元徵笑笑,也不解釋。
元頤見狀有些後悔問那話,但眼睛還是忍不住往那個着黃門打扮的人身上暼。
那人聘聘婷婷的伫立在那兒,含笑和他對視。
坦蕩之餘,還有幾分品咂。
似乎自己從頭到腳的被好生的欣賞了一番。
這對于他來說簡直頭一回。尤其還在天子的面前,一時間他竟然先收回目光。
等到目光收回,他又後知後覺覺得不對勁,他為什麽要躲開?難道不是她先羞怯嗎?
元頤想到這裏毫不客氣看過去。卻見到麗人看他的雙目越發的饒有趣味。
和那雙笑意盈盈的雙眼對上,他呼吸一頓,接着回頭過去。
元頤回眼過來,正好元徵向他望過來。元頤心頭狂跳,馬上低頭。也不知道方才天子看了多少。
“外面雪下的正好,一塊出去玩。”
元徵沒有答這話。
其他人自然看出他不喜有人問這個,紛紛都閉上嘴。不再問半句。
外面的雪還在下,正是少年嬉鬧的好時候。天子不發話,不管怎麽鬧,那都是不值一提。
明棠站在不遠處,看着一衆錦衣少年鬧騰,她袖手站着。
黃門令過來,給了她一個黃銅手爐,“董美人捧在手心裏,好暖一暖。”
明棠道謝接過來,黃門令和她站在一起,“今日美人在這兒,陛下看着倒是比往常要高興許多。”
明棠聽了就笑,“黃令這話我可不敢接,這明明就是黃令用心的功勞,這和我又有什麽幹系。”
她看了一眼那邊的雪花飛揚。場上面現在正是一片酣戰。
明棠看着那邊幾個高大的身影正往這邊過來,領頭的那個人步履極其穩健。看着步履不快,可是後面跟着的人看着跟上他,都有幾分艱難。
“陛下。”
領頭的人到了那邊少年們嬉鬧的場地,伸手就是一拜。
見他的年歲和舉動,明棠知道那個人就是權臣樓玟了。
樓玟身材高大,比身後的那些人足足還要高了一個腦袋。雖然人是實實在在的鮮卑武将出身,但出人意料的麗嘉長了一張不錯的臉。
“上柱國怎麽來了?”元徵停下,他身上還挂着雪,口裏呼出一團白霧。
“臣聽聞陛下在雪天裏,所以來請陛下回殿。”
“今日雪大天寒,還請陛下保重禦體。”
元徵睨他,臉上的笑容略收,然而下刻他又燦爛笑起來,“好啊。”
元徵看了眼身後,侍立在那的黃門們過來,将他身上的雪拍打幹淨,然後又将大氅給他披上。
“朕只不過打算玩上一個多時辰,上柱國太小心了。”
元徵神情話語間帶了點孩子氣的抱怨,樓玟依然保持着躬身的姿态,“陛下身系天下,臣等哪裏敢掉以輕心。”
元徵聽後點點頭,他讓元頤等人先去側殿內換衣取暖。自己領着人回殿內去。
“陛下心情不好?”
步入殿內,元徵讓除明棠以外的其他人全都退下,當殿內清空之後,她就見到元徵臉上沉了下來。
“樓玟的消息還真是夠快的,”元徵冷嗤,“這才多久,從朕這兒到他那兒。算算時辰,幾乎是朕才動身,就有人給他送消息了。”
明棠也想到了,她看向元徵,元徵手裏拿了一根銀簽,撥弄燈樹裏的一盞燈苗。
那簇燈火在銀簽的撥弄下,左右搖曳,元徵饒有興致的用簽尖将燈芯逐漸摁入到燈油裏。火苗的光輝一點點的晦暗下去。到燈頭也完全沁入到燈油裏,那點微弱的火苗化作了一縷青煙。
“臻臻,過幾日我們出宮吧。”
元徵狀若無意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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