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回國之前,瞿新姜的衣服多到櫃子挂不下,有很多甚至連吊牌都沒有剪,只可惜唯一帶回來的,只有登機時身上穿的那一套。

按理來說,她對自己的許多衣服并沒有太深的印象,很多只是穿一次就壓箱底了,但這條裙子,她卻記了很久。

她連那天在傅家老宅發生的事都忘不掉,又怎麽能忘記那天穿的裙子。

這款式和顏色并不是傅泊冬的風格,傅泊冬應該是沉悶且冷淡的,和這個房間的格調一樣,灰而晦澀。

瞿新姜并不覺得傅泊冬會把這樣的裙子穿在身上的,且不說,傅泊冬看見這裙子,會不會想起當日之事。

在打開櫃子時,她有點想落荒而逃,寒意從腳底蔓延進腦子,渾身發涼。

這也許是傅泊冬的警告,也可能是威脅的一種手段。

瞿新姜在衣帽間呆呆地看,生怕這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亦或是收到傅泊冬發來的信息。

她整理着思緒,害怕傅泊冬忽然出現,于是顫着手把裙子從櫃子裏取了出來。

嶄新的裙子,似乎沒有穿過的痕跡,沾染上了櫃子裏平淡的香氣。

瞿新姜的手在抖,那日種種歷歷在目。

她穿着這樣的裙子躺在傅家老宅二樓的一間房裏,脖子被一雙冷白的手死死掐住。

不能呼吸,膝蓋也被傅泊冬的腿壓着,周身力氣逐漸流失,沒有反抗的餘地。

那時候,她覺得傅泊冬是真的希望她死。

可是傅泊冬沒有,反而還松開了手,伏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她,眼裏翻湧着的是晦澀難懂的情潮,是壓抑的憤怒。

傅泊冬伏着看她,漂亮的肩頸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腰和脊背也在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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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傅泊冬心裏在想什麽,但一定是恨她的。在看見傅泊冬的手再度伸過來時,她惶恐地閉上眼,甚至屏住了呼吸,以為自己的脖子又要被扼住。

窒息的感覺并未到來,她大敞的領口滑到了手肘,而傅泊冬将她透明的肩帶緩緩勾落。

她的肩上留下了鮮明的指痕,還被傅泊冬咬住了鎖骨,像要被生吞活剝。

鎖骨上血肉模糊,那塊皮肉差點就要被叼下來。

衣帽間裏,瞿新姜從回憶中抽離,不知所措地站着不動,雖然這不是傅家老宅那一間房,可她還是由衷地感到害怕,抱起藕粉色的長裙,倉皇離開。

合上門的那一刻,她才覺察自己心髒跳得飛快,整個人還有些眩暈。

樓下,劉姨不知道在做什麽,像是在打豆漿,打果汁,又或者是打咖啡,機器飛快地運轉着,碰撞出劇烈的響聲。

瞿新姜抱着那件裙子回到了客房,在盥洗室裏手忙腳亂地換上。

沒想到當年合穿的裙子,今天穿來也沒有半點不合适,她的身形和當年沒有什麽不同,就如同是她本人,絲毫沒有長進。

鏡子裏的人沒有化妝,五官看起來有點淡,但很是柔弱乖巧,并且純真,是一張向來很好騙人的臉。

擱在一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瞿新姜想也沒想就彎下腰看。

傅泊冬發來信息。

「找到了嗎。」

瞿新姜以為像傅泊冬這樣的人,會每時每刻都在忙工作,根本無暇閑談,但是就在這麽短短的半個小時裏,傅泊冬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

裙子後邊的拉鏈還沒有拉上,有點像當時在老宅。

瞿新姜着急拉上了拉鏈,在布料收緊的那一瞬,差點呼吸不上來,然後才回了傅泊冬的消息。

「找到了。」

「你應該喜歡,換上了就化個簡單的妝吧,昨天直播時的妝就很好。」

這麽看,傅泊冬根本沒有給她商量的餘地。

瞿新姜提着裙擺惴惴不安地到了走廊上,她不怕傅泊冬會突然出現了,卻怕劉姨會忽然上樓,心中湧起一種詭秘的羞憤,很怕舊事被人揭穿。

她又進了傅泊冬的房間,一回生二回熟,再進去竟然沒有那麽惶恐了。

化妝臺上的東西不少,但都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側的架子上井然有序地擺放了數不清的口紅,腮紅,眼影各種。

在三個多月以前,她也有這麽多,甚至比傅泊冬擁有的還要多,但她的東西從來不會這麽死氣沉沉地擺放,而是胡亂地堆着,有時候連自己都找不到想用的色號。

她僵硬地坐在化妝鏡前,顫着手給自己化妝,模仿着陳梨給她化的,沒有畫很長的眼線,沒有畫色調很重的眼影,也沒有打一些不知所謂的陰影。

幹幹淨淨的,看起來像個象牙塔裏的小公主。

瞿新姜放下粉餅,突然有種時間錯亂的感覺,如果瞿漛沒有出事,她還真是公主,在大洋那邊上學,享受着別人的豔羨和尊重,偶爾和狐朋狗友們混在一塊消磨時間。她明明還有兩年就能拿到畢業證,可她不得不回國了。

化好了妝,她輕手輕腳地離開,沒敢再下樓,而是在客房裏用手機開起了直播。

開播的時候,直播間的觀衆甚至只有公司買來的機器人,畢竟她還沒有開口,機器人就開始誇她聲音好聽了。

這機器人真的有夠傻的,傻到她有點尴尬。

瞿新姜并不覺得傅泊冬會來看她直播,讓她上播也許只是一種羞辱的手段,可是她卻看見一個頂着炫彩邊框的名字進了她的直播間。

這個邊框酷炫到有一種暴發戶的土氣,不論是名字,還是進場的特效,都和傅泊冬本人極不相配。

她本來還想開口的,在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跟啞巴吃了黃連一樣,有苦說不出。

傅泊冬還真來了,捧場得不像一個日理萬機的大老板。

說傅泊冬是大老板,其實還是貶低她了,畢竟圈子裏誰都能當老板,可不是誰都能成為傅泊冬。

在瞿新姜開播後,直播間裏陸陸續續進了不少人,然後她還接到了鈴小铛的連麥邀請。

瞿新姜不假思索地點了同意,企圖做一點別的事來緩解自己的不安和羞恥。

鈴小铛的臉擠進了她的屏幕裏,笑得極甜地打了一聲招呼。

瞿新姜笑不太出來,因為知道傅泊冬在看。

鈴小铛直播時說話的聲音和現實裏的不太一樣,像是故意捏着嗓子,那腔調,軟得離譜。

聽過了鈴小铛現實裏的聲音後,再聽對方這麽說話,瞿新姜有點頭皮發麻。

鈴小铛離屏幕很近,笑彎了眼問:“妹妹好早,我以為你會晚一點來,我本來約了別人連麥的,看見你開播,立馬鴿了他過來了,你看,我是不是好愛你。”

瞿新姜無所适從地看着屏幕,在聽到鈴小铛說“愛”的時候,差點原地摳出三室一廳。

鈴小铛又說:“妹妹剛睡醒嗎,怎麽看起來沒什麽精神,要不唱首歌提提神?我可以和你合唱呀,你喜歡唱外文歌是吧,那我表演一個現學現賣,有我在,肯定能突顯出你的好。”

屏幕裏,鈴小铛開了美顏的臉有點陌生。看着這張陌生的臉,瞿新姜差點忘了鈴小铛瞞她的事,畢竟直播裏和直播外,鈴小铛看起來是兩個人。

瞿新姜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讷讷說:“你說唱什麽。”

鈴小铛選了一首簡單的,還真的放了伴奏唱了起來。

莫名像是情歌對唱,畢竟還有來有回的,你一句我一句。

瞿新姜不知道傅泊冬是不是還在看,故而眸光有些搖擺,眼睛潤潤的,像是受到了驚吓,看起來要哭不哭的。

鈴小铛大抵是看出她狀态不對,這才問:“妹妹有心事?”

瞿新姜短促地“啊”了一聲,“沒有,只是昨晚沒睡好。”

鈴小铛喔了一聲,問她:“你要不要來我家睡,我的床很大很軟。”

随着她話音落下,公屏上刷了很多暧昧的文字。

瞿新姜還是沒能習慣,因為想到傅泊冬,更加覺得不堪,微微抿着唇不知道說什麽,她的目光搖擺不定,眼梢很紅,乍一看竟是一副羞臊的樣子。

鈴小铛大概很享受這樣的氛圍,恨不得把臉貼到攝像頭上,又逗弄了一句:“晚上我們可以躺在一起,就姐妹兩個人,說一些開心的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幾乎就在鈴小铛說完的這一刻,傅泊冬發來了信息。

瞿新姜僵着身點開,果不其然,傅泊冬在看。

「我認為,你更應該一個人直播,你需要獨立,不是嗎。」

這樣暧昧不清的話語顯然進不了傅泊冬的耳,傅泊冬這樣的人,怕是眼裏容不了一粒塵埃的。

瞿新姜越發難為情,硬着頭皮和鈴小铛說了幾句,然後斷了連麥。

直播間裏有人在等她唱歌,但她手邊沒有很好的設備,而手機上的操作模式和在電腦上也大有不同,她連音樂在哪播放也不知道,幹脆清唱了幾首,唱得比之前認真了許多。

大多的聽衆只是在公屏上打字,只有傅泊冬頂着那個古怪的名字給她打賞了兩個飛船。

像是她抖了一下碗,傅泊冬往裏丢了錢。

播了兩個小時,在下播後,瞿新姜才松了一口氣。

阿姨敲了她的房門,說果汁放在了門口,讓她自己開門拿。

瞿新姜聽着腳步聲漸遠,才謹慎地打開門,彎腰拿起了地上的果汁。

她穿着對于日常生活來說過于累贅的裙子,坐回了房間的沙發,鼓足了勁才給傅泊冬發消息。

「你為什麽要把它放在你的衣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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