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找媽
景平安保住草窩,把篝火重新攏好,将燒焦的肋排從柴灰裏撥出來,挑能吃的吃了。
食物珍貴,為了口吃的,從野人到動物都是拿命在搏,不能浪費。
她算是明白了,想要收買渣爹幹活,費的勁都不夠折騰的。她默默地抱起小石頭回到草窩裏,埋頭磨石鍋。有火了,能吃上熟食,已經是很大的進步,煮肉這種事情,其實不必強求,畢竟生肉都吃了這麽久了。她是怕寄生蟲,要是有石鍋,就可以燒開水喝。
磨石頭費勁,可自己還不能出去狩獵,成天在窩裏閑着也是閑着,慢慢磨,總能把石鍋磨出來,不一定非得要渣爹幫忙。
亞只沮喪了一會兒,便重整旗鼓,跑到外面去尋找新的幹草準備用來搭窩,完全沒有意識到娃很小,需要族群保護,如果身邊沒有成年人守護會很危險。
景平安聽到渣爹跑遠的腳步聲,考慮到窩裏連續遭襲,便把篝火燒得更旺盛些,算是給自己稍微多一點保障。
柴不多,親媽撿回來的那捆細樹枝燒不了多久。
景平安覺得寄希望于渣爹找柴回來,還不如把他們囤積的打算用來做成狩獵工具的木頭拿來燒。
她的力氣小,只能把斜靠在岩石上晾曬的木棍推倒在地,再滾到篝火旁,之後用一根自己搬得動的木棍将圓木的一端撬起來,架在圍成火塘的石頭上,送到篝火堆裏。
好幾根成人胳膊粗的圓木架起來燃燒,耐燒,且火勢旺,這給了景平安不少安全感。
她怕有人偷襲窩,于是坐在篝火旁磨石頭,想借助火吓吓那些闖進來的人或野獸。
渣爹來來回回一趟接一趟地搬幹草,忙着鋪窩,卻連一捆柴都沒帶回過來。
景平安跑過去,讓他撿柴。
渣爹理直氣壯地回:“步。”又跑了。
天漸漸黑了,渣爹的窩鋪好了。他自己的獸皮燒得只剩下一塊,不夠鋪窩,趁着步不在家,把她們晾在草窩旁的獸皮搶走了兩塊鋪進窩裏,之後舒舒服服地躺進窩裏,睡覺了。
下午的時候,天放晴了,還出了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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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剛入夜,便又刮起了大風,下起了雪。篝火被風吹得朝着一面倒,燒得呼呼的。
景平安的肚子餓了,卻沒有吃的,只能嚼點雪墊一墊。她憂心地看向洞口方向:親媽怎麽還沒回來。
親媽大清早出去狩獵,即使離開草原去到瀑布下的森林裏找獵物,到這個時間,也早該回來了。
等待是漫長的,景平安磨着石鍋等親媽,困得不行了,親媽還沒回來。
她不知不覺地睡着了,後來又冷醒了。
她睜開眼時,岩石下靠外的地方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篝火裏的火已經熄了,只剩下燒完的灰。
她架在火塘上的圓木只燒到架起來的地方,與地面接觸的部位還是完好的。獨木燃燒聚不起火勢,加上貼地影響到通風供氧,熄滅了。
此刻,天已經蒙蒙亮,渣爹還沒起床,親媽也沒有回來。
親媽出去狩獵,竟然一天一夜未歸。
景平安的心懸了起來,跑到渣爹的草窩前,剛想喊亞,便見他警惕地睜開眼。
亞坐起來,困惑地看着她:大早上的,來他的窩做什麽?又沒有食物。
景平安說:“媽一夜沒回來,你去找找。”她指向外面,又強調遍,“找媽。”
亞又躺回了窩裏。狩獵很危險,即使是一群女野人出去,也經常有遇到危險死在外面的。沒回來,那就是回不來了。步要是一直不回來,這個窩就是他的了。他餓了,自己去找點食物就好。如果他也回不來,這個窩,誰有本事歸誰。
景平安叫不動亞,她這小身板更不可能像親媽那樣威脅恐吓得了亞,讓他乖乖聽話。
求人不如求己!
她知道外面大雪茫茫,以自己的身板,連草叢都穿不過去,出去找親媽,跟自尋死路差不多,可……親媽要是回不來,自己也活不了。況且,那是親媽,她做不到親媽在外面生死未蔔,自己在窩裏躺着等死。
景平安先把自己的獸皮衣服用草繩捆結實,披風的帶子重新系好,務必讓自己穿得暖暖的。
她揮不動粗圓木保護自己,只能拿細木棍,但細木棍加上自己這點小力氣,殺傷力太有限。她回到草窩裏,在收集到的獸牙堆中找到一顆成人巴掌長的猛獸牙,捆在細木棍上,做成獸牙短矛。說是短矛,也比她的身板高出一截。
她試着揮了揮獸牙短矛,舞得呼呼作響,還頗有點吓人的勢頭。
她想了想,又多做了兩根,用草繩系好背在身後備用。
亞對于娃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已經見慣不怪。沒食物了,減少消耗才是道理。他躺在草窩裏,頭朝外,看着景平安忙忙碌碌的,全當小孩子閑不住鬧騰。直到他看到娃手裏拄着根棍子,踩着厚厚的積雪往外走,才一下子坐起身,喊:“娃。”擡手,讓她回來。出去危險!
景平安沒理亞,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亞起身,幾步追上景平安,便想把她抱回窩。
忽然,景平安手裏那根綁有獸牙的棍子揮到他的面前,對着他的眼睛,但凡再往前一點,他的眼睛就沒了。
景平安斥道:“放下!”她的右手握着獸牙短矛對準亞的眼睛做威脅狀,左手用力地朝着地下反複點了好幾下,動作示意亞。
亞被吓了一大跳,看着娃小小的面容滿是怒氣,那眼神比步還要懾人,不由得浮上些懼意,再看獸牙離眼睛越來越近,趕緊把娃放在地上。
景平安一邊告訴自己,別氣別氣,這個世界的男野人就這樣,但一面仍然忍不住氣亞的無動于衷,也很擔親親媽。她懶得搭理亞,繼續往外走。
讓她成功說亞出去找親媽,很難辦到,不如自己去。好歹自己是亞的娃,亞在見到她有危險時不會坐視不理。那麽亞在見到她出去最可能的兩個反應:一,阻止她出去,二,跟在身後當保镖。
亞跟在景平安的身後,喊:“娃。”
景平安一腳踩到雪地裏,腳下突然踏空,摔進了厚厚的積雪中,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亞揪着景平安的衣服,将她提起來。
景平安懸在空中,臉上、頭發上、獸皮衣上都是雪,再加上那氣呼呼的樣子,狼狽又可愛。
亞咧嘴笑了。
下一秒,娃手裏的獸牙長矛便又對準了他的眼睛。
亞的笑容僵在臉上,然後又消失了。
他把景平安放下,也生氣了。他左右瞅瞅,沒看到步,迅速擡腳踹在景平安的屁股上,把她踢進了雪裏。
景平安撲騰着從雪裏站起來,一歲半大的孩子,短小身材,站在雪裏被埋得膝蓋都看不見了。她握着獸牙長矛,滿臉震驚兼難以置信地看着亞:這是親爹?
她很想問,老天爺,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怎麽攤上這麽個親爹?
亞報了仇,出了氣,沖着景平安得意地笑。
景平安給了他一個白眼,決定等親媽回來就慫恿親媽趕他走。她深吸口氣,壓住怒火,淌着雪再次往外去。
雪很厚,至少對她這麽大的孩子來說,是的。
雪淺的地方,沒過了她的膝蓋,深的地方,到腰、到胸。好在這裏是礦山,植被少,大多數都是石頭,不像草原那樣寸步難行。
她拐過石頭堆,面前出現一個斜坡,居高臨下地擡眼望去,好一片白雪茫茫的景象。
近處,礦山,有許多石頭,頂上覆蓋滿白雪,側面還有部分露在雪外,再夾雜着零星的枯草在寒風中顫抖,擡眼望去,不用手摸,都能感覺到石頭的透骨冰涼。遠處,礦山下,則是茫茫草澤,此刻已經鋪成了雪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已經完全看不出草色,只剩下宛若波濤般的雪堆。
一夜風雪,早把親媽昨天留下的腳印掩蓋了。
她觸目所及的地方不要說親媽和獵物,連只飛鳥都沒有,連只活物都看不到。
這樣的天氣,去哪裏尋找獵物?
景平安知道狩獵危險,不容易。可她一直想着,這個世界沒有環境污染,沒有人為破壞,大自然生機勃勃,物種豐富,野外到處都是飛鳥走獸,草澤的魚多到随便一個小水窪就有好多,怎麽都不缺獵物。以為出去狩獵最大的困難是嚴寒。可她看到面前的景象,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輕松,尋找食物有多不容易。
草澤裏那麽深的草,再鋪上雪,不要說是她,親媽進去都能埋得沒影。人鑽在雪下面的草叢裏,看不到天空,分不出方向,這麽冷的天,迷路都會要了人命。
她知道,要找親媽,還得亞去。亞對這片地方熟,他一定知道哪裏有獵物,也一定知道怎麽去尋找親媽。
景平安聽到亞踩在雪上的聲音在慢慢靠近,于是又邁着淌着雪繼續往前,大聲地喊:“媽——”她知道,親媽在附近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不回有回應,但她不是喊給親媽聽的,而是喊給亞聽的。她得讓亞明白,他的娃在找媽,不要命也要找媽。
景平安邊喊媽,邊往外走。雪地裏難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走得很吃力。
景平安很擔心,也很難受。她不想失去親媽。其實,這樣的環境,對自己而言,活下去是個奢求,可她想親媽活着,想親媽活下去,想親媽能夠喝上熱湯,吃上炖肉,甚至将來住上屋子,再養點家禽牲畜,這樣就不用大冬天的還出去狩獵尋找食物了。
她想日子會好起來的,她不想就這樣失去親媽,更不想再經歷一次剛有點起色,就突然之間什麽都沒了。亞不去找,她自己也會去找親媽。
景平安喊着親媽,在雪地裏手腳并用地艱難往前。
亞走到景平安的身邊,先一把搶過了景平安手裏的短矛,想折斷,又猶豫了下,別在了腰間,再把景平安抱起來放在肩膀上,滿臉不樂意地對她說:“步。”指指外面。
景平安被風吹得鼻子、臉通紅,眼睛也紅紅的,有點想哭的樣子,聞言,沖亞露出一個笑臉,舉起雙手豎起大拇指。
亞氣哼哼地往前走,還記恨景平安兇他,要戳他的眼睛的事。不過一想,這是他的娃,厲害,這麽小就知道戳眼睛了,心情又好了點。
女野人有自己的獵場,她們更傾向于采摘果子和狩獵帶毛的小動物,那樣會更安全。她們不喜歡靠近危險的河邊,也不愛吃水澤裏的動物,要找步,得往瀑布下面的森林裏去。森林裏的鳥類聚集的地方和河邊都危險,步不會往那邊去。
亞在腦子裏迅速盤算了下,便猜測出步狩獵能去的地方,帶着景平安飛快地趕往。
他跑出去一段,又停下來,扭頭看向坐在肩膀上的景平安,說:“娃,窩。”這麽小的娃,應該留在窩裏吧?
景平安堅持,“媽。”去揪亞的頭發催他。
亞掰開景平安的手救出自己的頭發,帶着景平安去找步,想趕緊把娃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