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不願看你在我身上虛費光……

聽到孟沅澄這麽說, 何紫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子微哥哥,那我們先出去吧。”

何紫宜拉着沈子微便往外走,沈子微卻是一直盯着孟沅澄,孟沅澄是何意思, 他自然是明白。

孟沅澄見沈子微遲遲不動, 道:“快出去啊, 難不成你還等着看我換衣服?”

孟沅澄都這麽說了, 沈子微只能任何紫宜将他拉了出去。

屋外,何紫宜拉着沈子微在院中坐下。

她是許久沒見沈子微了, 自是十分想念的,喋喋不休地說着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也不管沈子微有沒有在聽, 一個人倒是說得興致勃勃。

“我聽好多人說棠梨園那個變戲法的很厲害,變得可精彩了,票也很難買到,我們什麽時候一起去看啊?”

“還有,合德樓新來了個廚子,說是拿手的那道蟹釀橙做得特別好,我們明日便去嘗嘗吧, 我想了好久了,本來早就說去了,可還是想等着跟子微哥哥你一起去。”

何紫宜說了許多, 停了少時, 似乎是在努力想着還有什麽能跟沈子微說的新鮮事。

“哦, 對了,我還跟家裏從廚子學了幾道菜,什麽時候我做給你吃, 好嗎?”

何紫宜說個不停,可沈子微的心思早已飄到了屋內孟沅澄的身上。

她這般貼心,想為他與何紫宜創造機會,可殊不知,他并不想要這機會。

讓他更悵然的是,孟沅澄的心裏終究還是一點沒有他。

若是有半分他的位置,又怎麽會把他往其他人身邊推。

何紫宜說了許久,一直不見沈子微有回應,終于是反應過來,見沈子微一直望着遠處公主所在的房間,她抓住了沈子微放在桌上的手,搖了搖:“子微哥哥,你看什麽呢?”

沈子微搖頭:“沒什麽。”

“那我剛才說什麽了”何紫宜嗔怪,“你不會一句都沒聽吧。”

“聽着的,你說要去吃蟹釀橙,還要去看馬戲。”

聽着沈子微前一句,何紫宜本來還是滿意的,可聽完接着的一句,她的臉立刻皺了起來。

她糾正道:“不是馬戲,是變戲法的。”

“這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了。”何紫宜認真解釋道,“馬戲一般都是動物表演的,但是這個變戲法的是人來表演的,他可以把你眼前的東西一下就變不見,還能憑空變出其他東西來,很厲害的。”

沈子微随口道:“這不過都是些障眼法罷了,就是這人手上動作比較快,還有便是他所用的道具是特制的,暗藏機關,所以才能有你看到的那些神奇的效果。”

“我不聽,你別給我說。不管他是怎麽做到的,精彩就行了啊!”何紫宜拉着沈子微的手撒嬌,“去嘛,去嘛,我真的很想看啊!”

沈子微拿她沒辦法,只能妥協:“好,去,改日找個空閑的時候,我帶你去。”

何紫宜揚着笑臉,點頭道:“嗯。”

沈子微看着何紫宜的臉,想起了她小時候喝水漏水,吃飯還要人追着喂的樣子,明明那時候還是個小孩,怎麽不知何時便長成了如今這般的大姑娘了。

“我聽說你爹要為你擇婿,若你不滿意,有自己中意的男子,又不好對你爹說,盡管告訴我,我去與你爹說。”

一聽這話,何紫宜的臉立刻垮了下來,松開了一直拉着沈子微的手:“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你還偏要把我往別人那裏推,看到我嫁給別人你就開心了嗎?”

沈子微以往總把何紫宜當成妹妹,覺得她是沒長大的孩子,可其實何紫宜早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

沈子微知道,自己若是對她無意,也該跟她說清楚了,再拖下去,只怕是給了她錯誤的期望,更是怕耽誤了她的良緣。

他看着何紫宜,第一次這般認真,要跟她說清楚:“你對我并不是男女間的喜歡,只是我比你年長,讓你有安全感,可以讓你依靠,所以你便把這種感情當成了男女之間的情意,可你接觸的男子并不算多,你都未曾跟其他男子相處過,又怎麽知道他們中沒有你喜歡的?又怎麽确定我才是你真正喜歡的人?”

何紫宜不說話,沈子微繼續勸道:“你足夠了解我嗎?我們真正相處的時日并不多,你能夠看到的我只是在我們短暫相處的那一段時間內我所展現出來的一面,也許在你看來我是能夠寵你順着你的哥哥,可人都是多面的,我并不如你想象得那般好,我也會發火,也會煩悶,但是這些情緒,都是我不會在你面前表現出來的,所以可能你會錯誤地認為我就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好,真的不是這樣。”

何紫宜眼中有了淚花,還是固執道:“你憑什麽這麽說?”憑什麽就能把她的感情不當一回事,以為她只是在玩。

“你想過兩個人成親以後的事嗎?你知道人的這一生有幾十年,成親就意味着你與另一人要相守這往後的幾十年,生活也不止是詩情畫意,還充斥着各種瑣事,沒你想得那麽簡單,不是那麽純粹的,這些你都有考慮過嗎?”

何紫宜不說話了。

沈子微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是過火了些,他還從未用這麽嚴厲的語氣對何紫宜說話。

何紫宜紅着眼睛看着他,委屈極了。

不過這樣也好,沈子微想,想比她今日也能知道,他并不如她想得那般好。

“你只是看到了一部分的我,這樣的喜歡其實并沒有多少基礎,來得快去得也快,你多去接觸其他的男子,也許很快你就能找到自己真正心儀的人,那時你恐怕早就記不起我了。”

何紫宜大聲對着沈子微道:“我又不是傻子,如何會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麽想的,喜歡就是喜歡,哪需要考慮這麽多,反正我就是知道我喜歡的是你。”

沈子微嘆氣,光憑這一點來看,何紫宜與他就完全不合适。

他是做事之前定要周全考慮之人,但何紫宜卻是不管不顧,順心而為,只想着當下開心,從不考慮今後。

兩人本身的想法就已是天差地別,又如何能走到一起。

何紫宜也意識到沈子微所在意的點,說道:“你就是想的太多,今後幾十年那麽久遠的事,任何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為什麽要徒增煩惱,如今開心不就夠了。”

沈子微卻搖頭,他不能接受何紫宜,這些其實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最重要的他并未說出來。

那便是,他心中已有孟沅澄,又如何能再容下別的女子。

可這事他不能告知何紫宜,一是不想給孟沅澄增加負擔,本就是兩人的事,何必又再廣而告之,讓更多的人知曉。第二便是何紫宜這般性子,愛憎分明,若是讓他知道了他心儀之人是孟沅澄,又恐多生事端。

其實設身處地地想,他與何紫宜又何嘗不是相同的境況。

同樣是喜歡的人對自己無意,同樣是喜歡的人有其心儀之人,雖他勸何紫宜能說得這麽灑脫,可到他自己身上,他也是做不到就此放手的。

說給何紫宜聽,其實也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但若是這般便能放棄,那也不必長久地受其擾了。

“不管如何,不必再放心思在我身上了。”看見何紫宜紅了的眼眶,他的語氣終究還是放軟了些,“我是不想你因此錯過真正的良人。”

何紫宜卻聽不進去:“我說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你管不着,既然你不信,那就等着看好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何紫宜的反應倒是也在沈子微的意料之中,若是她能這麽輕易就被他說動,那也不是她了。

他比她大了六七歲,也算看着她長大,對她十分了解,她從來都是心直口快又執着的人,認定了的事情是一定要得到個結果的,否則誰勸也是起不了作用的。

“我不願看你在我身上虛費光陰,等到以後,便是追悔莫及了。”

“即便浪費了光陰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孟沅澄在一旁聽了許久,她出來好一會兒,可沒想到一開門便撞上了這般尴尬的場面,她自然也不好打斷,只能安靜地等着。

無意偷聽,但兩人似乎也未有避人的意思,那些話便也就這麽進了她的耳中。

兩人僵持了許久,沒想到何紫宜倒是先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總歸是聽了不該聽的事,孟沅澄正思慮着該如何是好,誰知只見何紫宜竟朝着她走了過來。

何紫宜一把抱住了孟沅澄的隔壁,親熱道:“公主,我們走吧。”

孟沅澄:“……”

“我們現在去找瑩瑩吧。”

孟沅澄看了沈子微一眼,沈子微似乎也是十分無奈。

“哦,好。”

何紫宜拉着孟沅澄走得飛快,再有沒看一旁的沈子微一眼。

沈子微也習慣了何紫宜這樣的孩子氣,也沒再阻攔,任由她拉着孟沅澄離開了。

孟沅澄昨夜出來時,田川并未跟在身邊,如今她與何紫宜兩個弱女子,又無人保護,若是遇上意外,一點還擊之力都無,這麽想着,她還是有些擔憂。

但何紫宜哪管這些,加上方才跟沈子微吵了一架,心情不暢,走得更快了。

孟沅澄拉住何紫宜,道:“她家住在何處?讓沈子微找輛馬車來,我們也不必走着去。”

聽孟沅澄這麽說,何紫宜好像是冷靜了些。

她是無所謂,可孟沅澄身份尊貴,自然不能跟她一般将就,何紫宜停了下來,好在她們還沒走出多遠:“我去讓何伯準備馬車去,公主你在這裏等我。”

何紫宜說完便氣沖沖地往回走去了,孟沅澄站在原處,沈子微早已在門口等着了,許是已想到了這一點。

孟沅澄見何紫宜別開臉,不看沈子微,一看就是還在生着悶氣,再看沈子微,倒也沒有非要去跟何紫宜說話,只是對着車夫吩咐了幾句,便又轉身進去了。

這下何紫宜更生氣了。

孟沅澄看到何紫宜氣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腳,然後轉身便朝着她這邊走來了。

孟沅澄忍不住笑了。

雖然任性,可也還是挺可愛的。

在去往舒家的路上,孟沅澄側面問了許多關于舒瑩以及那個男人的事,何紫宜心思都在沈子微身上,孟沅澄問什麽,她順口便答了。

只是她終究不是本人,知道的也并不多,從她口中,孟沅澄也并未再問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只能去了舒家,見到本人再問了。

馬車在舒家門口停下,下車前,孟沅澄拉住何紫宜,囑咐道:“我的身份……”

何紫宜也是個機靈的,孟沅澄還未說完,她便道:“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說漏嘴的,就說公主你是我的遠方表姐,怎麽樣?”

“好。”

孟沅澄跟着何紫宜進到了舒瑩的房中,這才見到了何紫宜口中一直念叨的瑩瑩本人。

舒瑩本人看上去十分憔悴,臉色也是極差,披着頭發,穿着單衣,外披着一件袍子,她們進到房中時她正獨自黯然神傷。

雖然未施脂粉,但還是能看出是個美人的底子。

本來聽到何紫宜來看她,舒瑩還是高興的,可沒想到進來後卻還有旁人,她拉着何紫宜在自己身邊坐下,小聲問道:“這是誰?”

何紫宜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在她們對面坐下的孟沅澄,向舒瑩道:“這是我遠方表姐,最近才來京城,暫時住在我家,我今日來看你,表姐在府上也沒什麽事,我就帶着她一起來了。”

何紫宜說完,孟沅澄也接着道:“我這般貿然來訪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舒瑩說道:“怎麽會,只是我這會素面朝天,未梳洗打扮,讓你見笑了。”

“哪裏的話,我知道舒小姐你近日心中郁結,我才怕自己打擾了。”

聽孟沅澄這話,舒瑩又傷心起來。

何紫宜趕緊安慰道:“瑩瑩你別哭啊,為那麽個男人不值得。”

舒瑩眼下挂着淚珠,看上去楚楚可憐。

可她又只是默默流淚,用手絹擦着眼淚,并不說話。

“我聽丫鬟說你好幾日都沒好好吃點東西,為了他餓壞了身子可不值得。”

何紫宜的勸說,似乎也沒起到什麽作用,舒瑩依舊是眼淚不止。

孟沅澄知道,這時候旁人的勸告當事者本人也聽不太進去,更何況她一個外人也不太方便開口,便只能安靜地聽着。

何紫宜的性子不像舒瑩,不是什麽逆來順受的人,脾氣也更急些,只聽她憤憤罵道:“那個男人真是個混蛋,不僅身份是假的,連名字也是随口胡謅的,想找都沒地方找去,就這麽讓他跑了,讓我找到他的話,一定讓人好好打他一頓,給你出口氣。”

聽到這裏,孟沅澄眼神有了些變化,随口問道:“你是如何知道他身份和名字都是假的?”

“說起這個就生氣,他那日突然跟瑩瑩說要分開,然後就人間蒸發了,我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第二日就去他告訴瑩瑩的那個住處去找人了,結果大門緊閉,我敲了好久的門,根本沒人,我問了人,說是那處是個私宅,本來已經好久沒人住了,奇怪地是上個月竟然還能看到有一對男女在門口說話,然後那女的離開後,男的根本沒進門,轉身就從另一條路也跟着離開了。”

聽到這裏,孟沅澄明白了。

這個男人可真是用了心思,生怕被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那這麽看來,這個男人是孟璨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

孟沅澄不動聲色,繼續聽着。

“我一聽就明白了,這個人分明從一開始就沒有真心想跟瑩瑩在一起。”

舒瑩聽到何紫宜這話,哭得更加厲害:“是我很差嗎?所以遇到的男人都是這般對我?”

何紫宜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安慰道:“沒有沒有,是他們不懂你的好,這都是那些臭男人的錯。”

孟沅澄聽這話,舒瑩似乎不止一次被男人所傷了,她也道:“是啊,你這麽漂亮溫柔,只是那些男人本就不是良人,為什麽要把錯怪到自己身上,不要妄自菲薄。”

似乎大多數女子遇到男子變心或是被男人抛棄,常會顧影自憐,自怨自艾,把他們變心的原因歸咎到自己身上,可這明明是男人的錯,又為何要檢讨自己做得不夠好。

更何況若這男子真是孟璨,孟沅澄覺得倒還要恭喜舒瑩了。

這人絕不是佳偶,這般消失,舒瑩也算是因禍得福,沒有被他騙身騙心,是喜事才對。

可這話她是不能當着面前兩人的面說,畢竟這個男人的身份還未确定,加之她畢竟還是個外人,也不好說這樣的話。

何紫宜說着說着,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對了,我記得那個男人還送了你不少東西,至少那些珠寶首飾該是真的,我們去把那些東西賣了,還能換不少銀兩。”

孟沅澄笑,沒想到何紫宜倒是想得挺開的。

什麽也沒有銀兩來得實在。

舒瑩不說話,何紫宜繼續勸道:“你還想留着那些東西睹物思人嗎?快給我,我拿去幫你賣了,免得你還天天想着那個臭男人,換些銀兩,能買好多東西了。”

“不開心的話,拿着那些銀兩,我們一起去把它花了,想買什麽買什麽。”

孟沅澄也贊同,道:“她說得有道理。”

舒瑩也沒什麽心情,可何紫宜這麽說了,她也不好拒絕,雖她現在還放不下,可何紫宜畢竟是為她着想才這樣說,她若是不動,倒是傷了何紫宜的心了。

舒瑩起身,從後方的櫃子裏取出了一個精致的木盒,放到了桌上。

“就是這些了。”

盒子一打開,孟沅澄看着盒中的首飾,覺得有些眼熟。

這不是她與章昱去的那家尚瑧閣裏所見過的。

尚瑧閣在京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珍寶閣,所售物件大多都僅有幾件,為了保證客人從店中買到的首飾不與他人撞了,每件首飾上還都有編號。

孟沅澄拿起一只珠釵,仔細看了眼,果然找到了其上的編號。

若是把這東西拿去給那老板一看,對一下名冊,豈不就能找到這男人究竟是誰了。

即便孟璨未留名字,她拿着畫像去一問,應該也能問出點東西。

畢竟這麽大手筆的人,也只是少數,想必店裏人對他應該是印象深刻。

孟沅澄一想,又覺得好在孟璨還有一個優點,那便是出手闊綽,送姑娘的東西至少不是假的。

孟沅澄對着何紫宜道:“讓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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