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才 (1)

說寫就寫,時舟一氣呵成洋洋灑灑就趕制出了一篇反攻版的小黃文。

為了能足夠顯示他是攻的本質,他還特意加了個ABO設定,他來做Alpha,秦宴城就當禁欲清冷又身嬌體軟易撲倒的Omega,直接從性別上就壓制反攻成功了,免得在文裏也被秦宴城給攻回來。

既然加了這麽玄幻的性別設定,時舟一揮筆,還得再來個足夠玄的場景,讓秦宴城當夜店裏賣藝不賣身的落跑小甜O,他自己當強取豪奪的惡霸少爺。

【太太終于回來更新了!還好我堅持沒有站錯隊!那個惡心的老女人】

【嘤嘤嘤正要抱緊我秦總,他這麽慘了,沒想到太太你居然還讓他被攻!眼淚從嘴角流了出來】

【大好的日子,抓住惡魔所以高興了,宰了秦總助助興嘛(bushi),确實也不錯哈哈哈哈哈】

【哇塞,今天的內容風格和平時很不一樣啊!反攻了?反複被攻才對呀!】

【什麽?飛艇太太回歸之後居然改行了?好帶感啊!】

【哈哈哈哈,太太你沒看今天的視頻嗎,舟舟的走路姿勢,看樣子是暫時攻不起來了】

【笑死,最後秦總直接不讓他走路,把他給公主抱起來帶回車上了】

【可不,畢竟是秦總把人家給弄成這樣的,吃幹抹淨可得負責了,馬上要結婚的男人了嘛】

時舟:???

你們的畫風怎麽越來越偏了,到底哪一派的啊可惡!小爺辛辛苦苦的給你們這群小黃人分享小黃文,你們還敢提這件事!

我的屁股好着呢!秦宴城那天都用眼睛鑒定之後親口說應該還能用!

再翻翻評論,總算看見了時舟愛看的,幾條嗷嗷叫着反攻也好帶感的:

【太太,反攻好有意思啊啊啊,能不能多寫幾篇?舟舟在上面太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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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歡反攻,反差感好萌啊,太太改行多寫點反攻呗】

時舟想了想,誠懇回複了一個:“在上面想想就太勞累,還是躺平比較舒服。”

大家十分摸不到頭腦:想不通啊,誰在上誰在下飛艇太太不是都一樣得勞累的寫嗎,何出此言?哦——大概是因為主角舟舟的視角是主視角,所以才跟着覺得想想就累?

總之時舟寫的高興了,歡天喜地的洗漱睡覺。

秦宴城已經洗完澡躺在床上了,因為一整天又是舊事重提又是抓捕曾嫣的各種事情太多,他這陣還沒緩過來,臉色有些發白,看樣子居然真的有點身嬌體軟易撲倒的勾人意思。

時舟色心大動。雖然自己受的明明白白,的确是沒有在上面的想法,但就是想和美人使勁貼貼一下。

秦宴城見他一個旋轉跳躍飛身撲過來,還美其名曰“天氣太冷了,抱在一起才暖和”,不由得十分無奈,已經習慣他揩油了,伸手把燈給關上,淡淡問:“劇本選好了?”

時舟回答:“白秘書和你說了吧,我選的《燭火絕》。這不是我選它的問題,得看它選不選我了,我看着離試戲就剩幾天了。”

他喜歡這種亦正亦邪張力十足的反派角色是其一,還有一個原因時舟沒好意思說,他看到這個角色因為不是個主角,所以檔期比較短,既能滿足他拍戲的快樂,還能在他耐心耗盡之前早點回家——秦宴城不在身邊的話他就莫名不開心。

“但是有個問題,我的合同你打算轉哪家公司啊?”

鄭啓的資金鏈已經徹底被秦宴城給斷了,要不了半個月就非得申請破産保護不可了,雖然過程可能還比較曲折,但有秦宴城在,時舟的賣身契很快就徹底拿回來了。

實際上,秦宴城早就重新投資創辦了一家新的經紀公司,是專門為時舟準備的,直接挂在了時舟的名下。

他倒是完全信任秦宴城,一天到晚稀裏糊塗的就把自己所有證件放在秦宴城那裏,連自己名下多了個公司都不知道,眼看着這陣子估計即将就投入營業了,規模浩大,吸引了不少藝人和經紀人。

百分百持股,錢自然都打在時舟的名下。

秦宴城簡略說了說,時舟聽完當場就震驚了:“我靠,秦sir啊,你這也太視金錢為糞土了吧?投資了這麽多錢,而且預期盈利這麽高,你放我名下幹什麽?”

這投資金額、秦宴城的人脈和資源,他說的倒是輕描淡寫,開公司就像買菜似的普通,實際上這分明是要沖着圈裏第一公司的方向去打造了。

就算他特別有錢,這也是個相當大的項目了,就這麽随随便便挂在別人那裏?

秦宴城随意回答:“都一樣。”

不僅僅是新經紀公司,他對自己能活多久其實并沒有很多信心,遺囑都立好了,所有財産全都是時舟的。

但他沒有說出口,不然時舟肯定得狠狠給他一拳,然後怒問“你這是什麽牌子的烏鴉嘴?閉上!”

但即使不知道遺囑的事情,時舟也還是翻了個大白眼,心說秦宴城怎麽可以這麽沒有防備心啊?幸虧自己對錢沒什麽過分的興趣,否則這要是卷着錢跑路了可如何是好?

要是他跟每個人都這樣大方的話那可完犢子了,難不成這個被媒體吹上天的“商業傳奇”其實腦子不太行?

——也不知道是誰腦子不行,在感情這碼事情上軸的轉不過來彎。

時舟震驚了一陣,也就無所謂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哪有近在咫尺的美人香?

他心裏揣着吃秦宴城豆腐的想法,找借口“抱緊了是為了給自己加個安全帶,免得一翻身壓着尾椎骨”,然後伸手緊緊摟住秦宴城的腰,拱在他懷裏拿臉使勁蹭個蹭,猛嗅他身上的冷冽淡香。

本來睡前時舟信誓旦旦的說一定能起床,讓秦宴城帶上他一起去公司。這兩天幫着處理工作處理的火大,越看文件越想罵人,有那麽一兩個人的策劃案看着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拿腳趾寫出來的,一看就是對工作不夠上心。

“小時總”雖然是一條得過且過的鹹魚,但在面對工作的時候特別嚴謹。

其一是把老爹對他的教訓刻在骨子裏了似的不敢馬虎,其二是以前總覺得這也算哥哥留給他的東西,要是因為他做的不好而資産縮水了的話就十分愧疚。

這種嚴肅的态度讓時舟非常想抓着出錯的人狂罵,但等到早上真的起床的時候,看着時舟睡得香,秦宴城沒舍得把他叫起來,只是輕輕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

時舟的額頭一陣酥癢,迷迷糊糊中還以為有人要抓他起床,趕緊“咕叽”一下鑽進被子裏,蒙着腦袋躲起來了。

秦宴城無奈,心說算了,想罵誰我替你罵就是了。

那幾個人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秦宴城平時話不多,除了什麽錯誤基本上就是把人叫過來,把出錯的地方圈出來之後往人面前一扔,言簡意赅的說明問題再直接扣了獎金即可。

即使是這樣都已經足夠恐怖、足夠讓人聞風喪膽了,銷售部的總經理正手忙腳亂的撿起文件,還沒來得及趕緊認錯然後逃走,居然破天荒的聽到秦宴城面無表情的冷漠開口道:

“你的腦子是被門擠過麽?”

他其實心情很平靜,但本來大家就都像害怕洪水猛獸似的害怕他,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和時舟原話那種帶着調侃和玩世不恭的語氣完全不同。

吓得這可憐的總經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險些一屁股坐地上。

半天才撿完文件站起身,一陣毛骨悚然,趕緊認錯:“對不起秦總,我我、我這兩天有點......有點癡呆!我錯了!”

秦宴城淡淡的随口又繼續補充了一句時舟的原話:“腳趾也寫不出這種東西。”

那經理最後幾乎是同手同腳走出的辦公室,震悚又覺得十分摸不到頭腦,搞不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直到中午大家湊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這才知道秦總的小先生竟然是十項全能,那些文件是時舟看完之後的審閱結果,秦宴城給了一個郵箱,很多文件就能直接發給時舟了。

有的是時舟直接打回批改,有的是給秦宴城,再和他讨論一下,總之隔着屏幕就知道工作能力無可挑剔,只不過開口損人的時候借秦總的嘴說話的場面有點恐怖,第一次見容易吓得中風。

連工作都直接毫不避諱的變成夫夫聯手了,這次連公司的人也都知道他倆馬上就要領證了,就等着秦總的婚禮可以去喝喜酒了。

時舟幾乎每天早上都要重複一次起床困難的過程,他只要哼哼唧唧兩聲,秦宴城就舍不得讓他早起跟着來公司了。

等他真的睡醒之後,只能無語的發現秦宴城早都走了,即使他再怎麽強調“不要管我說什麽夢話!把我從被窩裏拖出來!”也毫無用處。

連續當了幾天“鹹了但沒完全鹹”的鹹魚,在家幫秦宴城處理一下文件,再仔細鑽研揣摩《燭火絕》的劇本。

這個角色叫洛北,因為人設和性格的原因,話不多,但需要展現的內容卻十分複雜。

大熒幕不比電視劇,它沒有那麽多情節點和鏡頭可以慢慢立人設,想要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展示他,容不下任何一點點水分。必須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臺詞都能一瞬間擊中觀衆的內心,讓劇本上扁平的文字和人物設定活起來。

而洛北一角可以說是整部電影最難演繹的角色了,亦正亦邪之後最終走向的堕落、偏執與瘋狂,同時又兼具嚴絲合縫到恐怖的理性與籌謀、心思缜密步步為營,只為了和天下同歸于盡。

選角試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傳聞蔣導演的毒舌程度簡直能氣死人——

試戲不過就不過,他卻能直接把人給罵的狗血噴頭,毫不留情。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甚至被他罵的當場哭了,即使是這樣還會被繼續臭罵:

“你這不挺會哭的嗎?剛才演了些什麽玩意,找條狗過來都沒你這麽好笑,轉行演喜劇吧!”

時舟雖然神經粗的很加上準備的還算有把握,并不覺得緊張,但卻知道自己一點就炸的少爺脾氣,叼着草莓棒棒糖思考一會:萬一被罵了可千萬得忍住脾氣,不然就要有黑搜沖上熱搜榜了。要是一個沒忍住,搞不好還有演員毆打導演的奇聞就慘了。

秦宴城看時舟不說話了,對于小話痨的突然安靜有些不适應,一邊開着車一邊說:“你不用緊張,我在旁邊看着,他不敢罵你。”

時舟推開門時廳裏已經站了十多個人,蔣導演的房間門還關着,據說是還在睡午覺。

不愧是每一部電影都能成為經典之作的業內天花板,這派頭真夠足,生動诠釋了什麽叫“愛演演不演滾”。

在場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娛樂圈裏的無名之輩,這是蔣導演的習慣,他很喜歡挑選一些毫無名氣的小人物,就像沒有被人發現的好玉被他發現後雕琢成無價之寶,充滿成就感。

因此在場的雖然不乏剛剛畢業甚至還正在上學的學生,但即使是十八線新人,既然是能入得了蔣導的眼,能來到這裏來就總歸是有些小驕傲,

時舟則是完全不同,他倒是名氣大,這段時間反複承包熱搜,而且演技方面也是爛的出名。

圈裏沒人不知道他是個僵屍似的呆滞演技,因此一出現就成了大家的焦點——不用問也知道,這就是資源咖的後門,怕不是要帶資進組直接空降吧?

有人悄悄打字給經紀人:“姐,時舟來了。居然還有秦總跟着,這角色會不會已經內定了,讓我們來陪跑?”

那邊的經紀人迅速回答:“不會。蔣導從不開這種後門,視金錢權勢如糞土懂嗎?就算是秦總來了,也頂多只是讓他一會少被諷刺批評幾句。”

被告知是下午一點過來,但眼看着已經快兩點了,還有人是提前一兩個小時到以示尊重并且搶占先機,加起來足足等了快三小時在。

天氣又冷,這屋裏居然沒開空調,京城此時還沒有集體供暖,甚至周圍連一把椅子都沒有。給所有人都凍得瑟瑟發抖,站在這裏這麽久腿都酸了。

衆人雖然擔心時舟直接帶資搶角色,因此對他有些敵意,但又慶幸他把秦宴城帶來了,讓人感覺仿佛看見救星,恨不得看在秦總的面子上趕緊把蔣導叫起來,不然要凍死了。

但秦宴城卻并沒有什麽表示,也沒有多催促,蔣導的助理立即恭敬地端了一杯熱茶給秦宴城,另一人拿出一把椅子請他坐下。

時舟眼巴巴的看過來,心說自己的尾椎骨還沒好全呢,屁股還疼着呢,就得被迫站着,這也太慘了吧?

秦宴城若有若無的淡淡笑了一下,竟然伸手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腿,示意時舟坐腿上來。

時舟自然知道這是逗他,于是做了個鬼臉,心想這人真是學壞了,竟然還會開玩笑,我要是真過來坐你肯定傻眼。

于是他故意走了過來,等着秦宴城波瀾不驚的表情出現變化,但是沒想到他看起來十分平靜。

沒吓唬到他,時舟又不好意思真的坐他腿上,只好悻悻的搶過他手裏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紅茶,又回去跟着大家一起等了。

又過去半個多小時,那扇門終于打開。

一個穿着松垮t恤和拖鞋的老頭走了出來,他穿的很随便,身材并不高大,但不愧是世界級導演,氣場很強,一下子震得所有人安靜了下來。

那雙眼睛猶如雄鷹一般銳利掃視過衆人,繼而一拍手大笑起來:“大家久等了啊!小王,快去把空調打開。”

時舟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遇上過這樣故意刁難人的導演,那時候年少輕狂又吃不得苦,沒有空調可還了得?直接打電話派司機去給他買個萬能遙控器,把空調給打開了——

于是他也第一個被淘汰了。

當時還不服,暴脾氣上來了直接質問:“你倒是說說在場的誰比我演得好啊?你憑什麽淘汰我,瞎啊?”

小少爺還回去之後暴躁又委屈的和他哥訴苦,時黎雖然知道弟弟是有點任性了,但畢竟當哥哥的護短的很,聽完之後差點想直接給弟弟投一部電影讓他自己演男主角,但時舟當時臉皮很薄,怕還沒出道就已經被人嘲資源咖,最後這事只好放棄。

現在想來,人家這刁難估計就是為了淘汰他嬌生慣養吃不得苦的嬌少爺,演技再好再天才也沒用,片場有這麽一個煩人精的話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好在時舟現在早就已經不是小孩了,吃苦受罪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關于洛北的試戲,我就不規定內容了,大家随意演三段。”蔣導演拉開椅子坐下。

不給劇本試戲的“随意”兩個字實在是太随意了,選哪一段才能巧妙避開短板、選哪一段才能露出鋒芒足夠出彩,這都相當關鍵。但問題是大家根本沒有得到具體的臺詞劇本,只是通讀了大劇情分章和洛北的人物介紹,一切劇情臺詞以及細節全都靠自己編。

“給大家二十分鐘的時間準備,抽簽決定上場順序。”

時舟随手拿起助手端來的抽簽盒,展開紙片,是個“四”。

場上一共十五個人,這麽看來還挺靠前的,他們都覺得靠前的會當炮灰、成了別人的前車之鑒,實則不然,畢竟演技不可能在早半個小時或者晚半個小時突然提升。

“時間到,一號開始吧。”

一人聞言走上前去:“蔣導好,我要演的第一段戲是洛北被朋友出賣後換取賞銀,憤怒争吵之下失手殺人的片段。”

蔣導一言不發,于是此人後退一步,醞釀片刻後大吼一聲:“為什麽是你!我這麽相信你,我拿你當親兄弟啊——在你眼裏我算什麽?!”說罷,這人的手在虛空一抓,就像是扯住了誰的領子,他的牙關緊咬,繼而用力往下一摔,似乎是把面前的人狠狠摔在地上。

時舟被他那中氣十足的一嗓子震得吓了一跳,心說咱們拿到的是同一個人設嗎?

“停!”果不其然,蔣導立刻打斷他,“下一個。”

“蔣導,不是三段嗎?”

“下一個。”蔣導板着臉再次重複。

于是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竟然就已經到第二個人了。

這人年齡稍小,長得還挺可愛的,他顯然沒有想到會這麽快,似乎還沒有準備好,又似乎是剛剛想為前一位仁兄的演技拍手叫好,卻突然發現這個讓他覺得不錯的演技竟然似乎是被否決了,不由得更加緊張。

“蔣、蔣導好。我叫楊明明,我是京戲的,我今年二十歲。我要演的第一段是洛北少年時代捉弄小朋友的劇情。”

楊明明是演到第三段中途被打斷的,時舟全程看着他,覺得他雖然起初有些緊張,但其實還是有些可圈可點之處的,只是情感爆發力有一點點不足而已。

蔣導演不愧是名導,觀察細致又挑剔。他一言不發不做任何點評,揮揮手讓第三個人上場。

這人可就有意思了,時舟眯起眼睛。

他剛剛大着膽子指桑罵槐含沙射影了時舟一番,開口就是:“哎,這次有人給墊底了,希望能把我們襯托更好點。”

過了一會又開始大肆發表“資源咖空降”的言論,但當時時舟正和秦宴城搶茶水喝,震驚于秦宴城這個潔癖為什麽要用他用過的杯子,因此沒來得及和這大放厥詞的傻逼計較。

時舟現在倒是很想看看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傻子演技如何,到底有何高見。

“蔣導好,我叫王憲,我要演的片段也是洛北失手殺掉朋友那段。”

剛剛第一位仁兄還因為被直接打斷而羞憤尴尬,沒想到竟然有人恰好也要挑選這一段。

雖說劇本擺在這裏誰都可以演,但一個劇本那麽多內容,又是随意發揮,恰好要挑這一段來個故意撞車顯然是夠嘚瑟的。

王憲清了清嗓子,片刻後露出狂怒的神情:“我拿你當兄弟!我這麽相信你!你拿我當什麽?!”

蔣導皺眉開口:“行了。下一個”

王憲不可思議的停下:“蔣導......我才剛剛說了一句話,您再看看後面的——”

蔣導朝着王憲不耐煩的一揮手。

這就輪到時舟了。

作為在場名氣最大的、臭名昭著的演技爛、廢物花瓶,他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連原本正緊張地冥思苦想、口中念念有詞的人都擡起頭,表情無一例外是吃瓜看戲,借此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順便提升一下自己的自信心,試圖從時舟身上找些優越感回來。

時舟從人群中走出來,到正中央是并沒有說話,也沒有介紹自己要演什麽片段。

只見他随手拉過一旁的木凳,吊兒郎當的一腳踏上去,張揚的笑容中帶着一絲狡黠:“小子,借你點銀子花怎麽了?你要是敢告狀,下次見你保準揍的你跪着喊爹!”

他的手指在空中轉了一圈,似乎有個荷包在手裏,他又改變了主意:“算了,要不小爺給你留倆銅板吧。”

說着,修長的二指一合,潇灑地扔出兩個銅板,一踏板凳後飛身落地。他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了,微微歪頭盯着不遠處,片刻後嘴角上揚,蹑手蹑腳的走了過去——緊接着竟然猛的一腳踢去!

時舟惡劣的笑起來:“看什麽看,小叫花子......啧,眼瞪這麽大可別掉出來呀,我可不會安眼珠子。”

他聳聳肩,荷包從左手抛到右手,掄圓胳膊大力一甩,手中如有實物的錢袋被他丢沙包似的,惡狠狠砸中面前小乞丐的腦袋:“真是個蠢貨!錢袋送你了。”

蔣導演沒有說話,也沒有打斷他。

這段或許是很貼合時舟的頑劣的性格,演的沒有什麽可指責的地方,但也沒有什麽矛盾沖突的爆點體現情緒。

王憲在一旁看着,心中不服:這段劇情有什麽可演的,這麽無聊,就算确實演的很生動又如何?能演好一個頑劣少年,這無非是本色出演而已啊,怎麽導演就不打斷他呢?

秦宴城靜靜坐在旁邊,臉上帶着淺淡笑意,片刻後拿出手機開始為時舟錄像。

時舟深吸一口氣,靜默三秒,方才那個雖然态度惡劣卻又能劫富濟貧小乞丐送錢袋的少年仿佛瞬間從他身上退卻消失。

緊接着,他的眼眶突然紅了,淚水在眸中氤氲,他跌跌撞撞的後退了兩步,最終一屁股在地上。

他渾身發抖,死死的低着頭,似乎一擡頭就會看見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劃過他俊秀的臉龐,砸在地上,第二滴、第三滴......

原本想看熱鬧的衆人都被這氣氛感染,忍不住屏息凝神看着他。

時舟嘴唇顫抖,喃喃道:“姐姐......”

繼而咬緊牙關,眼淚洶湧流淌,一滴滴落下,然後擡起手,“砰!”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最終崩潰地發出絕望痛苦、困獸般的怒吼!

許久後,時舟終于擡起頭,露出被淚水濡濕的臉龐,他驚懼又痛苦的睜大眼睛眼睛,定定看着高處。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一整段表演鎮住了,鴉雀無聲,仿佛就置身其中,親眼目睹了洛北回歸後看到曾經相依為命的姐姐腐爛生蛆的屍體,被人剝光之後毫無尊嚴的吊在那裏示衆,而她曾經最是愛美愛幹淨。

在場的其他人只覺得汗毛豎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的震撼,四下靜悄悄的,只剩下時舟崩潰而壓抑的哭聲。

蔣導演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

不僅僅是其他人覺得時舟是來給大家墊底的,連蔣導演自己最初都這麽覺得,只不過懼于秦宴城的威逼,這面子他不得不給,才只好一邊跳腳喊着“看演技差的人表演簡直要氣得我折壽!”一邊硬着頭皮等時舟來辣眼睛。

但是他現在幾乎要等不及時舟演完了,簡直想馬上就抓着他的手興奮大喊自己找到真正的洛北了,但又舍不得打斷時舟,還想再看一段。

片刻後,時舟的哭聲停了下來。

他緩緩擡起頭,直勾勾盯着代表機位的蔣導,眼底是令人恐懼而震撼的瘋狂。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只是臉上綻放出一個很平靜的笑容,并不猙獰,但卻帶着莫名變态的氣息,頓時令在場的所有人瞬間膽寒。

這才是第二段真正的結束。

時舟擦擦臉站起身,深吸氣平緩情緒。

雖然眼眶還有些紅腫,但科班出身的專業素養讓他瞬間抽身出角色來,轉身走了兩步就瞬間入戲,擡起手來,似乎是淩空捏住了誰的脖子,語氣平靜問:“周言,你沒想過自己也有今天吧?”

這句臺詞提醒大家這是洛北手刃仇人同時迎來自己生命結局的一段,大仇得報後他的确是在笑的,但目光卻沉沉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愉快。

當歷盡千帆之後,再也沒什麽能讓洛北真正開心了。此時重新想起他那輕狂而嚣張的笑意,搶人錢袋卻又劫富濟貧的張揚和肆意,歸來不再是少年。兩段表演相距不到十分鐘,卻是戲裏洛北的一生。

衆人終于明白時舟第一段平常而沒有情感爆發力的一段的用意了——時舟是在炫技,但有技可炫也是一種能力,他正在無死角的展示自己的能力,第一段是用來做角色性格對比的。

秦宴城坐在旁邊笑意更盛,在打動人的絕妙演技之下,他似乎已經看到時舟像一只開屏的小孔雀張揚而得意的告訴所有人:怎麽樣,小爺就是未來影帝吧!

看的他幾乎想去摸摸時舟的腦袋。

蔣導演直接站起來了,坐着看都不能夠表達他心裏的激動了。

“也罷,”時舟擡起頭望向遠處,“你看這萬裏晴空,溫柔的讓人惡心......像不像你生生剜去我一只眼睛的那天?”

時舟的手指再次轉動,但這次玩弄的已經不是錢袋了,而是虛空中鋒利的匕首。

他的手攥的很緊,慢慢割下去,一刀、兩刀......

在仿佛真的存在的凄厲慘叫聲中,他終于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眼眸中滿是陶醉,像是在欣賞動聽的樂曲。

那笑容越來越大,慢慢變得詭異,手中的動作越來越快,如癡如醉的瘋狂一刀刀割下去,繼而轉變為惡狠狠的不斷捅刺。

時舟笑出了聲,由最初的低低笑聲慢慢轉變為狂笑,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他扔下刀,外面已經全都是弓箭手,布下天羅地網。

笑夠了,他慢慢哼起童謠,不疾不徐的一步步走出門去,張開雙臂微微仰起頭,像是要最後一次擁抱着萬裏晴空,迎接這鋪天蓋地的箭雨。

場面一片寂靜,那種震撼久久不能散去。

時舟重新走到大廳中間站定,露出真正屬于他自己嬉皮笑臉的笑容:“蔣導演好啊,我是時舟。”

場面寂靜,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如同大夢初醒,難以置信的看着時舟。

這叫墊底?

幹脆大家直接坐在觀衆席看他自己比賽吧!

本來還擔心秦宴城會直接幫他硬拿來這個角色,現在衆人幾乎自慚形穢,尤其最初對他冷嘲熱諷的王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蔣導興奮的直接跳了起來,用力的拼命鼓着掌:“實在是太好了!太好了!太絕了啊!”

時舟并不意外這樣的結果,以前他經常被這樣誇獎,只不過沒想到嚴厲挑剔的蔣導也能這樣誇他。

見自己的solo時間結束了,輪到下一個人了,時舟立刻跑向秦宴城,秦宴城的視角看仿佛有一只開屏了的漂亮小孔雀一颠一颠的跑向他——

然後一躍而起,當着所有人的面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秦宴城:......

時舟道:“怎麽了?不是你邀請我坐的嗎,現在不算數了?”

然後壓低聲音小聲說:“別忘了,是你當着媒體的面坑我,親口說咱倆要結婚的——我、的、未、婚、夫。”

剛剛不坐他腿上是不想搞特權主義,人家站着他坐着。

但現在都表演結束下場了,時舟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也絲毫不害羞,畢竟他倆可是名義上即将扯證結婚的人,沒當衆打啵純粹只是因為倆人不是真情侶而已。

時舟心想,等自己以後有了真正的男朋友,演戲這麽累的事情一定要親親才能緩解疲勞。

秦宴城拿出紙巾給時舟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仿佛看穿了時舟的想法,在他耳邊淡淡道:“小先生,那我也應該營業配合一下。”

說罷,不等時舟反應他要怎麽樣營業,他已經一手扣住時舟的後腦勺強迫他轉過頭來,對着他的嘴唇烙下不輕不重的一吻。

這次輪到時舟震驚了,如果說他是用小勺子吃了秦宴城一點點豆腐的話,秦宴城相當于一口把他的豆腐全吃了啊!

秦宴城親完之後還一臉淡漠平靜:“你坐我腿上之後,下一步不就是親一下嗎麽。”

——其實這是從那位“花市在逃飛艇”的文中看到的,照理說還應該又更深入的一步,但衆目睽睽之下就太有傷風化了。

時舟還不知秦宴城從哪裏學來的,正要暴怒,想狠狠給他一拳,卻見他耳朵有些發紅,于是變成了疑惑:

“秦sir?我沒吹你耳朵啊,你耳朵怎麽紅了?”

秦宴城聞言立刻微微皺眉,不自然的移開目光。

好在不等時舟繼續追究,蔣導已經一個一個的排除了剩下的人。本來他就挑剔,看完時舟之後再看其他人就好像草莓水果糖和白砂糖的區別,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蔣導憋了半天的毒舌終于可以瘋狂掃射了:“你們就沒發現你們和時舟有什麽區別嗎?讓你們來試戲,不是讓你們服務員似的站在這裏先報菜名!”

“好家夥,要不要我一人發一個托盤給你們啊?我不想知道你哪裏畢業的,也不需要你們問好,我沒老糊塗,認識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我選的,不用自我介紹!”

衆人簡直水深火熱,先是被他們眼中的“僵硬花瓶”給震撼的連自己的戲都給忘了,緊接着又被時舟給塞了一嘴的狗糧,坐腿上撒嬌秀恩愛?

別以為倆人坐在角落裏,大家就看不見他們偷偷接吻!

狗糧吃撐之後,現在又得被以毒舌和脾氣大的蔣導一陣臭罵:

“首先,第一個,錢敏,我看你不像是演洛北,你像是演魯提轄!眼看着就要拳打鎮關西了那種!你沒有學過表情管理嗎,你肌肉抽搐不能控制面部神經嗎?”

錢敏尴尬的低頭不說話,蔣導又繼續說:“楊明明!”

楊明明戰戰兢兢的低下頭,他還是個學生,對于訓斥格外恐懼和乖巧。

蔣導繼續說:“你不是個念詞機器,爆發力懂嗎?爆發力!如果說街上有個人突然給了你一耳光,你會‘象征性的憤怒一下’嗎?你早就憤怒打回去了!這就是爆發力,你技巧有餘,情感不足懂嗎?”

說完這句,蔣導演态度又溫和了:“......但是吧,我覺得你可以進組來選個配角,我會給你找個小角色跑跑龍套,你願意嗎?”

楊明明一聽,激動的差點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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