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和陸初璟必須分手
餘嘉藝本來就是不愛受委屈的性格,他一邊哭得難熬,一邊惡狠狠地咬上陸初璟的肩膀。
他咬得一點也不輕,不怎麽鋒利的虎牙還是用力地刺破了皮膚。餘嘉藝嘗到了口腔裏的鐵鏽味,他繼續用力地往下咬了下去,但這點疼陸初璟似乎完全沒放在眼裏,他反倒是按住餘嘉藝的後腦勺,讓他咬得更厲害些。
餘嘉藝的呼吸聲很重,陸初璟以前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除了威懾他的時候給他打了一劑針,但現在陸初璟像是真的要讓疼。
其實也不是疼,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崩潰與無助,餘嘉藝最讨厭的就是現在這種什麽都被別人掌控着的感覺。
餘嘉藝漸漸連陸初璟的肩膀都咬不住,他抑制不住張開的嘴角有水痕滴落,他所有的重量都交托在了陸初璟身上。
他的眼皮數不清第幾次沉沉合上,但次次都被陸初璟不怎麽講道理地喚醒。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回了床上,餘嘉藝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下巴磕在枕頭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陸初璟的下颚線上滾着汗珠,他伸出手探了探餘嘉藝額頭上的體溫,确認了沒有發燒之後,他用被子裹着餘嘉藝抱進了懷裏。
他還是沒有困意,甚至算得上清醒,陸初璟的視線從餘嘉藝的臉上滑過,然後停在了他微微紅腫的眼皮上,他真的哭了太多次了,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陸初璟用指腹輕輕蹭了蹭,然後用溫熱的掌心蓋住,餘嘉藝的大半張臉都被他擋住,只露出了微微聳動着的鼻翼,和破了皮的殷紅嘴唇。
餘嘉藝的嘴唇生得很薄,就像是和他薄情的性格一樣,從他嘴裏吐出來的話,也像是一把把小刀往陸初璟的心裏戳。他的靈魂像是被把剔骨刀剝離,陸初璟已經被餘嘉藝傷了那麽多次,但每一次,餘嘉藝說出那些絕情又難聽的話時候,陸初璟就想讓他哭。
可真正讓餘嘉藝哭了,他心裏又像是堵了股氣,但他又不覺得後悔。陸初璟擡起手,看到的就是餘嘉藝通紅的眼角。
他不想和餘嘉藝鬧到這種境界,但餘嘉藝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抓不住的空氣,陸初璟無論如何奮力地去抓,最後看到的還是遠離的背影。
陸初璟第一次談戀愛,他說要教餘嘉藝怎麽樣談戀愛,但事實上他自己也根本不會談戀愛。
他抱着餘嘉藝,心跳聲沉悶而緩慢。陸初璟起身幫餘嘉藝換了衣服,他應該是真的累到了,就連陸初璟幫他換衣服的時候,他也只是睜開眼睛,然後偏了下腦袋。
陸初璟抱着他往門外走,外面下着漸漸瀝瀝的小雨,門口有穿着黑衣服的人打着傘等他,他沉默不語地替抱着餘嘉藝的陸初璟撐好傘,恪盡職守地盯着前方。
沒有人問這個Beta身上為什麽有散不掉的烏木香,也沒有人陸初璟脖子上破了皮的抓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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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初璟抱着餘嘉藝坐進了車後座,他把餘嘉藝抱在了腿上,把他的腦袋按在了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讓餘嘉藝舒服地繼續睡覺。
外面的雨聲太小,關了窗之後就一點也聽不見。天色昏暗,照得陸初璟的眉眼晦澀不明。
他自顧自地牽住餘嘉藝的手,手臂攬着他的肩,終于開口道:“去京郊的那個別墅。”
司機應和了一聲,然後在後視鏡裏與陸初璟對視了眼後,傳話道:“先生讓你給他回個電話。”
陸初璟低眉看着餘嘉藝,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只是随意地“嗯”了聲。
別墅還是他們走時候的老樣子,陸初璟抱着他走進去之後,把人輕放在了主卧的床墊上,他才出去回了電話。
陸初璟背靠在瓷磚上,他在宴會當中消失的突然,尤其消失地還是陳鳶的生日宴會,他面無表情地聽着陸凜不痛不癢的訓話,然後聽到電話裏的忙音後才把手機收了回來。
歸于平靜之後,他茫然地擡起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位置上。陸初璟不知道這個感覺叫什麽,但每一次心跳的時候肋骨都生疼。
餘嘉藝在一段感情剛開始的時候有十足的熱情,但他始終打着遲早都要分手、好聚好散、就此別過的念頭,所以喜歡的時候恨不得掏心掏肺,但厭煩之後連個機會都不給。
但陸初璟不是,陸初璟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拿出百分百的心思去做,在他的眼裏,談戀愛就是要真心實意地去談,那才叫喜歡和愛。
他不懂餘嘉藝為什麽能随随便便地提分手,就像餘嘉藝不懂他為什麽能偏執到這種程度是一個道理。
他們這次開始了真正的冷戰,說是冷戰,更像是戰争。
餘嘉藝一點也不服軟,他知道陸初璟會生氣,但在發現自己被真正地關起來,斷絕一切社交之後,餘嘉藝只要是和他待在一塊,就拿不好聽的話刺他。
他本來就是個口輕舌薄的人,只不過以前和陸初璟在一起的時候,他對陸初璟說的話都是撿着甜言蜜語講,現在言語就是化為刀槍往陸初璟的身上刺。
陸初璟也很信守承諾,他說餘嘉藝讓他不開心一次,就讓他哭一次也是真的,就像是滾雪球一樣,他們兩個的關系越來越惡劣。
他到後來其實每次聽到餘嘉藝說的那些話,都已經麻木。陸初璟自己都已經分不清,他有時候壓着餘嘉藝弄的時候,到底是想讓餘嘉藝哭,還是只想要餘嘉藝記住他。
陸初璟白天要去實驗室,餘嘉藝有時候連他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他每天都能睡到中午,醒來的時候都已經有人給他送了飯放在了保溫箱裏。
餘嘉藝身上穿着寬松的長袖,赤着腳走下了樓梯,他一拉袖子,就露出了手臂上觸目驚心的痕跡,全是陸初璟留下的。
每次送的飯都是按照他的口味來,但餘嘉藝每次都沒什麽胃口,吃的東西也很少。一段時間下來,他更加瘦了。
陸初璟會在晚上抱着他的時候,摸着他背上的蝴蝶骨,低聲地道:“你瘦了很多。”
餘嘉藝那時候已經很困了,不耐地一翻身,說出來的話也很難聽:“你少出現在我面前,我的胃口就會好很多。”
結局是他又被陸初璟壓着弄了一頓,餘嘉藝沒忍住,邊忍住啜泣聲,邊擡手打了陸初璟一巴掌。
只不過沒什麽力氣,就像是團棉花,反手就被陸初璟按在了身邊。
他圖了一時的口舌之快,後來每次吃晚飯的時候陸初璟都逼着他吃完一碗飯,甚至晚上回來還要檢查一下他中午吃了多少東西。
餘嘉藝不想浪費糧食,但他實在是吃不下,每次都只能往下水道倒一點掉,留到陸初璟能接受的程度,不然晚上難受的還是他。
他心情一煩躁,就開始犯煙瘾,但餘嘉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如果他跟陸初璟開口去要煙,不僅要不到煙,肯定還要把自己賠進去。
餘嘉藝突然想起來,他當時為了給陸初璟過生日布置別墅的時候,因為步驟太繁瑣,他需要抽煙緩解一下心情。
他模糊地記得自己當時一包煙沒抽完,然後随手放進了哪個抽屜裏。
算算時間,煙應該差不多也過保質期了,但餘嘉藝現在只想抽煙。
陸初璟把別墅的其他地方都動過一遍,換了嶄新的家具——除了客廳,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就像是從相片裏複制出來的一樣。
他開始在客廳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牆壁上還有點他當時貼過氣球又撕不幹淨的痕跡,餘嘉藝記得自己還賠了幾百塊。
餘嘉藝盯着牆壁發呆,他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疼。
這是他第一次幫男朋友那麽認真地慶祝生日,耗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但在陸初璟對着他笑的時候,餘嘉藝覺得一切都值得。
餘嘉藝的喉結滾動了下,他轉過身不再看牆壁,繼續努力地翻箱倒櫃起來。
他沒找到煙,但在翻開某一個抽屜的時候,餘嘉藝蹲在地上,他的心上像是中了一槍,整個人都僵了個住。
餘嘉藝看到的是個純英文的購物清單,被壓在了抽屜各種東西的最底下,只要不是認真去翻,根本不會有人找到它。
是個定位儀的購物清單。
餘嘉藝的耳膜像是鼓起,他像是掉進了海水裏,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只能聽到自己猛烈跳動的心跳聲。
他看到了日期,就是今年的,所以不是什麽人留下來的,是陸初璟買的。
餘嘉藝不想往某個方向去想,但他真的想不到陸初璟買定位儀的其他用途,除了能用在他身上,還能用在哪裏?
他對着購物清單上定位清單的樣子,發了瘋地把自己衣櫃的衣服都檢查一遍,什麽東西都沒找到之後,餘嘉藝忽然把視線聚焦在了他手腕上戴着的平安鎖上。
定位儀很小,放在裏面綽綽有餘,所以當時在山莊的時候,陸初璟才能那麽快地找到他,然後正好撞到他和徐旭圓在一起。
人一旦疑神疑鬼起來,就覺得哪裏都不多,就像是現在,餘嘉藝覺得平安鎖要比平時重許多。
餘嘉藝回了房間,陸初璟知道他喜歡飄窗,特意也在卧室裏重新鑿了一個
他抱着腿蹲坐在飄窗上發呆,旁邊就是封着的窗,餘嘉藝一個人在那邊待了一下午,他聽到了樓下的動靜。沒過多久之後,卧室門開了,陸初璟從外面走了進來。
餘嘉藝擡頭看向他,他的眼尾微微下垂着,是很冷漠疏離的弧度。
他自然而來地垂着手,手鏈在他的腕處往下滑了點,平安鎖碰撞在了餘嘉藝的掌心處。
餘嘉藝的眼眶很紅,他的聲音很輕,但确實像是質問:“我問你,你是不是在送給我的手鏈裏裝了定位儀?”
陸初璟的表情很明顯地緊繃了下,他沒有第一時間給餘嘉藝答案,沉默更像是淩遲的刀。餘嘉藝猛地把手鏈扯了下來,手腕上傳來了頓疼,他把手鏈砸在了陸初璟的腳邊,紅着眼睛問道:“是不是!陸初璟我問你是不是?”
他還是不會撒謊,最後還是用低啞的聲音道:“是。”
餘嘉藝渾身都在顫抖着,他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聲音從緊咬着的牙關擠了出來:“你瘋了……陸初璟,你還把我當一個人看嗎?”
他彎下腰,擡起手捂住臉,眼淚掉在了自己的手心上,餘嘉藝又随手抹去,他的肩膀哭得微微聳動着。
收到陸初璟送給他的手鏈,餘嘉藝的态度有了那麽點他自己都不易察覺地松動。他原先帶着的小鈴铛一直是他一個人的秘密,直到陸初璟喝醉之後,變成了他們兩個人的秘密。
餘嘉藝戴上陸初璟送的手鏈之後,剛開始還有點不習慣,但戴久了之後,手鏈像是和他的身體融為了一體,他從未想過陸初璟會在裏面裝上一個定位儀。
餘嘉藝往後退了退,整個人都縮在了玻璃前,赤着的腳掂在了飄窗上。
明明現在的眼淚遠不及他在床上的時候掉得多,但餘嘉藝卻覺得眼前在發黑,他哭得像是五髒六腑都皺縮成了一團。
哭得迷茫又模糊的瞬間,餘嘉藝的腦海裏有個念頭一閃而過——這算陸初璟騙他嗎,那陸初璟被他騙的時候又是什麽心情?
餘嘉藝聽到了陸初璟匆匆靠近的腳步聲,他猛然擡起頭,抛卻了其他所有想法,餘嘉藝幾乎是吼道:“別過來!”
他從飄窗的窗簾後摸出了一直藏着的伸縮水果刀,這已經是他能從房間裏找到唯一鋒利的刀具,還是陸初璟想給他削水果皮買的。
餘嘉藝面上帶着破釜成舟的鎮定,他的嘴唇抿緊,刀面沒有指向陸初璟,反而反向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他冷靜地道:“你往前走一步,我就割自己一刀。”
餘嘉藝的手有些發抖,他其實連刀柄都抓不太穩,他在賭,他知道陸初璟喜歡他,所以拿自己的身體做代價。
他威脅着陸初璟,用這種方法逼陸初璟分手,這是餘嘉藝最後能想到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他和陸初璟必須分手,不然會是更加慘烈地兩敗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