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東陽君消失後, 上空的烏雲便散了。
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尹時停也好，烈羽和凰炎也好，都愣了半晌。
最終是烈羽先反應過來, 兩步跨到尹時停身前, 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做了什麽？！”
尹時停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做了什麽？
他只是想保護東陽君。
所以, 趕在雷電劈下之前, 把他……
傳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如果這就是他的屬性力量，那也就是說——
尹時停趁自己身上的神力還沒消失, 猛地将它擴散出去，吞噬了自己，也吞噬了抓着自己的烈羽, 和就站在不遠處的凰炎。
于是，繼東陽君之後, 尹時停和烈羽、凰炎也在金光中消失了。
熟悉的天旋地轉, 然而這一次, 尹時停沒有抓住任何人的手。
他感受着空間與空間的重疊、錯位，眼前混亂的畫面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那人披着一身黑色的長袍，背手而立的樣子和東陽君是那麽像。
但他不是東陽君。
他不是。
他是……
尹時停微微張口，幾乎就要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可在他實際喊出來之前, 他的臉朝下，整個人狼狽地撲倒在雪地裏, 吃了一嘴的雪。
尹時停：“……”
“還是這麽狼狽。”耳邊傳來東陽君熟悉的嗓音。
尹時停艱難地從雪地裏爬起來, “呸”了幾聲把嘴裏的雪吐掉，轉身和東陽君對視一眼，然後環顧四周——無邊無際的大雪，冰寒刺骨的空氣,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景色。
妖魔界，北部雪域。
他們回來了。
“我的屬性還真是空間？”尹時停詫異地把一只手擡到眼前看了看。
他手上還殘留着開啓空間之門時施放的神力，金色的光點，就像陽光下的流沙，萦繞在他的指尖揮之不去。
“是神力……”
尹時停不是第一次使用神力，但還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用出了神力。
“原來我真是神獸？”
東陽君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眼中一片深沉。
他覺得尹時停的屬性會是空間，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将他們從妖魔界傳送去人界的那股神力，和尹時停身上翻湧出來的神力很像。
但如果，那股神力本身就是尹時停的呢？
“陽陽，我們既然回來了，那快點去封印魔之穴吧！”尹時停忽然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收了身上的神力。
他的雙眼變回了僞裝成人類的琥珀色，身上只有魔氣，看不到半點神獸的影子。
東陽君想起那個老除妖師說過，神獸可以被煉化成魔，可他一直到離開人界回到妖魔界，都沒在人界的書籍上找到相關的內容。
尹時停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只來自萬年前，全身覆蓋着魔氣卻能使用神力的神獸。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個時代？
現在這副介于神與魔之間的樣子，是本就如此，還是……
東陽君總覺得，跟尹時停有關的事，他知道得越多，反而對尹時停越不了解了。
“嗯，先去魔之穴吧。”他淡淡地回應，沒有讓尹時停覺察到自己的情緒。
尹時停也确實沒覺察到他語氣裏的一絲迷茫，應了一聲後，這便熟門熟路地走向了魔之穴的所在。
然而，才踏出一步，他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妖氣。
一瞬間，他全身的毛幾乎都豎了起來，本能地轉身看向身後。
幾乎同時，東陽君也轉頭看了過去。
還處在懵逼狀态中的烈羽和凰炎也迅速回神，分別拿起自己的武器，如臨大敵。
“我們才剛回來，天君就覺察到了？”烈羽皺眉。
“皇庭那麽大，有幾個感知力強的妖再正常不過。”凰炎還算冷靜地回應，“可這裏是北部雪域，天君寧可派兵來這麽危險的地方也要置殿下于死地？”
相比兩人，東陽君顯得淡定得多。
“先看看情況。”他平靜地說完，站在原地安靜地等待起了那股妖力的靠近。
很快，視野裏出現了一衆全副武裝的妖族士兵，為首的幾個手拿長戟騎着雪駒，氣勢洶洶的樣子，一看就十分骁勇善戰，與尹時停初見東陽君時，他帶的那三千兵士截然不同。
尹時停被對方的氣勢震懾到，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恨不能躲到東陽君身後。
東陽君用餘光瞥他一眼，忍不住開口諷刺：“除妖師攻擊我時，你還有勇氣擋在我身前，這會兒怎的退縮了？”
“誰退縮了？”尹時停梗着脖子回應，“只是……你們妖族的事，我不想瞎摻和。”
東陽君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麽。
很快，為首的幾人騎着雪駒來到東陽君身前，他們居高臨下地與東陽君對視了一會兒，突然翻身落地，緊接着便單膝跪下了，一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看得尹時停目瞪口呆——啥情況？
“恭迎殿下回庭！”為首的人開口，用氣勢如虹的聲線說了這樣一句話。
聽起來，他們似乎不是天君派來追殺東陽君的人。
然而，聽到這句話，東陽君非但沒有松口氣，反而皺起了眉：“皇庭出什麽事了？”
“回殿下，天君意圖謀害殿下一事，皇庭上下皆已知曉，我等相信殿下，于是未經殿下允許，聯合起來反抗天君，還望殿下恕罪！”
“放肆！”東陽君聽完這段話，驀地擡高了聲音，眉頭也皺得更深了，“天君現在何處？！”
“回殿下，他與他的親信正龜縮于皇庭的地下暗道，我們的人不日便可将他拿下，現在，還請殿下回庭主掌大局！”
向東陽君彙報的這個将領，聲音洪亮，語氣堅決，顯然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表面以東陽君為尊，隐隐卻有逼他坐上那個位置的意思。
東陽君聽完他的彙報，什麽也沒說，當即化身黑龍朝着皇庭的方向飛去。
烈羽和凰炎愣了一下後，也紛紛展翅跟上。
“欸……”尹時停看着三人遠去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們跑歸跑，把神器留下啊！
皇庭內亂和封印魔之穴，哪件事更重要心裏沒點數？
不過，看得出來，東陽君雖然對他那個天君弟弟沒啥好臉色，但還是很在乎他的，并不希望他成為自己奪位的犧牲品。
啧，明明差點被那個小屁孩弄死……
“你是什麽人？”突然，那個聲音洪亮的将領看着尹時停，一邊起身一邊質問，“為何跟在殿下身邊？”
尹時停想着，自己沒神器，一個人去魔之穴也是白去，不如随東陽君回皇庭看個熱鬧，于是，嘆了口氣後，如此介紹自己：“你們家殿下是我弄回來的，明白了嗎？”
“原來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對方似乎懂了，“是您将殿下傳送去了別處，又傳送回這裏？”
“是啊。”
雖然他只是把東陽君從人界傳送回了妖魔界，把他從妖魔界傳送到人界的并不是他……
但是，反正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幕後幫他們，沒人領的功勞不領白不領。
“知道了還不送我一程？陽陽現在沒我可不行。”尹時停越說越過分。
對方聽到“陽陽”這個稱呼微微一愣，但也沒問什麽，當即把雪駒牽到尹時停面前：“上來吧。”
尹時停試探着湊近雪駒，雪駒嘶鳴着跑開了。
嗯……可能是因為他太霸氣側漏把人家吓着了。
算了算了。
尹時停嘆了口氣：“不勞煩了，我還是自個兒去吧，你們別攔着就好。”
說完這句話，不等對方回應，他便原地變回獸形，邁着他四只黑色的爪子朝着皇庭的方向狂奔而去。
東陽君趕到皇庭時，發現皇庭已不複往日的輝煌，變得一片狼藉，很明顯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他看到有人把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人擡去治療。
看到有人在拾地上無人認領的武器裝備。
他落地變回人形，眉頭從未皺得這麽緊過。
幾乎是他剛落地，便有人迎上來朝他跪下：“恭迎殿下！”
東陽君低頭看去，是一張十分陌生的臉。
皇庭裏的人太多，且各有各的想法，他懶得記，也不想記。
皇庭裏他叫得出名字的人屈指可數，烈羽和凰炎已經占了倆，天君算一個。
現在又多了個尹時停。
他能理解那些反對他，支持天君殺死他的人抱着怎樣的想法，反倒是這些支持他，願意追随他的人，他不懂他們在想什麽。
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原來有這麽多人站在他這一邊。
別說他，估計連天君都沒想到，否則也不會貿然對他出手，招致如今這樣的下場了。
“現在是什麽情況？”東陽君還算平靜地問了句。
跪在地上的人回應：“皇庭已被我們的人控制，殿下随時都能接管皇庭之主之位！”
烈羽和凰炎飛落下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句話，都面露詫異。
心直口快的烈羽直接開口：“嚯，平時怎麽沒見你們對殿下多好？關鍵時刻突然湧出來這麽多人號稱支持殿下，搞得我都不習慣了！”
聽到這句話，跪在地上的人臉上閃過一絲尴尬，見東陽君沒有要制止烈羽的意思，只好心虛地回答了一下：“天君畢竟是皇庭正統，我們心裏不忿，但也不好明着表現出來。但我們妖族向來以強者為尊，天君的實力不如殿下，他是五指金龍又如何？而且，古籍上只說黑龍被神界責罰剝奪皇庭之主之位，可沒說黑龍的血統不如金龍。”
“這倒是。”烈羽從來沒覺得東陽君的血統不純過，畢竟千百年來，龍族血脈一直都十分純正，雖說歷史上出過一條四指黑龍，但那條龍并沒有娶妻，更沒有後代。東陽君之所以會是四指黑龍，與其說是血脈不純，不如說是出現了不被同族認可的返祖現象。
返祖現象在妖族中不算少見，常有妖天生便是同族中的異類，卻能在歷史上找到與之相似的祖先。
就說他們鳳凰，鼎盛時期，族裏曾誕下過全身燃燒着不滅之炎的赤焰火鳳，讓同族頗為忌憚，後來才知那是返祖的朱雀。
所以，烈羽幾乎是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這個說法，且頗為認同：“要我說，龍族，黑鱗四指才是正統！”
東陽君并沒有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回應，接着問跪在地上的人：“天君在何處？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