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得是多麽俊俏的兒郎啊”◎
白若眯着眼睛瞧, 但距離還是太遠了，根本看不清這人長的是美是醜：“這長歡城還缺俊俏的郎君麽，是個人就長得有鼻子有眼的！”
狄惠興奮不減：“不能這麽說, 我聽說這個張說平日裏看起來特別清冷不好接近，傳說他十五歲的時候, 左大人家的小女兒天天叫着‘道濟哥哥’跟在他屁股後面跑，張說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曉得左瓷是哪個吧？”狄惠：“現在人家是長歡城排前十的美人兒啦, 愣是誰都不嫁就等着他，你說這兄弟長得能是一般俊麽？”
白若啧了一聲, 不屑道：“膚淺, 女人選擇丈夫的時候可是非常慎重的好吧, 怎麽可能就看一張臉皮？”
說是這麽說，她對這位張道濟卻是更加好奇了。
狄惠道：“你說的對, 畢竟張說還是相府的獨生子，自己又争氣，我要是女人我也想跟他！”
白若無言地把自己被汗打濕的頭發捋到上面用帽子蓋住：“沒什麽好遺憾的, 性別不是阻擋你的理由。”
狄惠終于被噎得說不出來了。
他左扭右扭地看了半天, 還是看不到——
主要是因為張說站在陰影裏, 還是側身, 他們的位置又實在有點偏僻, 狄惠終于放棄了，沒話找話道：“我記得你明天休沐是吧？”
白若掄着他的袖子扇風：“對, 不能和你出去, 我有約了。”
狄惠大驚失色：“什麽！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我還沒下手呢你怎麽就約人了！是誰如此大膽, 今晚我就套個麻袋給他一頓暴打……”
白若笑眯眯道：“是個道姑。”
狄惠：“道姑你也不放過？！”
白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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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惠：“哦哦, 是來夫人對吧？金仙觀最近生意很火爆啊, 又是休沐日, 上山肯定不太容易的。”
這麽長時間以來——尤其是來俊臣死後，很少有人會稱呼王幼薇為來夫人，是以白若很是反應了一會兒：“沒事，我可以從後面繞上去。”
狄惠：“何必這麽麻煩？帶上我就行了，我直接讓道長找人帶我們走，保準比你繞路要強多了。”
白若：“金仙觀的道長也肯賣你面子？”
狄惠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叔叔是太醫，任你是三教九流哪一派別，你敢惹大夫麽？将來你生病倒在床上，誰知道他給你灌得是毒藥要是救命藥啊？”
無言以對，狄惠的道德觀一定是狄雲親手灌輸的。
狄惠一把摘下白若的烏紗帽扣在手裏扇風，吓得白若連聲呼喚小祖宗：“快點給我，天啦，早晚被你折騰死……”
狄惠即便是坐着也頗高，把帽子舉着逗她來搶。
白若氣的要炸了，這麽多人看着呢也敢混鬧，回頭就去找狄雲給他下點強勁的瀉藥……
正奮力搶帽子，就見狄惠一兜手有把帽子扣回了她腦袋上，小聲道：“噓——有大人物來了。”
她剛要回嘴，就見人群呼啦啦地跪下了，各個口稱萬歲。
白若心裏一跳——這是女皇來了。
狄惠拉着她跪倒，白若拼命想擡頭，狄惠一只手卻懶洋洋地罩在她的後頸，熱乎乎的，還怎麽也反抗不得。
這排場可真夠大了，一直到她疑心自己的膝蓋已經跪腫了的時候，女皇才終于在最涼爽最适宜觀賞的地方坐了下來。
狄惠動作自然地給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漫不經心地擡眼打量：“呦，春宮侍郎也來了，原來剛才行色匆匆地，是去接待陛下啊。”
白若擡頭看，果然看見張昌宗就坐在離女皇最近的位置，神情自然，大概是天太熱了，他微微皺着眉頭，就像是有什麽煩心事。
即便如此，容色依舊美得震人心神。
正想着，狄惠突然拉了她一把，白若一回頭，就看見了他燦爛得不得了的笑容：“喂，前面有人把位子空出來啦，一起去！”
“我……”她想出口拒絕，但狄惠動作太快，若是大聲叫他反而惹人注意，她不情不願地被拖着前進了大概三十多步的距離，最後終于在一處小涼棚前停下了。
這個位置非常微妙，就在女皇坐席的斜後方，他們看得見坐席上人的側面，坐席上的人卻看不見他們，而且這裏距武舉臺更進了些，已經能看清人臉了。
可惜張說已經被叫到女皇跟前去了，白若看不見女皇的表情，只能從她身邊人的态度上判斷出陛下對張說的看重和喜愛，多半因為他是張柬之的兒子，所以就多囑咐一些罷了。
奇怪的是張昌宗的态度，餘人都是一副親近模樣，唯有他，獨自鎖眉坐着，看着張說的眼神格外複雜——
像是厭惡，像是惡心，又像是嫉妒。
“可憐啊，其實郭子修也算很不錯了，勤學苦練這麽多年，最後還是要敗在張道濟手裏。”
狄惠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連陛下都召見了張說，郭子修真是贏也不是輸也不是——輸了像是未盡全力，贏了又像是和陛下唱反調一樣。”
白若放下思緒，不解地側頭看他：“郭子修又是誰？”
狄惠嘴角抽了抽：“你來給舉子們送衣服，你不知道郭子修是誰？他就是張道濟今天的對手啊，你看，”
他伸手一指，白若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邊站着的武驸馬你總認識吧？這郭子修明面上是左大人的門生，實際上卻是太平公主的人，這事兒人盡皆知，當事人都懶得遮掩，武驸馬都趕到現場來了！”
武攸暨就在坐席旁邊站着，臉上笑意溫和，炎熱的天氣仿佛在他身邊轉了個彎繞回去了——但經過萬年城這一遭事，白若是決不再敢輕信此人了。
罷了，日後和他的交集也不大，何苦給自己找麻煩呢？
她看向臺側站着的那個人——郭子修，他正頗為輕蔑地看向和女皇說話的張說，似乎并不把他的優勢放在眼裏，一邊看着，一邊做一些輕緩的熱身動作。
狄惠道：“郭子修是不是胃不太好？我看他臉色很差麽。”
白若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麽異常：“現在誰不是熱得臉紅撲撲的？這有什麽要緊？”
狄惠撇了撇嘴：“你那點醫術就是個半吊子——只盼着他不要出差錯才好啊，不然可就不精彩了！”
白若道：“你若是喜歡看耍猴，到了夜市開張的時候就往渭水邊溜達去，有得是耍給你看的！非得在這兒曬着？少烏鴉嘴了，說起來到底什麽時候能開始啊，我還着急回去取衣服呢！”
話音剛落，只聽場邊傳來清脆的金鳴：“武舉殿試，正式開場！”
女皇擡了下手輕輕示意可以開始了，臺下轟然響應，狄惠也跟着挺起腰板拍手，還要拉着熱的半死不活的白若一起捧場。
“第一場，薛歐對陣王植酒！”
白若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狄惠适時地在她耳邊說道：
“薛歐是範陽薛家的長子，就是長得醜了點，身手還是不錯的；這邊這個就好看多了，看着文绉绉的，哎，太原王氏百年大族，都是文士，到了這一代居然怎麽就成了武舉子了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太原王氏？”白若驚訝地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那不就是王幼薇他們家麽！”
“對呀，”狄惠理所當然地說道：“就是來夫人的親弟弟。我看過幾場王植酒和其他舉子的比賽，這厮的武藝根本就不行，但聽說家裏給找的關系很硬，上面有大人物罩着，怎麽說也能拿個進士。”
王幼薇的弟弟，又一位萬年舊案的參與者——當時他年紀太小，所以才沒有被白若考慮進去，誰知竟在這裏碰了面。
很硬的關系？白若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除了和王家合謀扳倒來俊臣的張昌宗之外還能有誰？
還以為王家會跟張昌宗要什麽好處呢，原來就是這個。
那些不成器的子弟，永遠不知道家裏人為了他們的仕途，都犧牲了什麽。
狄惠伸手撫平他的嘴角：“別這個表情嘛，人脈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關系的不是？”
白若皺了下鼻子：“現在晉級的人都已經是進士了對吧？難道這個薛家的還會給他留手？”
狄惠歪頭想了想：“應該不會了。”
果然，上臺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薛歐就幹脆利落地一腳把王植酒掃下了臺。
臺下噓聲一片，白若忍不住笑了起來。狄惠看着她的表情“噗”了一聲：“幸災樂禍也不用這麽明顯吧？”
白若搖了搖頭：“所以王植酒就只是進士，剩下張說，薛歐和郭子修三個争奪狀元榜眼探花郎？”
“沒錯。張說輪空了，所以下面這一輪是薛歐和郭子修。”
白若眯眼打量了一下：“我壓郭子修。”
狄惠道：“哎，你這人，武驸馬還在旁邊站着呢當然是郭子修當榜眼啊！想要銀子你就直說，沒得賭了！”
白若道：“好吧，不瞞你說，朝廷發的銀子确實不夠花，今天的晚飯我去你那裏蹭吧。”
狄惠爽快地一攤手：“沒問題！”
兩人一本正經地讨論了晚飯的內容，好不容易決定了想要看比賽的時候，郭子修已經輕松地制服了薛歐，臉上頗有得色，他原本就是一副壯漢模樣，這一來更顯得神采奕奕。
薛歐倒是十分謙遜，一副輸得心服口服的樣子，行了個四方禮就推下了。
狄惠拉過一張長凳，拽着白若坐下，滿臉興奮地說道：“快坐好，張道濟要上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