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吃過晚飯之後,蔣雲泊與姜青遙來到了海灘邊。
姜青遙穿了一雙木質拖鞋,露出白皙圓潤的腳趾,指甲蓋像半透明的貝母,粉紅細膩。
蔣雲泊只看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說:“遙遙,你、你以後不要穿拖鞋出門。”
姜青遙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說:“我穿拖鞋有什麽問題嗎?你不也穿了?”
“反正……反正就是盡量不要穿。”
“為什麽啊?”
蔣雲泊咳了一聲,說:“我在的時候可以穿,我不在的時候最好不要穿,萬一遇到什麽壞人了,穿拖鞋可麻煩了,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過。”
姜青遙:“……”
這片沙灘不小,夜色濃也重,兩人終于不再遮遮掩掩,光明正大地牽起了手。
姜青遙一深一淺地踩着沙子,問:“阿雲,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不是親情的那種喜歡。”
“我不知道。”蔣雲泊說,“等我發現的時候,好像已經很久很久了。”
姜青遙不依不饒地問:“很久很久是有多久了?”
蔣雲泊失笑道:“遙遙,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清楚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了。”
“那可太不公平了。”姜青遙嘟了嘟嘴,說:“我無比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動心的,你卻一問三不知。”
這回輪到蔣雲泊追問了:“什麽時候?”
姜青遙捂嘴偷笑:“初中畢業的時候,你穿着西裝,在陽光下,笑着向我走來的那一刻。”
“為什麽會是這一刻?我還以為會是更早之前呢。”
“因為這一刻的你特別特別帥。”
蔣雲泊:“……”
“就這?那是不是有個別的帥哥也在陽光下對你笑一笑,你就跟人家跑了啊?遙遙,我們人呢不能那麽膚淺,皮囊只是很淺層的東西,你要看到我內心的真善美。”
“哦,那是不是也可以不喜歡你,然後轉頭去找一個比你更真善美的人。”
蔣雲泊敲了下她的頭,說:“你敢就試試,看我不把他的頭打爆。”
姜青遙哇了一聲,說:“做人不可以這麽暴力,你這樣是很容易被抓去喝茶的。”
蔣雲泊笑了一聲:“那你就不要移情別戀了。”
二人真的談戀愛的時候,其實感覺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互相喜歡、尊重和理解,還是如往常一般親密,不一樣的只是,現在牽手會臉紅,擁抱會心顫,對視的時候會害羞,叫對方的名字時,都帶上了甜蜜的意味。
就像他們曾經讨論過的,畢飛宇《推拿》裏面的那句話一樣——戀人之間的語言不是語言,而是語氣。
你說一句話,是甜的、苦的、鹹的、辛辣的、還是酸澀的?只要一個眼神,一點語氣,就能顯露無疑。對待彼此的态度,自然也就包攬在其中了。
那是戀人之間才能靠近的神秘海域。
姜青遙走累了,嬌嬌氣氣地站在原地,說:“我不想走了。”
蔣雲泊自覺地蹲下身,說:“背你。”
姜青遙心安理得地趴了上去,說:“謝謝你。”
蔣雲泊颠了颠,說:“怎麽好像比初三的時候還輕?”
姜青遙環着他的脖子,說:“哪裏有?我明明還胖了兩斤。”
蔣雲泊說:“再吃多點吧,輕得像一片羽毛,小心哪天刮臺風,把你刮走了。”
“哪有這麽誇張?臺風能把我刮去哪裏?”
“刮到我的心裏,從此你就出不去了。”
今天早上,姜青遙還嫌棄蔣雲泊是個不解風情的直男,沒想到同一天的晚上,他就能說出這麽肉麻的話。
姜青遙勾着腳指頭,讓木質拖鞋穩穩地留在腳上。
她問:“你是不是去查資料了?”
“查什麽資料?”
“情話大全。”
“咳咳……看了一點。”
“只是一點嗎?”
“你不是說我不浪漫嗎?我就去、就去搜了一下。”
姜青遙沒說話了。
蔣雲泊微微側過臉,問:“怎麽了?”
姜青遙掐了掐他的耳朵,說:“沒什麽,只是突然覺得你很可愛。”
一想到他窩在被窩裏,用手機認真地查着資料的畫面,就覺得很可愛。
蔣雲泊“喂”了一聲。
“啊!怎麽又下雨了?”
姜青遙拍了拍蔣雲泊的肩膀,說:“別喂了,趕緊跑吧。”
點點滴滴,淅淅瀝瀝。
蔣雲泊說:“抱穩了。”就沿着河邊跑了起來。
冷浸浸的風刮到了臉邊,姜青遙說:“這兩天怎麽總是下雨啊。”
“因為有片雲泊在了你的心口。”蔣雲泊朗聲一笑,“每當我想你的時候,天空就會下雨。”
姜青遙臊紅了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這雨不大,綿綿蒙蒙地落下來,沒有什麽氣勢。
蔣雲泊感受到姜青遙掌心的柔膩濕潤,“唔唔”地想說什麽。
姜青遙縮回了手:“你要說什麽?”
蔣雲泊接下來的那句話,讓姜青遙記了許多年。
“雲化作了相思雨,向你遙遙致意。”
二人回到民宿的時候,衣服微濕,姜青遙的臉還是紅的。
因為下雨,大家都差不多回到民宿了,正在客廳裏玩狼人殺呢。
看見二人回來,趙清元柔柔一笑,說:“你們沒帶傘,淋了雨,要先去換身衣服,不然容易感冒,換完衣服等會下來跟我們一起玩狼人殺吧。”
姜青遙裝作自然地點頭:“好啊。”
蔣雲泊也點了點頭。
換完衣服下來後,蔣雲泊和姜青遙坐在了角落的座位上,也只有這個角落是空着的了。
他們來的時機很巧,在場的人剛剛玩完一局,現在可以無縫融入。
姜青遙的手氣不錯,第一把就拿了個好人牌,女巫。
“天黑請閉眼。”
全部人都閉上了眼睛。
上帝說:“狼人請睜眼,确認自己的同伴。”
姜青遙一直閉着眼睛,但她豎起了耳朵,試試能不能聽到狼人的動靜。可惜的是,狼人那邊一片安靜。
“女巫請睜眼。”
“今晚這個人死了,你有一瓶解藥,你救嗎?”上帝指了指一個方向。
姜青遙望過去,死的平民是梁柔,她想了想,搖了搖頭。
上帝點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這裏一瓶毒藥,你要毒嗎?”
姜青遙依舊搖了搖頭。
到了白天,梁柔知道自己出局了,她氣惱地癟了癟唇。
姜青遙心虛地拿過一個抱枕,默默抱着,不救梁柔,除了認為梁柔的性命不夠有價值之外,還因為她之前總是說趙清元蔣雲泊天生一對,她不爽很久了。
哼,她還挺小心眼的。
第二局再閉眼的時候,整座大廳毫無預兆地陷入了黑暗。
停電了。
衆人齊齊睜眼,問:“怎麽回事?”
趙清元也有點慌,不過她反應很快,冷靜下來,說:“大家先別着急,可以先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我現在去問問是什麽情況。”
衆人紛紛打開了手電筒,無措的黑被驅散了些,但并不明亮。
趙清元聯系了民宿的負責人,然後說:“十分抱歉,民宿的主人說今晚這一帶都停電,電力要到明天早上五點才能恢複,所以這一晚,我們都要在黑暗中度過了。真的很對不起大家。”
“班長,這也不能怪你,誰都沒想到這裏會突然停電啊。”
“诶,幸好我多帶了兩個充電寶,還是滿格電的。”
“借我一個,借我一個。”
“長夜漫漫,我都不敢玩手機了,今晚可怎麽過呢。”
趙清元思考片刻,說:“要不這樣吧,我們繼續玩狼人殺,用兩三個人的手機開個手電筒,放在桌上就可以了,然後等晚上十點的時候大家就回房間睡覺,早點睡,明天一早再起來洗漱。反正明天也回家了,這應該是我們這次團建的最後一個活動了。”
“班長說得對,我同意。”
“對啊對啊,明天就回家了,今晚就玩個盡興吧。”
剛剛抽到上帝牌的人說:“那接着剛剛那局繼續玩?”
“可以可以。”
有幾個人把自己的手機貢獻出來,在桌子上為大家照明。
“天黑請閉眼。”
“狼人請睜眼,請選擇你們要殺死的對象。”
黑夜裏,又有一個好人死去。
“狼人請閉眼,女巫請睜眼。”
“今晚這個人死了,你有一瓶解藥,你救嗎?”
一模一樣的臺詞。
接着微弱的手電筒光,姜青遙認出了死的人是班裏一個不太熟的男生,但這個男生智商還挺高。
她點點頭,救吧。
“好的,我知道了。這裏一瓶毒藥,你要毒嗎?”
姜青遙搖了搖頭。
蔣雲泊突然閉着眼,摸到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上寫下“下一回毒我,我是狼人”。
姜青遙傻眼了,翻過他的手,寫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女巫?”
蔣雲泊寫:“你搖頭的時候,頭發絲碰到我的手了。”
大意了。
“你很想死嗎?”
“被你毒死,我甘之如饴。”
“你有病!那我就成全你。”
下一回的時候,姜青遙還真的狠下心,把蔣雲泊給毒死了。
蔣雲泊又寫道:“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這句話很長,他寫了很久。
姜青遙“看”出來了,這是《小王子》裏的話。
看來蔣雲泊是真的查了很多東西。
下一回,女巫也被殺了。
死去的狼人和死去的女巫不再理會這場游戲,他們不關心也不在意旁人,只在另一個世界裏竊竊私語。
姜青遙寫:“你也馴服了我。”
“我很高興被你馴服,你是我獨一無二的雲,我不再孤獨。”
兩人在黑暗中挨得若即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