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就是陸初璟的心病”
餘嘉藝失去了視覺,但他能從擁抱中聽出陸初璟起伏的聲音,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陸初璟哭,可能分手的時候他也哭了,只是餘嘉藝不知道。
他似乎懂了陸初璟說的心疼是什麽感覺。
“……陸初璟。”餘嘉藝小心翼翼地喚了聲,“你哭了?”
陸初璟捂着他眼睛的手掌更加用力了些,嚴密到餘嘉藝眼前的光影都變成黑色。
他說:“我沒哭。”
也不知道是怕餘嘉藝不信,還是在掩耳盜鈴,陸初璟又重複道:“我沒哭。”
“嗯,你沒哭。”餘嘉藝不由地放緩了聲音,他順着陸初璟的意思道,“那你先把手拿開。”
再隔了幾分鐘,陸初璟才慢吞吞地把手移了下去,他的另一只手臂還是緊緊地摟着餘嘉藝的腰。
餘嘉藝微側了下臉,陸初璟的眼眶現在已經不紅了,但他總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異樣感。
他的睫毛微垂在眼上,嘴唇比平時抿得更緊了些,餘嘉藝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有一些濕。
他只來得及碰一下,手腕就被陸初璟抓住,但僵持一會,陸初璟就松開手任由他去碰。
陸初璟的眉眼像陳鳶,比大部分Alpha都要來得精致,只是平時游離着冷氣,現在就像是被日落暈着的深海。
餘嘉藝的心更軟了些,他們現在換了個面對面抱着的姿勢,他擡着手蹭着陸初璟的眼尾,忽然微踮起腳吻了一下。
“我也想你了。”
這是重逢之後餘嘉藝第一次說這種話,他以前說再浪的話都不會臉紅,現在只是一句單純又簡單的“想你”卻讓他緊張。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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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初璟親上來的時候餘嘉藝毫無準備,差點咬到陸初璟的舌頭,他的腰抵着背後的洗臉臺,就算有毛衣擋着,也覺得有些擱。
下一秒,陸初璟的手臂攔在了他的腰上,把他摟近懷裏。
餘嘉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陸初璟帶得轉了個身, 力道附加在他的下巴上,強硬着讓他扭頭看向鏡子。
他的眼睛下意識地睜開,就看到了自己被陸初璟親得說不出話的樣子,臉頰通紅,餘嘉藝自己都認不得自己鏡子裏的樣子。他倉皇地移開視線,但過了幾秒之後,像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餘嘉藝再次睜開了眼睛。
鏡子明明離得不算近,但畫面卻格外清晰地映入眼簾,餘嘉藝的睫毛飛速地輕顫着,他看到自己的下唇被吻得微微下陷,因為看鏡子的緣故略出下神,陸初璟親得更兇了。
以前接吻的時候,餘嘉藝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閉着眼睛,就算睜開了眼睛,他也被親得意識模糊,根本看不清什麽東西。
但現在,餘嘉藝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陸初璟親他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他吻下來的動作又重又急,甚至顯得有那麽些不見章法,但手指卻強勢地掐在他的下巴上,掌控着餘嘉藝的一切行為。
浴室裏回蕩着他和陸初璟接吻的聲響,鏡子裏是他們現在的樣子,明明他們什麽都沒幹,只是接吻而已,沖擊感卻讓餘嘉藝當真做不到繼續看下去。
陸初璟現在卻逼他看,在短暫的空閑時間,他撩起眼皮,輕輕瞥了一眼鏡子道:“你看,是我把你親成這個樣子。”
“……”
陸初璟循循善誘道:“再說一遍剛才的話好不好?”
“……我想你了。”當第一遍說出口之後,第二遍也變得很簡單。
“不是只有你在想我,我也在想你。”
陸初璟帶着餘嘉藝一起去了醫院旁邊的私房菜館吃飯,他身上的衣着依舊單薄,在房間裏的時候還好,出來就顯得穿的有些少,特別是在他們往外走了一段時間之後。
他抓住餘嘉藝的手腕,時間久了之後,指節被凍得有些冰。
餘嘉藝也意識到了,他剛出門前被陸初璟親得暈頭轉向,就連外套都是陸初璟幫他穿上的,他當時根本顧不上陸初璟身上到底穿了些什麽。
他的臉上還戴着口罩,因為餘嘉藝覺得被親腫的嘴唇無法見人,他悶着聲音道:“陸初璟,你不冷?”
搶在陸初璟之前,他率先道:“別說你不冷,那只是在騙我。”
想說的話被阻止,陸初璟換了個答案道:“還好。”
“還好是什麽意思?”餘嘉藝反問道,“你冷你為什麽不多穿衣服?”
陸初璟頓住腳步,拉着餘嘉藝也停了下,他微垂着眸看了餘嘉藝幾秒,然後還是選擇托盤而出道:“因為我的情緒不穩定,冷能讓我的精神更加清醒。”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好過易感期裏的折磨。
餘嘉藝萬萬沒想到陸初璟會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半天說不出話,最後只能拉着陸初璟走快一點,他開口道:“你以為可以多穿一點,因為我會陪着你。”
現在數不清有多長時間,他們沒有那麽平和地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餘嘉藝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陸初璟一直銘記于心,比他背過的實驗室守則還要來得熟。
陸初璟點單的時候全按着餘嘉藝的口味,把餘嘉藝每次在出門在外必吃的幾道菜勾完,再把菜單遞給餘嘉藝讓他自己加喜歡的菜。
接過菜單的餘嘉藝低頭看了一眼,這個景象和他的回憶重合,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他笑了一下,然後又低頭重新添了幾道菜。
私房菜館的上菜速度不快不慢,陸初璟從餘嘉藝的對面坐到了旁邊,他現在離開餘嘉藝一刻就難受,人總是貪心,見不到餘嘉藝的時候他想着看一眼就足夠了,看到餘嘉藝之後他又想時時刻刻都和他有肢體接觸。
可人又總是學得會滿足,接吻是最好的,如果不行那就是擁抱,最次之的牽手也讓他滿意,易感期的alpha非常黏他們認定的伴侶。
餘嘉藝笑了下道:“你這樣牽着我,我待會怎麽吃飯?”
“我可以喂你。”陸初璟把手牽得更緊些,他甚至開始後悔帶餘嘉藝出來吃飯,“不想松開。”
“你在開玩笑嗎?”
“我沒有開玩笑。”陸初璟的語氣很認真,他用筷子夾了菜送到了餘嘉藝的嘴邊,“我真的可以。”
“……”
“你別鬧。”
不知道易感期的alpha是不是都那麽無理取鬧,陸初璟不松手,反倒是把筷子再往餘嘉藝的嘴邊送了送,像是一定要逼着他吃下去。
其實餘嘉藝已經不只一次被陸初璟喂東西,但以前的情況很現在不一樣,他們對面的天花板上還懸着攝像頭,餘嘉藝一想到有人坐在監控室裏看着他被陸初璟喂東西,就覺得頭皮發麻。
最後他們達成的共識是,陸初璟可以不喂他,但他們的手臂必須時刻緊貼在一起。
餘嘉藝陪了陸初璟一個周末,在他接到電話慌忙地趕過來的時候,他以為陸初璟會像以前的易感期一樣,沒有什麽理智。
可陸初璟和他想象裏的不一樣,雖然在床 上的時候他還是那麽不講道理,但他明明自己已經很難受了,還是會抱着餘嘉藝輕聲安撫。
讓易感期的alpha考慮自己伴侶的感受,其實是件很難的事情,因為他們的理性難以克制住自己的沖動,他們腦內的想法只有标記自己認定的伴侶,讓他們說不出話,但陸初璟就是做到了。
他把餘嘉藝的感受放到了第一位,因為餘嘉藝在他心裏才是最重要的,比他自己還要重要。
餘嘉藝見陸初璟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禮拜一的時候也回去上班。
他和陸初璟整整待了兩天,脖子數不清被陸初璟啃了幾口,但餘嘉藝完全忘記他的身上會有陸初璟留下的信息素。
辦公室裏的beta居多,大部分人都聞不到他的信息素,但當他拉開位置坐到陳宣旁邊,他反應劇烈得像只受到驚吓的貓。
“你身上……又有alpha的信息素味道?”
聞到熟悉的烏木香,陳宣先是僵了下身體,但明顯感覺到餘嘉藝身上的信息素攻擊性沒有上次那麽強,更像是纏綿地繞在餘嘉藝的身上,只是占着地盤說明一下所有感。
如果換作其他alpha和omega可能沒關系,但陳宣的鼻子從小都很敏感,他只要一聞到別人的信息素味道就會不太舒服,所以他的性格才會那麽內向,也才會随身攜帶阻隔劑。
“很濃嗎?”餘嘉藝低頭聞了聞。
他身上的這件衣服是陸初璟的,穿着不動的時候還好,可是一彎腰的時候,衣領就會往下滑。
“……”
咬得好深好狠,那個alpha。
陳宣不敢繼續看了,他紅着臉從抽屜裏摸出阻隔劑遞給餘嘉藝。
餘嘉藝晃均勻之後往自己的身上噴,他噴到一半,有些心虛地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跟窦錦講,幫我守下秘密。”
看到陳宣答應下來,餘嘉藝松了口氣。
他和陸初璟的事情,在他的好友圈裏只有窦錦一個人知道他們的詳細過程,他見過他們甜蜜得如膠似漆的樣子,也見過他們鬧得天崩地裂的地步。
餘嘉藝要找個合适的機會才能和他講。
上班的時間過得也不慢,餘嘉藝收到了陸初璟的短信,說是要過來接他,今天他沒開車,也是陸初璟送他過來的。
餘嘉藝下了樓,就看到陸初璟的車停在樓下,他快步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了上來。
陸初璟今天終于穿了身厚衣服,還是他最喜歡的性冷淡風格,通體一身黑。他剛從陸家的實驗室出來,身上還帶着一股清淡的藥水味。
經常跟在他身邊的助理現在也不在,陸初璟問道:“累嗎?”
餘嘉藝搖了搖頭道:“還行,我工作很輕松,不累。”
他回答話時發現陸初璟一直盯着他,餘嘉藝被他看得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臉,什麽都沒摸到之後,他把座位前的鏡子放下來,随意地一瞥,也還是什麽都沒看到。
“……怎麽了?”
陸初璟的嘴唇抿了又松,松了又抿,最後只是道:“沒事。”
他們兩個一起吃了晚飯,然後陸初璟把餘嘉藝送回了他的小公寓。陸初璟吃晚飯的時候也表現得很正常,可餘嘉藝就是隐隐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等他洗完澡出來路過浴室裏的鏡子,他看到自己脖頸後處的牙印,餘嘉藝才終于頓悟過來陸初璟是怎麽了。
他往身上噴了抑制劑,蓋住了陸初璟留下的信息素味道,所以陸初璟不開心了,但他為什麽不說……明明以前陸初璟都是直接啃上來再留一個标記。
餘嘉藝照着鏡子吹頭發,表情因為沉思顯得有些凝重,但他突然之間又似乎想明白了陸初璟是為什麽。
因為他和陸初璟以前因為信息素的問題吵過架,這也是他們最開始分手的引爆線,所以陸初璟不是不想提,他是不敢提。
餘嘉藝猶豫着,給陸初璟發了條信息解釋。
——“噴阻隔劑是因為我同事是omega,他的鼻子比較敏感,聞到信息素味道就不舒服。”
後來的一段時間,他和陸初璟之間仿佛完全冰釋前嫌。
他們從來沒有删掉的微信,終于開始延續着半年前的最後一條消息,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看電影。
餘嘉藝從未想到他能和陸初璟回到現在這個關系,就像是兜兜轉轉,他們再次繞回了原地,身邊人還是身邊人。
陸初璟的病也似乎好了,在餘嘉藝的陪伴之下,他看起來完全像是一個健康清俊的alpha,可這只是似乎。
月末的餘嘉藝有點忙,但等他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拿起手機看的時候卻發現陸初璟還是遲遲沒回他的消息,他莫名地有些不妙的第六感,于是打了電話給陸初璟。
電話接通地卻很快,他剛喊了一聲陸初璟,電話那頭卻傳來了道陌生的聲音:“餘嘉藝?”
餘嘉藝的心往下沉了沉,應道:“我是。”
陸初璟又犯病了,他這次甚至比上次還要來得嚴重,醫生和他簡潔明了地講明情況之後,餘嘉藝立馬往醫院趕去。
“他為什麽不把手機帶進去?”餘嘉藝的呼吸有些淩亂,“他為什麽不跟我說?”
醫生解釋道:“他自己把手機給我的,他每次易感期都會把手機交給我保管,因為他說過,他會控制不住地給你發消息,他怕打擾到你,他怕你覺得他煩。”
餘嘉藝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像是往他的心裏注了塊冰,他從頭涼到了腳。
“其實他每次易感期都很難熬,陸初璟最沖動的時候我只是想去隔離室裏看看他的情況,就被他揍得在病床上躺了三天。alpha的易感期領地權是前所未有地強,你在他的心裏很特殊,所以他才會允許你待在他身邊,他甚至想把你綁在身邊。”
“上次結束之後,他還是過來找我吃了很多藥。你的陪伴是有用的,但似乎沒從根源性上解決問題。”
“我并不知道你們的問題在哪裏,但我覺得或許你就是陸初璟的心病。”
餘嘉藝拉開隔離室門的時候腦袋裏還在響醫生說的那些話,他被隔離的環境震驚到止住腳步,和他上次看到的整齊幹淨的隔離室不一樣,現在地上碎了很多東西。
唯一能算得上整潔只剩下床,但上面堆了很多衣服,一件一件疊在一起被陸初璟珍重地抱在懷裏。
餘嘉藝一眼就認出來,這些都不是陸初璟的衣服,這些都是他的衣服。
他沒想到,陸初璟會把他穿過的衣服,全部留下來,然後在易感期的時候一件件堆在身邊,像是在築巢,又像是把這些他不要的東西當成救命稻草。
“你怎麽過來了?”
餘嘉藝已經分不清陸初璟的神志到底清醒不清醒,他的眼眶有淚在轉,整個人被陸初璟連拖帶拽地摔到床上。
“沒人告訴你不要随便進來?”
這次的易感期來勢洶洶,陸初璟已經感覺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理智,要不是餘嘉藝抱着他,他可能連說一句話的空隙都不會給餘嘉藝。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陸初璟的手掌蹭着餘嘉藝的臉頰,看着他茫然的表情,他自問自答地輕聲道,“今天是你當時跟我提分手的那一天。”
所以陸初璟才會那麽難過。
餘嘉藝根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的心髒忽然之間就好痛,他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喊“陸初璟”。
就是這一天,他提了分手,一點機會也不留給陸初璟。
“醫生的建議是不是讓你陪着我,讓我不要壓抑、也不要忍耐。因為物極必反,我現在壓抑得越深,易感期來的時候我就會越難受。”
陸初璟問道:“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
陸初璟的聲音像威脅:“我會很兇,會讓你離不開床,也可能不只是床——是沙發,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肩膀就被餘嘉藝挽住,他的腦袋捱在陸初璟的肩上,聳動着的背像是在哭。
“你不會的。”
“我愛你呀,陸初璟。”
“我愛你。”
“你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