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解釋了,難道三哥就會相信?…… (1)
弘晝被弘時的一嗓子吓得打了個哆嗦, 弘歷拍了拍弘晝,面向弘時,問:“三哥何出此言?”
弘歷此時面色淡淡,唇邊甚至還能挂着笑容, 而弘時想到自己還要換掉身上的衣衫、一身狼狽的模樣, 就更加來氣:“好啊, 你明知道這裏面是酸得要命的山楂汁, 卻故意不說,跟這狗奴才商量好了來做戲害我!就是想害我丢臉!”
弘歷靜靜看着怒發沖冠的弘時, 搖了搖頭:“三哥,沒有證據的事,還是少說為妙。難道你忘了, 上次你錯怪兩位老師的事了嗎?”
少年人表情平靜,目光卻有幾分銳利,弘時想到上次鬧到皇帝面前,他一點兒好處沒讨到,還被罰的事情,頓時氣焰就小了不少,哼哼道:“那你怎麽不接過去!”
這下就連弘晝都忍不住幫着弘歷說話了:“可是三哥, 不是四哥不接,是你太快了……”
“好啊,你還怪我來了!”弘時聽不得別人說他, 下意識就要擡手, 弘晝連忙往弘歷身後一縮, 而德勝和庫巴兩個瞬間就移動到了弘歷身前,硬是再度把三人隔開。
弘時見此,方才恨恨放下手, 恨恨瞪了弘歷一眼:“我看,是你早就知道裏面是什麽,所以才故意等我來……來接。”
弘歷搖搖頭:“這不是尊敬兄長麽?禦膳房送來的東西,兄長都沒有,我又怎麽敢一人獨享?”
“你們也是,下次再有這樣的東西,先說清楚,免得三哥遭了秧。”
弘時看着弘歷訓斥小太監,滿肚子火都不知道往哪裏發,這時候西洋鐘又響了幾聲,弘歷轉過目光,在弘時身上髒污的地方看了一眼,善解人意地提醒他:“三哥,還有一會兒就要去校場練習騎射了,三哥還是先去換衣衫吧。”
弘時氣沖沖地踹了自己身邊的小太監一腳,罵道:“你們是怎麽伺候爺的,連替換衣衫都不備着!”
弘歷在邊上幽幽補了一句:“三哥,這其實也怪不到他們頭上啊,畢竟三哥老早就說李娘娘給三哥你做了衣裳,都這麽多天也沒見三哥你穿……想來,是李娘娘太過繁忙,顧不上這些,自然也顧不上給三哥準備換洗的騎射服了。”
又來!
弘時聽到弘歷問衣服的時候已經覺得不妙,等弘歷說完這一串話,弘時已經完全沒有心思跟弘歷鬥嘴,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臨走還要放狠話:“你管我那麽多!反正我母妃肯定是給我準備好了的!”
弘時帶着一幫子人離開,弘歷這才對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說:“快起來吧,剛才我三哥在,要是叫你起來,恐怕你還脫不了身。”
小太監連忙道謝:“奴才知道四殿下是一片好心,奴才心裏面都記着吶!”
Advertisement
弘歷失笑:“要你記着這些做什麽?好了,下次你也機靈點兒,別随便來這了,叫別人來。”
弘歷甚至還沖這小太監眨了下眼睛,笑嘻嘻補充了一句:“不過在這之前,你還得替我辦最後一件事。”
“……四殿下說,下次陛下要是再這麽偷偷折騰他,他就過來養心殿,親自跟陛下說說明白。四殿下就說了這些,奴才說完了。”小太監的聲音都開始打顫,跪在地上簡直是欲哭無淚。
誰能想到四殿下膽子大成這樣啊?居然還叫他一個做奴才的去養心殿給皇帝陛下傳話,這不是,這不是活膩歪了嗎?
這小太監跪在地上,腦子裏面已經浮現過各種凄慘下場,只覺得自己小命休矣,卻不料沒等來皇帝的暴怒,只等來一聲輕笑。
他幾乎疑心自己是因為過于害怕而出現了幻覺,屏息凝神繼續聽着,就聽皇帝說道:“弘歷還準備給朕說明白了?蘇培盛,你可聽清楚了?”
伺候在邊上的蘇培盛笑着答道:“四殿下年紀小,正是講理較真的時候,陛下可別跟他一般見識。”
“他年紀還小啊?”雍正笑着放下手上的奏折,沒忍住站起來走了兩步,一回首又盯着蘇培盛問,“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在哪裏養出來的脾氣,竟還天不怕地不怕起來了!”
“你說說,朕不就是給他弄了一碗山楂汁麽?他倒好,還跟朕鬧脾氣!”
小太監跪着不敢擡頭,可聽皇帝陛下說話,卻越聽越覺得震驚:怎的陛下好像聽起來并不生氣,甚至……甚至有些寵溺呢?
仿佛是為了證明他的猜測,皇帝竟然沒有懲罰他,而是開口道:“行了,你出去,以後再伺候弘歷的時候,機靈點兒。”
那小太監連忙退了出去,畢恭畢敬幫着關好門。
屋裏面沒有了無關人等,雍正這才掃了蘇培盛一眼:“你不是有話說?”
蘇培盛忙回答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先帝爺将四殿下養在暢春園,出入都帶着咱們四殿下,可見對我們殿下有多疼寵了!殿下再怎麽沉穩,到底也是個孩子,還有孩子氣呢!陛下不知道,我們鄉下人看啊,只跟親近的人鬧一下,這不叫鬧,叫撒嬌呢!”
雍正詫異地挑眉看蘇培盛,這個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而蘇培盛見皇帝願意繼續聽,也就更加來勁,笑眯眯補充:“陛下諸事繁忙,四殿下往年又被拘在屋裏,好容易去歲陛下得空,能跟四殿下多多接觸,四殿下又被先帝爺挑中,帶去宮裏,這算起來啊,四殿下跟陛下相處的時日,也太短了些。四殿下到底是個孩子,對陛下懷着孺慕之心,卻不像三殿下和五殿下一樣長留陛下身邊,心裏面少不得有些別扭,這才跟陛下鬧呢。”
“先帝爺看中他,那是他的福氣,不信讓他去問問弘時弘晝,換了他們,願不願意去跟着先帝爺!”雍正說了這麽一句,又抱怨了一句,“這弘歷,跟在先帝爺身邊受盡寵愛還不夠,還要在朕跟前來鬧不成?”
說到這裏,雍正面色一沉,先前一直帶着的玩笑之色也消失殆盡:“朕,自來深受手足相争之苦,自然不希望朕的子嗣也如同朕當年一般。”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重新坐回了椅子中,苦笑道:“朕希望他們兄弟和睦,将來也能夠齊心協力,為大清盡心盡力,給天下老百姓們一個更好的朝廷。你說弘歷跟朕鬧是為了争寵,弘時何嘗不是如此?”
雍正想起來弘時的所作所為,也微微動怒:“他這般年紀的人了,還要跟十幾歲的弟弟争風吃醋,也是李氏把他慣得沒個樣子!”
蘇培盛察言觀色,試探道:“李娘娘也是一片慈母心腸……”
“李氏也就罷了,朕還能壓着她,可皇額娘偏疼弘時,這幾年來一直都縱着弘時胡來,朕身為人子,也不好置喙,”雍正難受地揉了揉眉心,強打精神,“朕但凡說弘時那麽一句,皇額娘就要給朕閉門羹吃,也不知道誰才是皇額娘的親兒子了!”
蘇培盛此時已經乖覺地給雍正揉起酸疼的肩膀,聞言便撿好聽話來說:“太後娘娘也是因為陛下的原因,這才愛屋及烏啊。”
“朕知道你是在哄朕,”雍正輕笑一聲,卻并沒揪着不放,只是有些發愁,“現如今弘時已經被皇額娘慣成了這般脾氣,朕就算是想管教,一時間也難得很,這次給他請了王懋竑那老古板,就是想要壓一壓弘時的性子,也不知道能否奏效。”
雍正的話越說越深,蘇培盛再不敢說話,只沉默着給雍正揉肩,而雍正也沒打算聽蘇培盛的反應,默然片刻,便笑道:“罷了,朕小瞧了弘歷,或許弘歷能制得住弘時,叫弘時好好改一改他這臭脾氣也說不定。”
然而校場上卻是另一番情形。
高個青年展臂放箭,白矢破空而出,一個接一個釘在靶心中間,弘時神采飛揚,一連射完十箭之後,将長弓往侍從手裏一扔,對劉奎笑道:“怎麽樣,劉師父,我這箭術不賴吧?”
黑面煞神劉奎對着弘時居然都露出來了好臉色,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三殿下不必謙虛,您的力氣不小,能用七力弓。此外,您的準頭也很不錯,這塊靶子足有五十步之遠,三殿下卻能回回命中靶心,這樣的準頭,就算是拿出去考武舉人,也不算太差了。”
劉奎平日裏話少,對着弘歷弘晝都沒這麽多話說,卻對弘時一頓誇,弘晝當下就有點羨慕,而弘時更是趾高氣昂,他打量着弘歷,忽然笑起來:“弘歷,我可是聽說了,你跟在皇祖父身邊的時候,那箭術也是被皇祖父誇過的,說是什麽百步穿楊?做哥哥的沒見過,不如,你演示給哥哥看看?”
面對着弘時這顯而易見地挑釁,弘歷面上沒有一點兒慌亂之色,更不曾惱怒,只是搖搖頭:“不知道三哥是從那裏聽說的謠傳,我的箭術一般,之前只是伴着皇爺爺圍獵的時候,僥幸收獲了幾只獵物,并不曾被誇贊什麽百步穿楊。”
弘時原本以為能激怒弘歷,進而看弘歷丢臉,卻不料弘歷居然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箭術一般,他一時間想不到新的招數對付弘時,就只能強行轉過臉去,看弘晝:“那你呢?我可聽說了,你用的是七力弓,有一把蠻力的。”
弘晝也不是全然傻的,先前劉奎誇獎弘時的話就被弘晝拿過來用了,他憨厚搖頭:“我只是蠻力,用七力弓是能拉開,可卻拉不了幾次,劉師父說得對,我應該要跟三哥學習,練習準頭,說出來也不怕三哥見笑,我的準頭實在是太差了。”
弘時面對着這上來就認輸的兄弟,覺得欺負起來也沒意思,此時劉奎開口道:“既然三殿下給兩位殿下演示過了,那麽兩位殿下從今日起,更是要好好練習,盡快追上三殿下才是。”
弘時想起來先前聽過的話,一時忘形哈哈大笑:“弘歷,你先前說是要贏了我們所有人,拿下第一,我倒想知道,憑你這只能開五力弓的力氣,怎麽跟我比!”
望着弘時得意忘形的面孔,弘歷握緊了手中長弓,一言不發地走到了另外一邊,開始沉默不語地練習彎弓搭箭,箭囊裏的白矢一支一支減少,弘歷的兩條手臂也越來越酸痛,他回手往後拿,卻摸了個空。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箭囊中的箭支已經全數消耗完畢。
望着前方不遠處算得上是幹淨的靶子,再看看弘時前方被各種箭支紮滿的靶子,弘歷的臉色沉下來了。
而弘時則自滿一笑:“我看呀,你們兩個在這方面都只是平平,要想超過,可是難咯!”
說完,弘時松手放箭,“奪”地一聲,那白矢釘進靶心。
弘時看都不看結果,轉過來對一直站在一邊的劉奎笑道:“怎麽樣,劉師父,我的箭術已經很不錯了,每次出去狩獵,都能獵到不少獵物,這種水平,就沒必要做這些簡單的練習了吧?”
劉奎也沒有多說,只是讓弘時去旁邊休息,弘時猶嫌不夠威風,故意在弘歷弘晝面前轉了一圈,又提出進一步的要求:“劉師父,這白矢用起來沒什麽意思,我回頭把自己常用的青銅箭支拿過來用,如何?”
劉奎卻拒絕了弘時的要求:“三殿下,臣只是教導三位殿下騎射功夫,并不是要教三位殿下上戰場,用白矢是怕誤傷,您的青銅箭支,還是留着您狩獵的時候用吧。”
劉奎說得有理有據,弘時也不好翻臉,只得悻悻然答應下來:“好吧,我不帶過來就是了,不過劉師父,今兒我也出了一身汗,既然沒有什麽要練的,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劉奎看了弘時一眼,爽快放人。
這下弘晝臉上羨慕的神色根本就繃不住了,弘時看到弘晝的表情,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再看一臉冷冰冰的弘歷,他哈哈笑起來:“四弟,你也別覺得灰心喪氣,畢竟啊,人跟人之間,本來就有天生的差距,這是怎麽練都彌補不了的!”
向來溫和的弘歷此時卻猛地一擡眼,盯着弘時道:“那也未必。”
他這般鋒芒畢露的樣子弘時還是第一次見,難以避免就愣了一下,待到反應過來,當即就惱羞成怒:“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能練到什麽程度!”
等到弘時走了之後,弘歷站在原地靜默一會兒,自己走到靶子跟前,把散落在地上的白矢一根一根撿起來,放回到自己後背的箭囊裏。弘晝本來是在旁邊看着,可看見弘歷動作,他也跟過去,學着弘歷的樣子重新收回來所有的箭矢。
兩個少年一言不發站回到最開始的位置,重複着彎弓搭箭放箭的過程。
劉奎站在樹下,抱着手臂看着兩個少年的動作,黑黢黢的臉上浮現一點兒笑意。
“弘歷,注意你的重心!”忽然間,一聲沉穩的男子聲音響起來,弘歷正要回頭去找,那聲音繼續說道,“別看了,我是你二爺爺,我現在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弘歷肩膀微微一顫,又緩緩挪開自己的目光。
見弘歷聽進去了自己的話,福全繼續說道:“注意你的左肩,你的白矢,位置要和你的左肩齊平,等會兒你就用左眼順着左肩去看,用虎口的扳指卡住你的弓,勾着弓弦的手指要注意,尾指不要放松,好,現在瞄準靶心,放手!”
随着福全的聲音落下,弘歷下意識一松手,白矢在他目光之中化作一條白線,飛速奔向箭靶!
“奪!”
白矢在箭靶上不斷晃動,最終止住了顫抖。
“四哥,你射中了!”一直關注着弘歷的弘晝興奮不已,跑到箭靶近前去看,而後大聲報數,“你射中了八環!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劉奎忍不住笑了:“又不是你射中了,怎麽你比四殿下還高興?”
弘晝臉上全是笑容:“那當然啊,四哥能中,比我自己中了還要高興,我四哥就是厲害!”
弘歷唇角勾起一點兒笑來:“這離靶心還遠着呢,算不得什麽,弘晝,咱們接着練吧。”
有了福全時不時在一旁提醒,弘歷進步飛快,從一開始的大半脫靶,練到後來,十箭裏面倒有八箭中靶,只是不能正中靶心。
“……不過比起一開始,進步已經不小了,”劉奎抱着手臂點評兩人學習成果,尤其表揚了弘歷,“四殿下學東西的确很快,五殿下,你要加油了。”
弘晝連連點頭,看着弘歷的眼睛都在發光:“嗯,我會跟四哥學的,四哥好厲害!”
弘歷也很高興,立即答應下來:“好啊,到時候咱們倆再一起練。”
他二人正說着話呢,就見背着藥箱的白胡子禦醫走了過來,對二人拱手行禮道:“兩位殿下,陛下吩咐,以後老身每逢騎射課結束之際,就過來為殿下們看診敷藥,緩解肌肉酸痛之證。”
他身邊跟着的兩個小藥童也連忙上前,伺候着弘歷弘晝二人伸出手來、松開護臂等物,給他們輕柔揉捏放松。
弘晝一愣,弘歷卻輕松應對:“那就多謝了,弘晝,要不咱們倆再去一趟南書房,謝謝父皇關心吧?”
一聽到南書房幾個字,弘晝連忙搖頭不止:“還去啊?上次父皇不都說不讓我們去了嗎?我可不敢再過去惹父皇生氣了。”
弘歷一邊笑一邊打量弘晝臉色,取笑道:“我看啊,是你箭術不精,不敢去父皇跟前,怕父皇問你,是不是啊?”
弘晝臉色通紅:“四哥,你都知道,幹嘛還要說出來啊!”
弘歷哈哈大笑,捏了捏弘晝的臉蛋:“這不是看你好玩,故意逗逗你嗎!”
兩人玩鬧一通,劉奎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弘歷便道:“劉師父,要不要也讓禦醫幫你看看?”
劉奎沒想到弘歷竟然還記挂着他,一時間露出笑來:“不必了,我自小打熬筋骨,這點活動量對我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弘歷點點頭,眼珠子一轉,甩甩手說道:“我覺得現在已經不酸了,我想起來朱先生給我的功課還沒做完,我就先回去寫功課了。”
劉奎瞥了弘歷一眼,老禦醫見狀,也點頭答允:“殿下沒什麽大礙,回去之後好好休息既可,兩位公公記得,拿了這藥包回去泡水,給殿下擦洗。”
德勝小心接過藥童給的藥包,一邊細心記着禦醫地叮囑,另外一邊,弘歷跟弘晝道別之後,迫不及待拔腿就走,德勝和庫巴兩人跟在後面小跑幾步才追上,氣喘籲籲叫弘歷:“殿下慢些,小心看路!”
這真把人追上了,德勝才知道弘歷跑那麽快的原因,根本就不是為了回去寫功課,而是——
“你們怎麽都來啦!”弘歷看着面前三只狗狗,臉上瞬間就挂滿了燦爛的笑容,虎斑犬和黑色獒犬繞着他腳邊打轉,雪獅子懶洋洋趴在另外一邊,大眼睛看着弘歷,沒有一點兒要挪動的意思。
弘歷幹脆就上前一步,彎腰把雪獅子抱起來,而後笑眯眯跟他們說話:“哎,你們現在越來越厲害了,就這麽跑出來,都沒被人發現?”
雪獅子隆禧掃了弘歷一眼,不吭聲,而黑色獒犬則汪了一聲,落在弘歷耳中則是福全在開口說話:“還不都是你五爺爺,他非說有段時間沒看到你,怕你想我們了,要我們都出來見你。”
虎斑犬窩在弘歷腳邊,張口道:“本來就是,你這麽老實的孩子,若不是我們這趟出來,還不知道弘時又欺負你!”
面對這樣的關心,弘歷也笑起來:“我能應對的,弘時又不能把我怎麽樣,實在不行,我還能跟父皇告狀去呢!”
“你父皇不可能回回都站在你這邊,”這回終于是隆禧開了口,他看一眼弘歷,道,“你還是要把自己的功夫練起來,要知道,我們滿人,從來都崇拜強者,若是你總是去找你父皇評理,恐怕在有些人眼裏,更要瞧你不起了。”
說到功夫,弘歷不禁有點氣餒:“可是,這不是一朝一夕能練起來的,我從現在開始練,三哥卻比我早練了那麽幾年,我要什麽時候才能趕上三哥啊?”
見少年有點垂頭喪氣,福全便安慰道:“其實你很有天分,只要好好練習,不出半年,一定小有所得。更何況,這騎射一道,除了天分之外,更重要的是眼光。”
“眼光?”說到這個,弘歷不由得一愣。
“對,就是眼光,與人對敵時也是一樣,只有眼光好的人,才能夠看到對方的弱點,找到破局的關鍵節點,從而一招制敵,”黑色獒犬站在原地,看起來卻很有些威風凜凜、傲視群雄的意味,“真正決勝之局,并不完全取決于個人的武力,最重要的,還是眼光和腦子。”
弘歷漸漸聽了進去,忽而彎了彎眼睛,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來:“我知道了,就像是弘時明明比我厲害那麽多,但每次他都很笨,所以……”
“殿下,快別說了,小心隔牆有耳啊!”德勝在一旁膽戰心驚地幫弘歷四處盯着,可聽到這裏,他不得不出口打斷,“您可不能胡說啊!”
“我哪有胡說?”弘歷抱着雪獅子,摸了摸他背上柔順的長毛,哼了一聲,“隔牆有耳?哪裏的耳朵?你們說,這附近有人嗎?”
回答他的是兩聲汪汪。
弘歷哈哈一笑,轉過來對着德勝笑:“他們都說沒人了!”
德勝哭笑不得,知道殿下對這三條愛犬看得重,卻沒想到還能再外面跟三條愛犬進行像模像樣的對話,
更想不到的是,哪有人還把狗狗叫的一嗓子當真啊!
眼見着德勝都快跟庫巴一樣露出一張苦瓜臉了,隆禧開口:“弘歷,你就別吓唬你的小太監了,他們也怪不容易的。”
福全也跟着說:“對啊,這次我們出來看你練習射箭,下次就不出來看了,這總歸是要你自己練習好,才算你自己的本事。至于跟弘時一塊兒,就要多加小心,他雖然傷不到你,但先前你受傷那次,也算是因為弘時的緣故。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虎斑犬嘟囔起來:“二哥,怎麽一見到弘歷,你就便啰嗦起來了?這一句小心,倒要說兩次!我們這做弟弟的,在你心裏就是比不上弘歷啊!”
福全眼睛一瞪,看起來更是不怒自威,對虎斑犬喝道:“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孫子争?你這是老不羞了!”
虎斑犬一縮尾巴,不敢再跟獒犬相争。
還是雪獅子懶洋洋提醒:“好了,我們出來太久,也該回去了,等過幾日我們再尋機會出來看你。”
弘歷很有些戀戀不舍,但也沒有辦法,就對三犬道:“好吧,那現在送你們回去,再等我,再等我二十天,我就能把你們接回來了!”
弘歷親自把三犬送回養狗房,這時候養狗房已經亂成一團,管事太監把兩個小太監狠狠抽打一頓,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聽說弘歷上門,還以為是來興師問罪,卻不料見弘歷抱着雪獅子,身後還跟着黑色獒犬和虎斑犬,笑吟吟道:“它們又回來找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公公別怪罪旁人。”
這領事太監原本也是怕擔責任,既然四殿下自己都不追究,他更是樂意之至,忙道:“殿下宅心仁厚,好在這神犬聰慧,知道找尋殿下蹤跡,否則要是人人都疏忽了,任由神犬跑出去,跑丢了,那可如何是好?”
弘歷哈哈一笑,不無得意:“你都說是神犬了,難道還能跑丢?”
領事太監順着誇獎道:“殿下說得對,殿下說得對!以後啊,這神犬的房間我們都不上鎖,神犬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弘歷卻搖搖頭:“這可不成,至少啊,父皇那裏就去不得。”
他看看雪獅子:“是吧?”
從養狗房出來,德勝才算是松了口氣,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對弘歷勸道:“殿下,這……”
弘歷知道德勝想說什麽,他開口就打斷德勝:“好了,我這次是送他們回去待着,又不是我要把他們帶回毓慶宮,你少說兩句,還有,我可提醒你,千萬不許告訴我母妃!”
經過這麽一遭,弘歷平日裏練習騎射更加努力,翻譯課也沒有落下,在翻譯課上,弘歷原本就不必弘時落後,等到五日後,他交出兩本作業之後,更是徹底驚住了弘時。
“你,這真是你一人完成的?”弘時已經把這薄薄的兩冊書翻了幾遍,從字跡上是挑不出一點兒差錯的,只得再次追問弘歷,“是不是你找別人幫你翻譯,你自己抄了一遍啊?”
弘歷搖搖頭,他都開始同情弘時了,也不知道弘時這麽大的人是怎麽養出來這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脾氣,這都幾次了,還當着面質疑他?
果然,不用弘歷解釋,朱轼就已經臉色一沉:“三殿下慎言!四殿下完成功課,你不為四殿下的進步感到高興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質疑四殿下?若是按照三殿下所想,難道每次四殿下交上來的功課,三殿下都要質疑不成?”
弘時頓時覺得有些沒面子,奈何老師是皇帝定的,他不能頂嘴,只能把矛頭對準弘歷,問道:“弘歷,你不能每次都躲在先生後面吧?你自己怎麽不解釋?”
弘歷微笑:“我解釋了,難道三哥就會相信?”
被弘歷反将一軍,弘時仍舊不肯罷休:“我信不信其次,你總得解釋一下吧?”
為了讓自己的質疑顯得更加合理,弘時頂着幾個老師不贊成的目光,硬是往下說:“咱們每天卯時就開始上課,一直到申時八刻才結束,戌時就要熄燈睡覺,你中間才剩下不到兩個時辰,還要吃飯洗漱,你哪來的時間,五天寫完兩本書的翻譯?”
弘時這麽一長串話說出來之後,他越發覺得自己說得有理,還面向王懋竑道:“王先生,您說我說得對不對?”
王懋竑是個古板的老頭,雖然并不參與弘歷和弘時的争鬥,可聽了弘時的話,也覺得十分有理,便看向弘歷:“四殿下可要說些什麽?”
弘晝緊張兮兮地看着弘歷,又眼巴巴看看張廷玉和朱轼兩位先生,開口求道:“四哥才不會作假呢,我相信四哥只是寫得快……”
弘時見狀,越發以為是弘歷心虛才不吭聲,就揚聲打斷:“你替他說什麽?叫他自己說!”
弘時吼完弘晝,又轉過半邊身子,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看着弘歷:“弘歷,你要是主動承認呢,這件事也沒什麽大不了,可——”
“誰說我是用放學之後的時間寫的翻譯課作業?”弘歷開口,唇邊甚至還挂着淺笑。
弘時訝然:“可是,不用放學之後的時間寫,那還有什麽時間?”
“自然是一切能夠利用起來的時間啊。”弘歷施施然起身,對着幾位老師一禮,不慌不忙道,“三位先生的授課重心雖有不同,但張先生偏好檢查我練字的功課,朱先生偏好提問經義的理解,至于王先生麽,則對朱子的見解頗為重視。”
弘歷說到這裏,還停了一停,果然,朱轼和王懋竑微微點頭,張廷玉則面露笑意,鼓勵道:“四殿下,繼續說。”
弘歷本來也不怕弘時的橫加指責,對張廷玉的維護态度也早有預計,此時便更加氣定神閑道:“我們早晨剛來的一個時辰,都要複習頭一天學習過的內容,以備先生提問,而我的記性還算不錯,通常只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就足以準備好朱先生和王先生的提問。”
“那還有七刻鐘的時間,你都用來做什麽了?”弘時咄咄逼人,到現在都沒學會見好就收,“我分明見到你一個時辰的時間,都在讀書練字!你少在這裏說假話騙人!”
“三哥說得不錯,我還有七刻鐘的時間,都在讀書練字,”弘歷笑眯眯看着弘時,從他臉上看到了隐約知道不妙的神色,此時他再悠悠補上一句,給出最後一擊,“不過,三哥知道我在那段時間,讀的都是什麽書,寫的都是什麽字麽?”
弘時不算太笨,見到弘歷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猜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當下就臉色陰沉着,沒有答話。
弘歷也不打算追着弘時痛打,他收回目光,重新看着張廷玉:“張先生應當知道,我每天早晨交給您檢查的大字,就是我現在寫的翻譯課作業內容。”
少年面對着三位先生,自信從容道:“我每天卯時複習功課過後,剩下的時間,就用來演練翻譯,這本勸學,全書一共十章,我每日清晨寫下一章翻譯,五日下來,已經粗粗翻譯一半。至于剩下的五章麽,則在巳時完成,先生們讓我們自由練習寫大字的時間,我也是用來寫翻譯了。”
弘歷說完這些,弘時臉色已經極為難看,他知道這回想要打擊弘歷的想法再度落空,臉色未免很有些難看。
而弘歷說完之後,再度行禮:“幾位先生,我自認為已經完成了先生布置的功課,在不打擾其他同學的前提下,完成我的作業,這應當算不上什麽錯處吧?”
朱轼沒有說話,而王懋竑枯瘦的手卻在桌上敲了幾下,壓着嗓子說道:“四殿下有自己的主意,我們做臣子的,又能說些什麽?”
王懋竑對弘歷不滿,朱轼也不見得滿意弘歷的做法,看着他道:“我平日裏看你寫大字,還以為是你潛心練字,卻沒想到……罷了,四殿下,讀書寫字還是要專心致志的,若是心有旁骛,則難以取得進益啊。”
這兩位老師一個比一個嚴肅,弘晝吓得不敢亂看,只得低着頭看自己面前的書本,而弘時則忍不住露出得意笑容,看來弘歷的投機取巧做法,已經徹底惹惱了幾位先生呢!
張廷玉卻開口道:“二位大人何必如此嚴肅?四殿下也并非将心思放在玩鬧上面,只是練習翻譯罷了,我看呀,是我這樣的人年紀大了,不知道變通,還要跟四殿下學學才是。”
弘歷到底還是個孩子,被朱轼和王懋竑批評了,心裏多少有點兒火氣,只是沒表現出來,這會讓張廷玉誇了,他才露出笑影兒:“好啊,先生想學,我教你就是了!其實這很簡單的,就叫做……”
“統籌安排時間?”雍正在養心殿後面的鯉魚池面前喂魚,他随手丢了一把魚食,見着紅燦燦的錦鯉一擁而上,你争我奪地搶作一團,雍正面上露出一點笑來,伸出手給旁邊的宮女擦拭,一面問道,“他知道些什麽?”
蘇培盛笑着将弘歷在上書房的種種說話做事一一彙報上來,笑意是止都止不住的:“奴才沒什麽見識,只知道四殿下說的道理淺顯易懂,就連奴才身邊跟着的小家夥們,也都說能從四殿下的話裏面受益不少呢!”
兩個宮女拿着幹淨柔軟的白帕子給雍正仔仔細細擦了一遍手,雍正目光在蘇培盛身後的小太監身上一劃而過,漫不經心道:“哦,是嗎?那你來說說,你學到了什麽?”
蘇培盛喜不自勝,連忙踢了小太監一腳:“小于,陛下叫你說話呢,你還傻愣着幹嘛?”
小于就一直跟在蘇培盛身邊,如今有在皇帝面前表現的機會,他也緊張不已,深吸一口氣,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