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要你”

窦錦的手勁大,急匆匆地把餘嘉藝往門外拽,一邊拽,還一邊跟個老媽子一樣喋喋不休地道:“不是你火急火燎喊我過來幫你?現在像個傻逼一樣站在那邊幹什麽?等着我找人把你擡出去?”

餘嘉藝終于反應過來,他的身上還只穿了件單薄的毛衣線衫,下意識地用手撐住門道:“等下,外面很冷,我穿件外套!”

他的腳還沒來得及往屋子內邁,就被窦錦推了把背,餘嘉藝覺得自己快被窦錦這一巴掌拍出了內傷。

“別穿了別穿了,你就凍一下死不了,誰知道陸初璟什麽時候回來?”

餘嘉藝毫無準備地被窦錦拽着跑下了樓,樓門口停着輛車,窦錦率先拉開駕駛座的門上了車,他看着還站在門口的餘嘉藝,忍不住按了幾聲喇叭催促道:“快點上車!”

喇叭一響,餘嘉藝陡然收回了看着樓上的視線,他扶着車把手的手卻有些猶豫,這個時候他竟然優柔寡斷了起來。

“你走不走啊!”窦錦倒是比他還要來得急,“快滾上來!”

餘嘉藝最後一次緊抿着唇回頭看了眼公寓,他身上的毛衣線衫漏風,凍得他的唇色發紫,最後餘嘉藝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窦錦猛地踩了腳油門,他和背後的公寓瞬間拉開了距離——這是他和陸初璟同居了差不多一年多的公寓。

他們在這間公寓裏做過許多事情,除卻擁抱與親吻這些最常見的事情,他曾和陸初璟會在餐桌的大理石桌上一起吃飯,也會在廚房裏并肩做一頓晚飯,又或者是窩在沙發裏一起看電影。

餘嘉藝很喜歡這間公寓的小飄窗,就在卧室的落地窗旁,他喜歡躺在上面看書發呆,願意租這個房也是因為這個飄窗。

有時候和陸初璟鬧脾氣,餘嘉藝不想和他一起睡的時候,他會幹脆躺在飄窗上睡覺,然後留一個冷漠的背影給陸初璟看。

他心裏窩着氣,根本睡不着覺,明明閉着眼睛,但餘嘉藝卻靈敏地豎起耳朵,時時刻刻地聽着陸初璟的動靜。

陸初璟會輕手輕腳地走過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來,再把他輕放在床上。

陸初璟的臉頰貼着他的頸窩,抿着唇喊道:“餘嘉藝,不要不理我。”

他閉着眼睛裝沒聽見,然後陸初璟就繼續一遍一遍喊,到最後他幹脆去拿手捏餘嘉藝的鼻子,等餘嘉藝惱羞成怒地瞪着他的時候,他才放下手湊過去親餘嘉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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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嘉藝!”

餘嘉藝的腦袋靠在玻璃上,車身颠簸了一下,他的腦袋重重地磕了下,他頓時清醒了過來,只是眼神還有短暫的茫然。

“你是不是……也不是那麽想走?”

“我……”

餘嘉藝頓了下,剛開始裝失憶的時候他是真的想趁機跑路,但是自從那天陸初璟晚上抱着他說了一大堆話之後,他又開始動搖。

“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窦錦嘆了口氣道,“你自己想好,我白跑一趟倒也沒什麽,只要你和陸初璟之間不再繼續折騰就行了。”

“算了。”餘嘉藝輕輕地閉了下眼睛,然後又睜開道,“跑都跑了,沒必要回去。”

“我也不問你和陸初璟之間到底怎麽了,我現在就問一句話,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喜歡他嗎?”

餘嘉藝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些,他把手伸到空調出風口,他凍僵了的手終于舒服了些,他慢吞吞地道:“喜歡是喜歡,但都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喜不喜歡還有什麽意義?”

窦錦梗了一下,他本來聽到餘嘉藝當時給他打電話時的那個語氣,還以為陸初璟怎麽餘嘉藝了,這幾天更是心急如焚地琢磨怎麽把餘嘉藝帶出來,一沖動之下幹脆直接踹門去了。

但現在看餘嘉藝現在這個樣子,窦錦突然覺得陸初璟應該還是沒舍得用些什麽手段對付他,所以餘嘉藝只是短暫地受到了驚吓,現在又好像回到了以前有恃無恐的樣子。

他一時之間分不清這是幸還是不幸。

“陸初璟碰到你真是八輩子倒黴。”窦錦坦誠地道,“但你遇到陸初璟應該也是八輩子倒黴,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餘嘉藝低聲地道:“不知道,先找個偏點的小鎮待一待,陸初璟最開始應該會找我,他找不到我之後說不定就放棄了。”

“……你想得挺美的。”

窦錦想說陸初璟不可能那麽輕而易舉地放棄,他就是一個典型的優質Alpha——聰明又俊美,認定的目标一定要達到,思維冷靜缜密,但這類Alpha往往會有個缺點,那就是領地感與占有欲,這是Alpha難以改變的本能,就連窦錦他本來都很抗拒別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間。

但現在,陸初璟已經把餘嘉藝标上了愛人的稱號,不管餘嘉藝想不想要,Alpha的占有欲都不容許他離開。

他現在只能幫到餘嘉藝這個地步,所以也希望餘嘉藝的願望能成真。

窦錦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你當初去招惹陸初璟的時候我沒阻止你。”

他當時還秉承着看戲的心态,因為他覺得餘嘉藝根本不可能追上陸初璟,結果沒想到陸初璟看起來那麽高冷和難追,內裏竟然是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純情大男生。

餘嘉藝只追了幾個月,再陪他美美地睡了一覺,陸初璟就被他釣得暈頭轉向。

窦錦淡淡地道:“如果要說第二後悔的事情,那肯定就是沒有勸過你和陸初璟好好談戀愛,我本來以為你們談幾個月就分,陸初璟肯定也不會陷得那麽深。”

“結果你們竟然能在一起那麽久,那個時候你們的感情太好,好到我以為你們兩個能走到最後。我這個時候說什麽像是在挑撥離間,所以什麽都沒說。”

“我知道你愛玩,本來看你對陸初璟這個态度,以為你這次是真的海王上岸,也是真的會收心,結果竟然鬧到了現在這個僵局。”

“餘嘉藝。”窦錦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窦錦很少會和他說這麽多大道理的話,餘嘉藝有點不太習慣,他自然地從窦錦的煙盒裏抽出根煙,他有好一陣子沒抽煙,點煙的動作都變得有些生疏。

他的眉眼低垂着,吐出來的白色煙圈緩緩飄了上來,撲朔迷離地蓋住他的眉眼,就像是他現在的心情。

餘嘉藝緩慢地道:“我也不知道。”

他可能就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和陸初璟的這段感情,從頭到尾他似乎都只想着自己,都只想自己開心。

可是現在,在一起不開心,分開也不開心。

後來的路上一路沉默,窦錦不能把他送太遠,只能把他送到隔壁市的一個城鎮,不算特別偏僻,鎮上該有的東西都有。

用身份證太容易被查出來,窦錦幹脆幫他開了一個月的賓館,最後窦錦在走的時候,又給他留了新的手機,還有張銀行卡。

“密碼是我生日,我不能給你太多錢,工資不夠我花,平時都用的我爸的副卡,用多了他會問我。不過這卡裏有一萬塊,你應該也夠用了,不夠我再給你帶。”窦錦想起來了些什麽,又把後座自己的外套丢給了餘嘉藝,“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餘嘉藝的懷裏抱着窦錦的外套,他抿了抿唇,又道了一句:“謝謝。”

現在的餘嘉藝看起來無比的落寞,窦錦有一萬年都沒見過餘嘉藝狼狽成這個樣子了,他突然之間甚至還覺得有點好笑。

窦錦“噗”地一下笑出了聲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像我們高中兩個人去和別人打群架,然後打輸了的樣子。”

“滾!”

餘嘉藝心裏僅剩的一點煽情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沒什麽好氣地踹了一腳窦錦,最後一次和他搖了搖手道:“走了,等我回來請你吃飯。”

“嗯,再見。”窦錦開着玩笑道,“記得還我錢。”

餘嘉藝拉開賓館房間門的時候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麽心情,賓館的環境還可以,就是最普通的酒店,但都很整潔。

他不敢用賓館的燒水壺燒水,随手拿了瓶礦泉水擰開,餘嘉藝仰着下巴直接喝了大半瓶。

餘嘉藝往後一躺,癱倒在了床上,他的心髒空落落,閉上眼睛眼簾依舊映着天花板的白熾燈光,他想到的還是陸初璟。

陸初璟現在肯定發現他已經不在了。

他回家應該就能看到被踹開的門,門鎖已經壞掉了,門把手半挂不挂地吊在門上。客廳裏的游戲還開着,加載完成後就一直停在了游戲的界面,但等陸初璟回去之後,沙發上被人坐過的痕跡肯定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陸初璟會是什麽心情,生氣?難過?還是幹脆想開了?

餘嘉藝卷過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夢之中,他無意識地聳動了下鼻尖,餘嘉藝聞不到熟悉的烏木香味,只能隐約聞到賓館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道。

等他醒來的時候,正好是晚飯的點,餘嘉藝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睡着的時候沒開空調,現在手腳冰涼。

他睡得有些久,胃部也有點空,餘嘉藝艱難地套上外套,本來想直接叫個酒店的外賣,但看了一圈都沒什麽讓人有食欲的東西。

餘嘉藝想起上來的時候看到過家漢堡店,幹脆套上窦錦的外套往樓下走去,窦錦沒比陸初璟矮多少,他穿窦錦的外套也大得過分。

他準備先去銀行取個錢,再去順路買個漢堡。

夜晚銀行自動取款機沒什麽人,餘嘉藝只在外面排了一會兒隊,但他取錢的時候卻出現了意外,窦錦給他的那張卡變成了空卡。

裏面連一分錢都沒有。

餘嘉藝的心跳咯噔了下,他知道窦錦不可能耍他玩,他本來就冰涼的手腳更加發涼,甚至有了些失溫的感覺。

外面沒人排隊,餘嘉藝幹脆靠在了防盜玻璃上,狹小的空間讓餘嘉藝很有安全感。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摸出手機給窦錦打了個電話,但電話那頭卻一直是無人接聽的忙音,擊碎了他僅剩無存的希望。

餘嘉藝漸漸咬緊了唇,他能猜到窦錦那邊應該出了什麽意外,但按照陸初璟的為人,他應該不會牽連到窦錦身上。

現在這個時代,像他們這種年輕人很少會在身上帶現金,也就是說餘嘉藝身上現在連一分錢都沒有。

他捏着手機的手收緊,這個手機裏只有窦錦一個人的號碼,餘嘉藝竟然覺得有些嘲諷,他接下來唯一能背下來的號碼竟然是餘父的。

餘嘉藝的指節發頓,但還是斷斷續續地在手機上輸下了號碼,但電話卻還是一陣陣忙音,像是一下一下打在他心上。

他最後面無表情地掐斷了電話,可下一秒,安靜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餘嘉藝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看到的卻是一串熟悉的號碼。

餘嘉藝的身形僵住,自動存款機的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排了隊,他回頭看了一眼,還是捏着手機走了出去。

明明只是隔壁市,餘嘉藝卻覺得比他住着的地方要冷了許多,他的喉結滾動了下,反正他的行蹤肯定早就暴露得無影無蹤,餘嘉藝破罐子破摔地接通了電話。

他的呼吸散亂,餘嘉藝的鼻尖被凍得發紅,他突兀地站在已經掉光了葉子的樹下,低聲地喊道:“……陸初璟。”

“嗯。”

電話那頭應了一聲,除卻陸初璟的聲音,餘嘉藝還聽到了呼嘯的風聲,像是汽車開着窗飛速開過的聲音。

陸初璟問道:“給你爸媽打電話了?”

“……”

餘嘉藝的呼吸一滞,他像是被人捂住了鼻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餘嘉藝。”陸初璟的聲線冷淡,“為什麽要一聲不響地就跑?你是不是對窦錦有些過于盲目的信任,覺得跟着他跑我就不可能找得到你?”

“你可能只要看一眼鞋櫃,你就會發現鑰匙早就放在了原來的位置。”

“從我把選擇權抛給你之後,我就沒想着關着你。”

他的手肘撐在車窗邊,夜色微涼,陸初璟的眉眼冷清,高懸在空中的月亮倒影在他黑色的瞳仁當中,他清晰地聽到了餘嘉藝加重的呼吸聲。

餘嘉藝的聲音太模糊,像是在哭。

風像是刀割一樣地刮過陸初璟的臉頰,他卻像是不知冷一樣,他薄薄的眼皮輕垂着,聲音夾在冬風當中:

“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他的聲音像是在哄人,但聲色卻過于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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