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判斷
時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此時震悚無比的心情,他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切都仿佛是一個不真切又美好的夢。
或許是他燒的糊塗了,才看見了心心念念卻實際上再也看不見的人。
即使昏沉中意識到一切都是假的,他以前做了太多次這樣的夢,幾乎都要習慣了,但時舟還是顧不上高燒帶來的渾身酸軟,掀開被子努力坐起身,猛的撲過去摟住對方的腰,埋頭道:“哥哥,我太想你了......求你別走了好不好......”
這個夢的觸感實在太真實了,溫熱的、鮮活的生命就在眼前。
他不得不深埋于心底的思念跨越上千個日日夜夜,在看到哥哥的那一刻就如劃過漆黑夜幕的驚雷閃電,直直擊中心房,封住那些記憶的堅冰轟然融化瓦解,無數已經模糊了的和哥哥的記憶陡然重新清晰。
時舟登時鼻子一酸,淚水控制不住的掉下來,壓抑許久的委屈奔湧而出——
他本來可以永遠被寵着、永遠孩子似的不用長大,卻在痛失至親之後被按頭強迫長大,被嚴苛的父親不斷的責罵、訓斥。
他永遠都做的不夠好、永遠都達不到标準。
在公司吃東西是有罪的、笑是有罪的、哭更是罪孽深重,但即使不哭不笑的發呆都是不被允許的,工作上的嚴苛更是不必多說。
到底是多麽努力才終于讓半路出家的時舟頂替上哥哥的位置成為“小時總”,期間的辛酸再沒人可以訴說、會縱容他任性和幼稚的人已經沒了,時舟只能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去掩飾沉重。
但現在,這個人就站在他面前。
時舟的眼淚一滴滴的掉下來,獨立和堅韌瞬間消失,在熟悉的人面前仿佛又回到了長不大的少年時光,不同于永遠虛幻而觸碰不到的夢境,一切都這麽真實可感,帶着可靠的溫度。
“我已經快不記得你長什麽樣子了,你走了太久。”時舟悶悶說。
對方沒有像他哥一樣揉搓他的腦袋,而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說:“別哭,先把退燒針打了就不難受了。”
被拍在肩上的感覺很真實,時舟陡然意識到這竟然不是夢,繼而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不是夢,但這也不是他哥哥會說出的話或者舉動。
他擡起頭,睜大眼睛仔細去看這人,确實是哥哥的樣子沒錯,甚至連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微下垂的弧度都熟悉的讓人一陣眼眶酸澀。
時舟自己和哥哥的外表相似度就已經高到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親兄弟的地步,也即使如此不可能從外表到聲音都一點區別都沒有,哪怕是雙胞胎也不可能這麽像,這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為什麽?
時舟渾身僵硬的慢慢松開這個“陌生”的人,細細的打量他,他的表情很陌生很平和,并沒有時黎以前看向他的時候特有的溫和和寵愛。
時舟知道時黎并不是一個絕對溫柔和耐心的人,有的時候會讓其他人畏懼,只有對他才會不一樣而已。
時舟以前肆無忌憚的享受着他哥唯獨給他的溫柔,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換個視角去看見這麽一個公事公辦的陌生而平和的表情。
對方的手指彈了一下針管:“來。你體溫太高了,趴下打個退燒針。”
時舟張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突然又有點想哭。對方的态度并不差也并不冷漠,甚至是淡淡的有些笑意,只是客氣和陌生而已。
但他偏偏頂着這麽一張臉,做出這樣的表情。
“你......你是醫生嗎?”時舟小聲問。
一邊說着一邊下意識順從的乖乖脫了褲子趴下,捉住旁邊的小白鯨抱枕摟在懷裏,連害怕打針尤其是屁股針這茬事都忘了,更忘了在陌生男人面前脫了褲子露出屁股的尴尬和窘迫。
“我是劇組的随行醫生,”對方迅速打完針,“雖然我沒穿制服,但放心,我是有執照的。”
說着,随手從口袋裏拿出證件遞給時舟。
時舟看了一眼,照片還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一遍遍提醒着他沒有眼花,名字那一欄寫着“謝橋”。
“那你......”
他還是不相信自己認錯了人,不死心的希望他哥只是暫時沒認出他來而已,畢竟自己的外貌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沒認出來很正常。
要怎麽問比較好?總不能問“你是不是也是穿書過來”的,一百個人裏有九十九個半都得覺得這是個腦殘問題,剩下的半個人忘帶腦子了。
時舟語塞,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有弟弟嗎?”
謝橋似乎對這個問題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
時舟也知道自己唐突,一般正常患者更應該關心的是自己的體溫或者什麽時候能恢複健康,再不濟關心一下需要吃什麽藥、忌不忌口,總不會第一件事是關心醫生的家庭情況。
謝橋認真看了一下不走尋常路的時舟。
時舟剛剛一醒來就喊他哥,又突然抱着他哭的可憐巴巴,就好像被人扔掉了的以至于十分委屈的某種毛茸茸小動物幼崽似的,難不成是認錯人了?
此時時舟打完了針,努力自行翻了個面,縮在被窩裏只露出小半張臉,那雙眼睛因為剛剛哭過而眼尾泛紅,亮晶晶的眨着,仿佛有什麽熱切的期待。
“我沒有弟弟。”
謝橋依舊保持着職業上醫生對待病人的溫和感,但時舟能感覺到他的內裏是疏離的。
這句話讓時舟盛着星辰似的眼眸暗下去一點,但他不死心的又問:“以前也沒有嗎?什麽時候都算。”
謝橋搖搖頭,平和說:“都沒有。”
以前時黎會用舒緩而幽默的語氣去逗他玩,以至于很長的青春期叛逆都讓他用各種方式制止他哥拿他當小孩子的行為,不許他這麽哄着自己,但叛逆期一過,他發現果然還是永遠當小孩好。
總之,不是謝橋這樣的态度。
時舟眨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僥幸的想起了另一個猜測——
會不會他也是穿書過來的,但因為出現了某些問題,所以沒有之前的記憶了呢?
氣氛一時之間陷入了凝滞。
這一切太讓人茫然了,時舟還發着高燒,腦子轉都轉不過來,面對這個外貌酷似時黎的陌生醫生實在是難以分辨,又連個能求助和讨論分析的人都沒有。
正沉默,卻突然有人風風火火的趕到,是蔣導演來了。
他一推門就進來了,見時舟的臉燒的潮紅,嘴唇都有些發幹起皮了,不由得心疼道:“唉,好好的孩子怎麽運氣這麽差啊,時舟,好點了沒有啊?以後你可得少接這種危險的戲份,怪讓人可憐的。”
這話從蔣導嘴裏說出來,實在太稀奇了,他向來是為了絕好的效果什麽都能做的,別說把演員扔進水裏了,他這麽一把老骨頭自己還上威亞、往水裏跳。
時舟立即想坐起來:“我睡一覺明天就好了,不會耽誤拍攝的......哦對啊,要是好不了,咱可以先拍洛北的姐姐照顧洛北那一段,絕佳的真實效果哎!”
蔣導按住時舟讓他不用坐起來:“沒事沒事,你好好休息,你NG的次數少,效率高,還是可以趕得上的,別着急繼續拍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保護好自己,下一部電影你可得給我演男主角!”
時舟自然求之不得能演蔣導演的電影,跟蔣導相處也不用瞎客氣,于是立即點頭說肯定要演,眼睛卻又下意識的看向站在旁邊給他沖藥的謝橋。
蔣導又問了謝橋兩句時舟的病情,确定沒有什麽大事才安心下來,又對時舟說:“你早點睡,我那邊還有一場夜戲,得趕緊過去盯着他們,先走了。”
房間裏只剩下謝橋,他把沖劑遞給時舟,讓他喝完了之後再睡一覺,好好休息。
整個房間都是苦味了,時舟立刻瘋狂搖頭:“哥......啊呸,謝醫生。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喝沖劑。”
“不行,”謝橋面對不聽話的病人有些嚴厲,但看着時舟的眼睛又态度軟了一些,“必須喝。我這裏有糖,喝完了就給你吃糖。”
時舟咬了一口嘴唇,眼睛偷偷的一下下掃過謝橋的臉。
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錯覺了,謝橋的每句話都這麽熟悉,甚至“吃糖”這句,時黎也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尾音微微些許上揚的發聲都很像。
時舟希望他多說幾句。
即使不管謝橋到底是誰,時舟近乎于依賴的覺得聽見了他說話就覺得高興,看見了他的樣子就覺得開心。
記憶中的那張臉終于不再靠着照片或者幾個看了又看反複上百次的視頻了,活生生的、一模一樣的人就站在時舟的面前,哪怕是VR技術合成的都可以。
時舟攤開手:“糖呢?我要先吃糖。”
謝橋為了能讓時舟趕緊老老實實的喝藥,只好從口袋裏拿出五六塊水果糖。
時舟眼巴巴看着那塊粉紅色的草莓糖,一陣緊張,寄希望于謝橋能在自己不開口的情況下,自主從中選中它,這至少也算是一種他和哥哥之間存在一定關系的證明。
但謝橋并沒有選擇哪一塊糖,而是直接攤開手,示意時舟喜歡吃什麽味道的就自己拿。
時舟拿起那塊草莓糖,他知道一旦自己吃完藥躺下休息了,謝醫生就會回去了。
可是他還沒有确定這到底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親哥,絕對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否則下次再聯系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謝醫生,我能和你加個微信嘛?”他想了想,又補充說,“我、我怕明天燒的溫度更高了,方便聯系你。”
時舟心想,他現在說自己沒弟弟,也許就像自己不能輕易承認自己有哥哥一樣,萬一這只是為了掩蓋這玄學而毫無根據的事實呢?
謝橋沒有拒絕,他拿出手機打開二維碼,又問:“現在可以喝藥了?”
時舟對這種疏冷的态度總有種是他哥在發脾氣的錯覺,連忙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謝橋于是收起醫藥箱裏的東西,禮貌的說晚安之後給時舟關上房間的燈,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房間裏頓時一片猶如墳墓一般的漆黑。
時舟的眼睛一時之間沒有适應這種黑暗,眼前什麽都看不見,同時耳邊又沒有任何聲音,只剩下黑夜中的山風呼嘯而過的猶如嗚咽一般的聲響,冬天裏甚至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高燒帶來格外的敏感和脆弱,剛剛還有些因為見到了熟悉的人而喜悅興奮的時舟突然就高興不起來了,當謝橋離開他的視線,把他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就像以前那樣,仿佛安靜的就好像天地之間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向來沒心沒肺,這會兒卻突然悲從中來,想到他在這個世界上舉目無親,漂泊于異國他鄉的時候至少還有電話可以打,而現在他卻直接身處一個陌生的世界之中,和他半夜打電話的人也永遠離開了。
時舟咳嗽起來,嗓子一陣癢意,頓時咳得驚天動地停不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咳得太劇烈了,眼淚流了出來,打濕了枕頭。
手機突然震動,打破死了似的寂靜,時舟一邊掉眼淚一邊整個人縮進被窩裏去看手機,是秦宴城。
秦宴城不久之前才勃然大怒,把卞帥和保镖給訓斥了一頓——這麽大的事情居然現在才知道彙報?
他很少把盛怒表現在臉上,把卞帥給吓得差點把手機都掉了,只能連聲認錯。
他們都不知道時舟是怕水有陰影,因此只以為意外掉進水裏又受涼了感冒發燒了,這雖然不是小事,但也沒大到需要刻不容緩詳細上報的地步,畢竟秦先生日理萬機,他們都不敢事事打擾。
誰曾想秦宴城剛剛一聽說這件事,差點就要申請航線立刻坐飛機過來。
奈何這個靠在深山老林邊緣的小城市實在太小了,不僅民用機場暫時條件不足,可能兩天之內都無法讓他的私人飛機起落,而且連最近的航班都得明天下午。
時舟并不知道這些事情,只是擦着眼淚看着屏幕,見秦宴城鮮少有一下子說這麽多話或者問這麽多問題的時候:
“現在體溫多少?”
“吃藥了沒有?”
“醫生看過之後怎麽說?”
時舟看着那幾行字,不由得愣住了——
對,自己昨天還和粉絲調侃說自己這顆小白菜已經被人給撿回去重新栽種澆水了,現在不是最苦的三年裏身邊什麽人都沒有的時候。
現在小白菜的頭頂有秦宴城這棵讓人安心的大樹給他遮風擋雨。
時舟看看時間,發現已經淩晨一點了,他吸吸鼻子擦幹眼淚迅速打字:“你怎麽還沒睡?”
不料,秦宴城見時舟醒着而且回複了,立即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喂......秦宴城......”時舟條件反射迅速接了電話。
秦宴城聽出他的聲音比平時更軟而啞,而且有些哽咽,顯然是正躲在被窩裏哭,他随即心裏一顫:“怎麽哭了?不舒服?”
“沒有,”時舟清了清嗓子,倔強的不肯承認,“誰哭了,我怎麽可能哭,我這是咳嗽的。”
“是不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或者被誰欺負了,可以和我說說。”
要不是保镖看着,确認是時舟自己腳滑掉進水裏而不是有人推他,他這麽一哭,秦宴城都要以為誰大着狗膽欺負這棵已經有主的小白菜了。
時舟不知道怎麽和秦宴城說起這些事情。
怎麽說他可能看見自己最親的哥哥、但是哥哥卻不認識他了?
怎麽說自己其實是死而複生、還離譜的穿書了?
時舟張張嘴用幾乎轉不動了的腦子組織措辭,他小聲說:“秦宴城,你相信人可以死而複生嗎?”
秦宴城怔愣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對于“穿書”的推測,他雖然沒有開口問過,同時也心疼到不敢去想,但卻還是隐約知道時舟可能是被淹死過——被水活活淹死是非常痛苦的死法。
“相信。”秦宴城沉默許久之後回答。
“嗯,我也相信。”
時舟說的其實不是自己,而是時黎。
人向來這樣,越是希望什麽是真的,就越是從各種方向去強行勸說自己、尋找蛛絲馬跡甚至不那麽準确的證據來歪曲着證明這件事,而時舟也不能免俗。
退燒藥的藥效翻湧起來,時舟愈發困倦,上下眼皮幾乎打架。
秦宴城似乎在說什麽,他沒聽清,只是本能的終于說出了他一直都想說的:“秦宴城......我想你了......”
他從進組以來每天都在想着秦宴城,只是固執的不好意思承認。
但現在不僅僅實話實說,而且他還加重強調:“真的很想很想.....”
說罷,他輕輕的哼哼了兩聲。
秦宴城畢竟總摟着他睡,知道他發出這種小獸嗚咽似的聲音的時候八成是睡着了。
時舟經常又想玩手機又困得要命,這種想睡又舍不得睡、掙紮了半天卻還是不小心還是睡過去的時候,秦宴城總聽到他發出這樣的哼哼。
每當這時,秦宴城總是悄悄的把手機從他手裏抽出來放在旁邊,然後再把被子給他蓋好,側躺等待片刻就能等到他主動滾進自己懷裏。
第二天時舟九點多醒的,沒想到他在片場也會有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時候,能睡足了覺本來就是讓人幸福的事情,昨天還偷偷掉眼淚的那點委屈頓時就一掃而空。
雖然還是很難受,時舟鼻子不通氣了,嗓子一咽口水就疼,不用體溫表也知道現在是磨人又讨厭的低燒,比高燒更讓人難受發暈。
時舟眨眨眼睛,見自己收到兩條謝醫生的新消息,是昨天晚到他睡着了的時候收到的:
“如果不舒服可以随時聯系我。”
“半夜也可以打電話給我,但只有你可以,別把我手機號給其他人。”
時舟盯着屏幕有些怔愣,把謝橋的號碼保存了下來,還是很疏離的态度,和他哥大相徑庭。但手機號又唯獨只給了他,囑咐他不給別人,這算特殊待遇嗎?
恰好卞帥見他醒了就給他端來早飯,時舟歪頭問:“謝醫生呢?”
“他查房的時候您還在睡,他就把藥留下先走了,哦哦,還有兩顆糖。”
時舟有點失望地“嗯”了一聲。
他還想多看看謝橋,昨天心有餘而力不足,沒能仔細試探一下,但今天雖然還是低燒難受,但他已經頑強的決定爬起來拍戲了,順便去确認謝橋到底是不是親哥自然不在話下。
時舟雖然在小黃文裏寫某位置的工傷、以至于一整天懶洋洋的不拍戲,但他只敢夢想一下。
就像做小時候總夢想可以請病假不去上學,但真的不去的話又輾轉反側擔心自己少學了一天、影響了成績、還留下無數卷子無數作業等着他回去還債。
昨天已經耽誤了整整一下午一晚上的安排,今天絕對不能再拖後進度了。
他和蔣導商量了一下,蔣導先是贊賞了他的精神,安排說:“那拍段洛北被姐姐照顧那一段吧,統籌這就處理。這段的戲服簡單,也不用使勁化妝,你保持這個樣子換個地方一躺就行。”
時舟換上戲服,既然是披着頭發躺在床上,那正好,延長頭發用的假發也不用戴了,他自己就是長發。
唐薇麻利幹練的給他畫好簡單的妝,他又被卞帥苦口婆心的勸說着套上又醜又暖和的厚棉褲,反正被子一蓋,誰也不知道裏面穿的什麽,和上身西裝下身大花褲衩異曲同工。
洛北的姐姐雖然對洛北來說這個重要人物,但其實這個角色本身戲份不多,這女演員今天是第一次輪到她的戲份,顯然還很生澀沒有很好的入戲。
她其實該說的臺詞都說了,但是因為一直沒有戲感,蔣導始終不滿意,一次次重新拍。
別的戲時舟還可以帶一帶她,争取幫她入戲,但這段戲時舟自己就是躺床上不動,要麽當工具人要麽張嘴等喝藥就行,只好無能為力的等着她。
時舟剛剛喝了感冒藥,他的口袋裏有謝橋留下的草莓糖,已經被他的體溫給暖的溫熱——他沒舍得吃,捏着鼻子好不容易才灌藥下去,簡直要被惡心的翻白眼了。
此時藥效上來了,再加上還躺在床上,剛剛睡醒沒多久就又昏昏欲睡了。
在他睡着的一瞬間,又被蔣導罵那個入戲困難的演員的聲音給吓到一個激靈。蔣導日常愛罵人,韓航作為男主角都已經被痛罵過好多次了,即使是在人前也不留情面。
畢竟即使是時舟也會有演的不好的地方,想每次完美是不可能的,拍戲的時候他也會被訓斥,頂多蔣導因為偏心眼而不毒舌時舟罷了。
艱難過了一條,又被下一條喂藥內容給卡住了。
“你能不能不要露出‘大郎,起來吃藥了’的表情!”蔣導怒吼,“不知道還以為你在演水浒呢!要不要我親自演武松!誰給我來把刀!”
由于反複NG,就算每次喂藥鏡頭時舟都只喝小半碗,此時他也已經連續喝了兩大碗了——就地取材,第一碗是苦澀難喝但他也該喝的止咳沖劑,第二碗他最讨厭的姜湯。
時舟剛剛還惦記着去找的謝醫生,此刻謝橋卻就抱臂站在旁邊,是主動過來的。
大概是這個睜眼就抱着他哭,同時還叫他哥哥的小病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意到片場來,拎着一壺的姜湯來“荼毒”一下他。
時舟要不是看在他疑似是親哥的份上,打死也不會喝,畢竟姜湯簡直可以說是他的一生宿敵了,即使加了很多蜂蜜在裏面也只是讓它更暗黑料理。
眼看着繼續不斷的NG,第二碗姜湯也準備好了,如果再NG幾遍,第二碗就也喝完了。
他畢竟不是個水桶,如果對手演員還是不能讓蔣導滿意,那他就要先原地去世了,大概是被難喝死或者撐死的。
幸虧在蔣導演怒罵并且親自表演了一次之後,他親愛的姐姐終于開竅了,重新拍了一條才過了。
拍攝漸入佳境,這女演員還算是有靈氣,找到感覺成功入戲之後,後面越拍越好。
最後一條終于完成,時舟趕緊起身關了他躺的茅草床旁邊的窗戶。
外面是層層疊疊的山巒,即使是初冬也長青不敗。好看是好看,但正常人誰在這麽一個床榻上方的位置開窗,大冬天的時間長了非得吹出老寒腿不可。
時舟這段戲就算是拍完了,眼看着也到了吃飯時間,他想邀請謝橋一起吃午飯,卻見剛剛還站在一旁的人看他拍戲的人已經不見了。
時舟不好意思和別人打聽他去哪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看上謝橋可怎麽辦——沒想到謝醫生的人氣還挺高的,難怪會囑咐他不要把電話給其他人。
高顏值帥哥醫生的人氣主要是體現在劇組的工作人員之中,被大家奉為不輸給娛樂圈的顏值。他們藝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花癡和讨論誰,所以時舟進組這幾天以來竟然沒聽人提起過,要不是生病了就根本沒機會見到他。
外面太冷了,時舟只好先回房間,拿出手機發微信:“謝醫生,吃午飯了嗎?”
謝橋隔了半分鐘回複:“還沒吃,這邊有個演員摔了一下,剛剛處理完。”
“來我這裏吃呗,我助理做飯很好吃。”
謝橋沒有立刻回複。
時舟不知道他是沒看見、還是覺得自己熱情過度圖謀不軌,時舟意識到自己可能顯得有點動機不純,補救說:
“我平時也留楊明明一起,他今天正和韓航他們走戲,中午來不了了,多一個人的飯。”
“好的謝謝。那我不客氣了,十五分鐘就到。”
時舟邀請成功,頓時心曠神怡,退出兩人的聊天界面去解決另一個棘手的問題:
自己昨天到底給沒給秦宴城打過電話?
他的理智當然是不想打的,但在剛剛拍戲睡着的那一瞬間,陡然驚恐的回憶到——自己好像和秦宴城哭着說想他了?
太可怕了,他連一句想讓秦宴城來探班都不好意思開口,要是真的深夜打電話跟秦宴城哭,那簡直把臉都給丢光了,現在去火星還來得及嗎?
時舟匆匆忙忙的打開自己微信唯一的一個置頂聯系人,看着自己和秦宴城的聊天記錄。
完了,令人窒息了。
他倆昨天晚上真的打過電話。
他記憶裏的那些都不是做夢,他真的跟秦宴城哭了也撒嬌了......沒不小心表白吧?
時舟仔細想了一下,這應該是沒有的。
但這種舉動就已經是司馬昭之心了,秦宴城向來敏銳,該不會在他沒準備好表白的時候,就這麽被秦宴城提前發現了吧?
時舟正震悚着,卻發現了更加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發現電話不是自己打去的,是秦宴城打過來了,這倒是沒什麽,但是為什麽有足足兩個小時?
時舟只是分不清是不是做夢,但隐約還是記得自己說了什麽、而且只說了幾句而已就睡着了。
以此類推,他睡着了之後秦宴城居然沒挂電話......難道是在聽他睡覺的呼吸聲?!
這個念頭太讓人震撼了,時舟感覺自己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炸毛了。
但這條尾巴炸毛的同時又無比得意、萬分甜蜜的瘋狂搖晃起來——
秦宴城以前從來沒有這麽變|态的習慣......
他該不會是也在暗戀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老規矩,評論區抽紅包~
感謝在2021-10-18 23:00:57~2021-10-19 21:02: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秦晏、李白不白12瓶;無情打卡機10瓶;藍逸8瓶;溫白開5瓶;葉子3瓶;蘇忘喬、Ambiguity、紅茉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