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教皇帝做事?
弘時抖着手擡頭,看見雍正冷冰冰沒有一絲笑意的眼神,張口無言,他算是知道,這回弘歷狠狠讓他在父皇面前丢了一回臉了!
見弘時這呆傻模樣,雍正更是覺得粗鄙不堪,他厭惡地擺擺手:“行了,這縣志朕還有用,你還回來。”
弘時卻一時間沒緩過勁兒來,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聽話地行動起來。弘歷見弘時沒動,幹脆伸手從弘時手裏把縣志拿過去,放回了雍正手上。
原本沒打算親自接書的雍正擡眼看着弘歷,一言不發,預備用自己的氣勢讓這小子知道害怕,看他下次還敢不敢把這樣争執鬧到自己面前。
誰知道這小子完全不怕他!
弘歷見雍正沒說話,居然主動去把雍正的手拉過來,把縣志放進雍正手裏面,一本正經地叮囑他:“既然是有用的東西,就不要拿來考我們了,萬一我們當中誰沒有拿穩,把這縣志弄破了,豈不是麻煩?”
衆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沒有人想到這個四皇子竟然敢行如此大膽舉動,教皇帝做事!
可被萬衆矚目的雍正卻罕見地沒有動怒,少年人的手溫度偏高,這時候都快接近秋涼時期,弘歷穿得不算厚實,手上的溫度卻比雍正高了不少。雍正看着還沒到自己下巴的兒子,心裏某處好像被人觸動了一般。
雍正緩緩點了下頭:“你說得對。”
衆人沒想到皇帝對四皇子竟然如此溫和,都是大吃一驚,而後反應各不相同。
朱轼和張廷玉兩人連連點頭,弘晝還在一邊憨憨地笑,而弘時則氣得咬牙切齒,他盯着弘歷的背影,恨得眼睛都紅了:要不是這次他被弘歷坑了,這回被父皇表揚的人就是他了!
都怪該死的弘歷,年紀那麽小,心思卻那麽歹毒,害得父皇現在都不喜歡他!
弘時一門心思只在怨恨弘歷身上,全然忘了他才是這件事的導火索。
他的表現落入了其他人眼中,雍正看看這個兒子,一時間覺得十分疲憊,就幹脆轉過來問朱轼和張廷玉:“朕知道兩位絕不是像弘時所說的那般,弘歷而今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不知道兩位愛卿,是否還願意擔任上書房老師一職呢?”
雖然皇帝很給面子,但文人嘛,怎麽着都是要面子的,朱轼和張廷玉對視一眼,都沒有立刻答應。
這時候弘歷則轉過來,對着兩位老師又一次躬身行禮,歉然道:“兩位老師,都是我先前考慮不周,才讓老師受了委屈,真要計較起來,應當算是學生的不是,學生在此給兩位老師賠不是了!還請兩位老師不計前嫌,繼續留下來教我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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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給足了面子,皇子又親自道歉給出臺階,天家父子都誠意十足,朱轼和張廷玉自然不會再猶豫,當下就也回了一禮:“殿下求知若渴,臣等豈敢不應?”
弘歷臉上瞬間露出燦爛笑容,一把拉住弘晝喜道:“太好咯,老師不走了!”
弘晝沒完全弄明白,卻也知道是件好事,便跟着弘歷笑起來。
從養心殿出來,弘歷和弘晝一直走在一處,弘時往前走了幾步,回頭來就陰森森望着弘歷,吓得兩個太監急忙又要擋到前面去。
不料卻被弘歷出聲制止。
“你們不用過來,”少年擺擺手讓太監離開,看着弘時,他臉上露出笑來,“這裏還是父皇的地盤,哥哥不會對我怎麽樣的。”
“是不是啊,三哥?”說完這一句,弘歷還嫌不夠似的,沖着弘時挑了挑眉。
這嚣張模樣,氣得弘時立刻就想不管不顧在這裏把弘歷揍一頓,好叫他知道什麽叫做聽話!
但弘歷剛才說的那句話到底是讓弘時害怕了,他拳頭捏得咯咯響,一雙吊眼死死鎖着弘歷,冷聲道:“好啊,看來你今天就是故意的,就想讓我在父皇面前出醜!”
弘歷卻搖搖頭,一臉無辜:“三哥在說什麽,莫不是糊塗了?明明是三哥指責兩位老師,也是三哥堅持要找父皇告狀的,我可什麽都沒做!”
弘時被氣得發懵了:“你還說你什麽都沒做?要不是你先前從來沒說過自己過目不忘,我又怎麽會懷疑你提前做了準備?”
弘歷十分無辜地一攤手:“我以前确實不能過目不忘。”
弘時臉色猙獰,自覺抓到弘歷錯處,就要說話:“好啊,想不到今天你當着父皇的面兒都敢弄虛作假,你——”
“我以前背書,要背三遍才能完全背下來,”弘時的話被笑吟吟的弘歷打斷,他生得讨喜,此時臉上的得意笑容卻怎麽看怎麽都透着一股欠揍的勁兒,“确實不算是過目不忘吧?”
弘時被弘歷的話堵到一口氣好懸沒上來,就氣得不行:“你,你耍我!”
弘歷依舊是笑眯眯的,他聳聳肩:“我就說三哥是糊塗了吧,我什麽都沒做呀?”
“難道我突然間學業進步,多了過目不忘的本事,三哥不僅不為我高興,還會生氣麽?”
弘歷不光自己說話來氣弘時,更過分的是,他還要弘歷來贊同他說的話,弘時氣得發抖,奈何現在還在皇帝地頭,他再蠢也說不出來落人口實的話,只能咬牙切齒說道:“怎麽會呢?四弟聰慧,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弘歷好想聽不出來弘時的咬牙切齒似的,沖弘晝道:“看吧,我就說,三哥對我其實還是好的,就是有點凍糊塗了。”
說完,不等氣得發抖的弘時反應過來,他自己走過去,同情地拍了拍弘時的手臂,感嘆道:“我就說吧,三哥,天氣冷,多穿些,你看看身上衣服,多單薄呀。”
弘時被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弘歷拍着手臂,完全沒反應過來,心神全被對方牽着走,聞言就反駁道:“我哪裏穿得單薄了?不對,我沒有凍糊塗!”
弘歷敷衍地點頭,臉上的笑沒怎麽變:“哎呀,我知道了,是我不該說這個話,我年紀小,母妃還親自給我做衣服,她老把我當成小孩兒,生怕我吃不飽穿不暖,我這衣服不就很厚麽?可抗凍了。三哥你就不一樣了,這衣服……”
弘歷的話沒說完,但他眼睫毛上下一刷,把弘時打量了個遍,弘時頓時體會到了他沒有說出來的話和同情之意。
弘歷怎麽敢同情他?弘歷憑什麽同情他?!
弘時氣壞了,張口就是:“我有衣服!我母妃也給我做衣服呢!”
弘歷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是是,三哥的母妃也親手給三哥做衣服。”
弘歷話裏的敷衍和不信明顯至極,配合着那圓乎乎一張臉上的笑意,看得弘時心裏面憋悶不已,知道自己說不過弘歷,這回這虧是吃定了,弘時不得不扭身敗走,走的時候還不忘放狠話。
“你等着,我就是今天沒有穿母妃給我做的衣服而已,我這就回去找,等我下次,我下次就傳出來,一件衣服而已,說得好像誰沒有似的!”
望着弘時一溜煙兒跑掉的背影,弘歷終于笑出聲來:“真慫啊!”
“送什麽?”旁邊的弘晝忽然開口問,有些小心翼翼地,“今天三哥這麽生氣,我們是要送點東西給他消氣。”
弘歷臉上的笑頓時停住了,他轉過來打量弘晝,問道:“你以前也經常送東西給他?”
弘晝不明所以,點了頭:“不只是我,四哥你也會送東西給三哥,而且你那裏好東西多,有時候我的那份也是四哥你給的。”
“這不是送禮,這是勒索。”
弘歷今天一天都臉上帶笑,哪怕是在養心殿被弘時為難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也不曾消失,可這會兒他的神情卻出乎意料的嚴肅,瘦弱的身板上似乎也迸發出來了難以忽視的氣勢。
弘晝膽子小,看着弘歷就瑟縮了一下。
見吓到了弘晝,弘時眼神一軟,笑容重新回到了那張帶着嬰兒肥的臉上,他這時候看起來又是一個十分讨喜的大孩子了。
弘歷十分親昵地摟着弘晝的肩膀:“哎,五弟,你今年要過幾歲生辰啊?既然送禮物,我一會兒也給你送生辰禮物怎麽樣?”
無論如何,收禮物總是一件高興事情,弘晝把剛才被吓到的情緒抛諸腦後,開開心心回答起弘歷的問題來:“今年就要滿十三歲了,四哥,我只比你小幾個月呢!”
“那平時你三哥對你怎麽樣啊?是不是也板着臉很嚴肅啊?”
“嚴肅是嚴肅,就是沒板着臉,總是兇我……”
“他兇你的事,你跟其他人說了沒?”
“沒有,三哥說,如果我敢告訴母妃或者是父皇,那他一定會狠狠教訓我的!”
“那你怎麽敢告訴我?”
“因為三哥也同樣不許四哥告訴鈕祜祿氏娘娘和父皇啊!”
弘歷頓時一噎。
他漆黑透亮的眼睛裏面閃過一絲寒光,旋即又露出讨喜的燦爛笑容:“是嗎?我倒想看看,我的好三哥,能怎麽收拾他的親弟弟呢。”
毓慶宮。
這回弘歷回到自己的房間,照例把其他人轟了出去,他一股腦坐回床榻之上,氣得臉都鼓起來活像個小包子。
“汪嗚!”
弘歷正生着氣呢,就聽見一聲細細小小的嗚咽聲,他定睛一看,果然看見小白狗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慢慢蹭到他腳邊。
小白團子一步一步蹭過來,甚至還搖了搖短短的尾巴。
看得弘歷眉開眼笑,立即從凳子上滑下去,蹲着跟小白狗玩兒,他撓了撓小白狗的下巴,問道:“哎,你怎麽又跑回來了?是不是在外面挨餓了,所以才找過來了?”
小白狗渾身上下都被長長的毛發覆蓋,唯有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兩耳垂着,聞言張開嘴,小聲吠叫起來,似乎是在否定弘歷的話。
弘歷揉了揉小白狗這一身雪白長毛,笑嘻嘻說道:“我看你長得像小獅子一樣,就叫你雪獅子好不好?”
他一邊摸狗狗,一邊覺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好,叫個不停:“雪獅子,雪獅子?”
“別叫了。”
然而這回小獅子狗卻忍無可忍,張開嘴吐出粉紅的舌頭,大眼睛裏滿是無可奈何:“我是你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