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駒是妖魔界特有的生物,一種通體雪白,長有鹿角的馬。
因它十分罕見,所以只有皇庭之人及其親信能夠乘騎。
東陽君與烈羽、凰炎騎着雪駒一路飛馳,很快便沿着河流來到了皇庭北部。
他們率領的三千精兵在後面徒步追趕得很辛苦。
這三千精兵裏,只有一千是由天君授予的卻邪令調動的,剩下全是東陽君自己的人。
一向在東陽君面前口無遮攔的烈羽又開始“陰謀論”:“來這麽危險的地方只給一千精兵!天君還真是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心思啊!”
“烈羽,閉嘴。”東陽君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幹嘛呀?都把我們派這兒來了,還怕被聽到什麽嗎?”烈羽皺眉說着,真是越想越氣,越想越為自己的殿下打抱不平,“殿下在皇庭的威信這麽高,真想對他動手,他早沒了!”
“烈羽,再亂說我把你舌頭割了。”東陽君冷冷地瞥他一眼。
烈羽聳了下肩,一副“行行行,不說就不說”的敷衍姿态。
然而他不說了,東陽君另一側的凰炎突然開口:“或許,正因為殿下威信過高,天君才會視殿下為威脅……等等,那是什麽?”
凰炎說到一半,突然詫異地問了這麽一句。
“什麽?”烈羽不明所以。
東陽君順着凰炎的視線看去,看到河邊有一只黑色的……妖?還是魔?
他什麽也沒說,拽了下雪駒的角,雪駒立刻聽話地放慢了腳步。
他騎着雪駒小心地靠近河邊,近了才發現那只生物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那是一只半人高的獸類,長得像鹿,但脖子沒鹿那麽長,本該是蹄子的部位也被鋒利的爪子替代。
它渾身覆蓋着暗色的長毛,綠不綠藍不藍的,說不清究竟是什麽顏色,總之接近黑色,并且越靠近爪子的地方毛色越深。
可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出它傷得很重。
它渾身都散發着刺鼻的血腥味,後腿彎着一個扭曲的角度,甚至都見了骨。
“這啥玩意兒?”烈羽騎着雪駒追趕到東陽君身側,看到地上的不明生物後,立刻翻身落地,走到這玩意兒身邊蹲下,探了探它的鼻息,“豁,居然還活着。”
“是被魔打傷的妖麽?”雪駒上的凰炎問。
“是魔。”東陽君說着,将視線從這只受傷的生物上挪開,淡淡地命令道,“殺了吧。”
“好嘞~”烈羽捏了捏指關節,準備動手。
幾乎同時,受傷的生物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尹時停現在好難受啊,他覺得自己現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
尤其是他的腿……不行,稍微動一下就是幾乎讓他昏厥的劇痛。
他感覺有誰走到了他的身邊。
他聽到他們在他身邊說着什麽。
“是魔。”
魔?!
等等,魔說的是他?
啥啊,他可是純血的食邪!
“殺了吧。”
???
別別別別別!
出于求生的本能,尹時停強行睜開了自己暗紅色的眼睛,然後就看到一個穿着橘紅色長袍,長袍上還點綴着同色系羽毛的少年捏了捏指關節,然後從腰間拔出一把紅刃的長劍。
不要啊!!!
受傷的食邪驚恐地嚎叫了一聲,他的求饒在食邪以外的生物聽來跟普通的獸叫沒有區別。
為了讓這些人聽懂他在說什麽,幾乎是本能,他強迫自己變成了人形。
于是,下個瞬間,烈羽一劍刺在了河邊的濕泥上。
而他的劍邊,原本半人高的食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膚色白皙的長發少年。
少年身上沒有衣物,暗紅色的眼中全是驚恐:“等等等等!你們要殺魔?可我是食邪……咳咳咳咳咳!”
他說得太急,不小心嗆到自己的口水,一陣猛咳。
他本能地擡手捂口,咳完之後放下手,只見掌心裏全是刺目的殷紅。
他傷得實在太重了,畢竟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
“食邪?食邪是什麽?”烈羽把劍從濕泥裏拔|出來,劍上燃起鮮豔的火焰,一瞬就将沾上的濕泥清理幹淨了。
“食邪。”東陽君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将視線轉回尹時停,把人形的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
白裏透紅的幹淨膚色和細膩的肌膚,像是極少出現在陽光下,又像是在所有人的寵愛裏長大。
五官秀氣得不像男的,但又能看出屬于少年的輪廓,不至于錯認成女的。
身材看似消瘦,但并不柔弱,腹部甚至能看到一些肌肉勾勒出的線條。
東陽君的視線順着尹時停的身體一路看下去:“有意思。”他收回視線,“不殺了,綁起來。”
“好嘞~”烈羽這就收起劍,拿出了繩索。
“欸?”尹時停不懂,但他大受驚吓,“你們不是要殺魔嗎?為什麽要綁我啊?我是食邪!食邪造嗎!以魔為食的食邪……啊!”
烈羽可不懂什麽叫憐香惜玉,尹時停也不是什麽嬌弱美人。
他非常粗暴地用繩索把尹時停綁起來,多次觸碰到他的傷口。
尹時停痛得哇哇亂叫,想要掙紮,卻根本無力反抗,最終含着淚被烈羽綁成了一條毛毛蟲。
第一次狩獵不僅差點被魔族反向狩獵,重傷初醒還被一群來歷不明的人綁了,這要是被他的族人知道,一定會嘲笑他一輩子吧?
然而,他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未知數。
“殿下,綁好了,您看~”烈羽拍拍手,擺出了一個展示的手勢,仿佛被綁起來的尹時停是他剛完成的一副佳作。
凰炎嘆了口氣,忍不住吐槽:“他受着傷,你就不會輕點?看,都把他弄哭了。”
指尹時停眼角的兩滴淚。
“殿下讓我綁的!”烈羽理直氣壯,“他可沒讓我綁輕點!”
“好了,閉嘴,叽叽喳喳吵得我頭疼。”東陽君開口,依舊是那淡漠的、聽不出情緒的嗓音。
其實他這會兒是真有些頭疼。
這兩只小鳳凰什麽都好,就是過于吵鬧,總是打斷他的思緒。
食邪,傳說中的上古神獸,他還以為已經死絕了,居然見到了活的。
只是這個自稱食邪的少年身上全是魔氣,沒有半點神獸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上古神獸,自然不能殺。
如果不是,那麽,他會讓所有欺騙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這樣想着,東陽君面無表情地下了命令:“此處已是皇庭北部,前方魔氣缭繞、危機四伏,我們先在此處紮營,等他傷好些了再繼續趕路。”頓了頓,補充道,“對了,給他身衣服。”
“好。”烈羽應着,看向尹時停,只見他摔斷的那條腿已在不知不覺中接上了,肌肉像有生命般沿着骨骼延伸,互相連到一起。
這自愈能力……搞不好比殿下還強。
烈羽失了會兒神,直到聽見三千精兵追趕上來的聲音,這才回過神,大聲傳達了東陽君的命令:“殿下有令!原地紮營!”
“是!”
尹時停被綁住後一直在嚎,嚎着嚎着,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天色昏暗,竟已入了夜。
蘇醒後,尹時停做的第一件事是掙紮了一下,發現自己真被綁着,不由嘆氣:“不是夢啊……”
他還以為是做夢呢,結果是真的。
不過……
他看了眼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夢裏”可沒有這件衣服。
白色的,還挺厚,看不出是什麽款式。
看完衣服,他又轉動脖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見他周圍有好多亮着光的帳篷,其中一個最大最豪華,一看就知道睡在裏面的人身份不凡。
他想到了“夢裏”看到的那個騎在雪駒上的墨衣男子。
那兩只紅色的鳥人似乎都很聽墨衣男子的話,還叫他殿下,那個豪華的大帳篷裏住的,說不定就是那個殿下。
殿下……是什麽身份?
住在魔族領地內的尹時停聽自己的族人說起過皇庭,但自己畢竟不是妖族,不歸皇庭管,所以除了知道皇庭是妖族的最高統治階級外,對皇庭一無所知。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從豪華大帳篷旁邊的一個小帳篷裏走出來,徑直走向尹時停。
尹時停幾乎是本能地往後縮了縮,然後才認出這個少年——是把自己綁起來的那個!
“你要幹什麽?!你別過來!”尹時停驚恐地大喊。
“閉嘴!”烈羽瞪他一眼,“不準驚擾殿下休息!否則我把你另一條腿也折了!”
他說着,把一個水袋丢在尹時停身邊。
“喏,食物沒有,水可以給你喝。”他邊說邊交疊起自己的雙臂,居高臨下地看着尹時停,“帳篷按人數分配,沒有多的,你就在外面過夜吧。”
尹時停艱難地看了眼落在身邊的水袋,試着用綁在身後的手去夠,失敗了。
他委屈地看着烈羽:“你們為什麽要綁我?要怎樣才能放了我?”
烈羽交疊着雙臂聳了下肩:“這我咋知道?殿下讓我綁我就綁了。”
尹時停:“那你幫我去問殿下?”
烈羽:“放肆!殿下是想見就能見的嗎!”
尹時停:“那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
烈羽:“不知道,看殿下心情。”
“……”
尹時停想哭,但他不能。
雖說剛成年,還餓着肚子受着傷,但他好歹活了一千歲,不能讓人小看了。
就在這時,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到了他的睫毛上。
尹時停微微一愣,本能地擡眸看去。
昏暗的天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晶瑩的小白點。
白點越來越多,落在身上很快便化作了一個個小水痕,感覺冰冰涼涼的——是雪。
豪華的大帳篷裏,剛脫去外袍準備入睡的東陽君,突然像感應到了什麽,将帳篷稍稍掀開一條縫。
下雪了。
他把視線轉到被五花大綁的尹時停身上,只見他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看着夜空中的雪,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東陽君看着看着,突然心思一動:“烈羽,帶他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