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炀語氣委婉, 一再拒絕就顯得江寄月很沒人情味,而且,他也沒說過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一時半會找不到合理拒絕的理由。
他昨天主動邀請時燼玩游戲,今天白炀主動邀請他們玩游戲, 他卻拒絕了,有心的觀衆都能看出他跟白炀的隔閡,他只想好好錄制完拿到自己的薪酬, 在錄制結束前,最好不要整出什麽幺蛾子。
如今的電競圈不是以前的電競圈了,有一點污名都會給戰隊以及隊友們造成影響, 他不希望自己以後會成為累贅。
江寄月大腦飛速運轉, 很快就想好了答案,在他出口前, 身邊的時燼反倒先開口答應了:“既然無聊, 那就一起玩吧。”
白炀臉上浮起幾絲欣喜,似是沒料到時燼會主動答應。
看來,破壞時燼和江寄月的關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嘛。
江寄月看向時燼, 緩慢地眨了眨眼, 時燼答應的那瞬間,他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心底湧起未知卻又熟悉的害怕,跟以往季懷宸站在白炀那邊時的感覺一樣。
可他轉頭看時燼, 與時燼的目光撞上時, 他的恐慌立馬就被時燼安撫了。
因為時燼沒有看白炀, 時燼的視線自始至終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因為這細節而感到滿足, 只覺得, 時燼就該看着他一個人。
他是不是有點太霸道了?
時燼又不是他什麽人。
江寄月在心中唾棄自己,只聽時燼低低道:“好了。”
被抓破的地方,周圍的皮膚有一股緊巴感,江寄月低頭看着手上多出的小恐龍創口貼,時燼松開他時,手指無意間擦過他的手腕,帶起了一陣觸電般的麻癢。
心率監測手表上的數字又上升了一位,可他絲毫沒有察覺,似乎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
【看着數字慢慢上升,比直接突破極限數字還要緊張刺激呢。】
【你這樣說,我忽然有了一個新理解,時燼對月月是一見鐘情,而月月是日久生情嗎?】
【這屆cp粉們是懂怎麽給自己挖糖的,光看小情侶黏黏糊糊我就瘋了,在評論區裏我更要瘋了!!】
季懷宸在院子內站了許久,也反思了許久,看到江寄月從客廳裏出來,他立馬迎了上去,主動道歉:“月月,對不起。”
季大少爺能對他道歉,江寄月絲毫不感到意外,因為他聽過無數次季懷宸的“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很多人來說沒什麽份量,可能是踩了你一腳下意識的道歉,也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挂在嘴邊的話,裏面包含多少真摯歉意誰也不知道,季大少爺就是這一種。
至少在江寄月看來,季懷宸的道歉很不值錢。
江寄月:“沒關系。”
季懷宸一怔,江寄月很少會輕易對他說這三個字,那麽輕易就脫口而出,是真的沒關系,還是因為他的道歉已經不重要了?
季懷宸:“我以後會注意的,我不是故意抓傷你的,因為你最近總冷待我,我才……”
“我都說過沒關系了。”江寄月急急打斷季懷宸的話。
這大少爺不知道現在在直播嗎,這種話他聽聽就夠了,被觀衆們聽到,少不了一頓腦補。
那群觀衆們根本不知道季懷宸的過分,季懷宸能對他說暧昧的話,卻都不是真心的。
“月月。”
時燼從餐廳出來,手裏拿着兩個杯子,他的呼喊讓江寄月松了口氣,他立馬回應:“怎麽了?”
季懷宸臉立刻耷拉下來,月月是你能叫的?
江寄月竟然還答應了?!
時燼:“你想喝什麽?我幫你弄。”
江寄月掠過季懷宸,走向時燼:“有哪些呀?”
時燼:“咖啡,可樂,檸檬茶,牛奶……”
江寄月:“牛奶可以做甜的嗎?”
時燼輕笑:“給你放雙倍的糖,可以嗎?”
江寄月眼睛亮了亮,使勁點頭:“當然可以。”
季懷宸:“……”
【怎麽有一種哄小孩的既視感!嗚,老婆真的太可愛了!】
【季懷宸在說什麽啊?月月對你冷淡你就可以随便抓傷月月嗎?他怎麽道歉都是這種态度,還一個勁的給自己找理由。】
【我才什麽?因為你對我不好所以我也要對你不好,卧槽姐妹這種男人很可怕的,季懷宸一看就是沖動型的,脾氣一上來或許會家暴你,事後再沒什麽誠意的跟你道歉求你原諒,但就是不改!】
【不禁讓我想起了我那個沒品的前任,明明是他做錯了,卻總是将錯誤怪在我頭上,弄得我以為真的是我的錯,好在閨蜜告訴我他是在pua我,我及時清醒過來了。】
【所以還是時燼弟弟好,就算是弟弟也是會疼人的!】
【如果不是寫了年齡,我真以為月月比時燼小,在時燼面前的月月好幼稚,還喜歡雙倍糖的牛奶。】
時燼給江寄月和自己各沖了兩杯牛奶,他沒有特別喜歡的食物,除了苦的都會吃。
江寄月喜歡高甜的食物,這麽多年,他終于找到自己喜歡的口味了。
江寄月喜歡的,就是他喜歡的。
經費充足的節目組在游戲室內配備了八臺電腦,江寄月是第一次來游戲室,乍一眼還以為自己走進了某家電競網吧,四個位置并列在一起,對面也放着并列的四臺電腦。
江寄月和時燼結伴進來時,白炀和聞恒已經選好了靠窗的兩個位置坐定了,讓江寄月意外的是,季懷宸也在,看到兩人進來,季懷宸對江寄月解釋道:“聽說你們要打游戲,算上我一個沒關系吧?”
季懷宸加重了“沒關系”,江寄月當做沒聽到:“多一個少一個沒關系。”
季懷宸:“……”
這是跟沒關系過不去了。
白炀看到時燼和江寄月手裏的杯子,“呀”了聲:“我都忘了,打游戲的時候應該拿點喝的,說話也不會口幹了。”
這話很有指向性,你們兩個拿了喝的,為什麽不幫我們拿。
時燼淡淡道:“不知道你們喜歡喝什麽,樓下有很多飲品,可以自己去選。”
不待白炀再說,時燼拉了拉江寄月的袖子,将江寄月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我們坐對面,可以嗎?”
為了不碰到腳,聞恒坐在了靠窗的外側座位,白炀坐在中間位置,季懷宸坐在了白炀旁邊,季懷宸身邊還有一個空位。時燼不說,江寄月也不想坐在季懷宸旁邊,他也不會讓時燼一個人去坐對面。
江寄月點點頭,他特意坐在季懷宸的對面,有電腦擋着,可以不用看到季懷宸那張臉。
季懷宸難得猜出了江寄月的小心思,他努力坐直身體,也只能看到江寄月的額頭,時燼将兩人的杯子并排放到一起,瓷器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一聲也撞在了季懷宸心裏,他呆呆看着江寄月那個嫩綠色的小恐龍杯子,心中五味雜陳。
剛才在樓下,他聽到了江寄月和時燼的對話,江寄月在一衆飲品裏選擇了牛奶,還要了雙倍的糖。
他為跟江寄月有一樣的口味感到欣喜,可轉瞬又想起了錄制節目前一晚,他給江寄月端的那杯苦咖啡。
江寄月的話盤亘在腦海裏,反複折磨着他——
那個小朋友不喜歡,你也不喜歡,我不想讓你為難,說我喜歡,你從此就認為我喜歡吃苦的了。
他不明白江寄月為什麽不願意将喜好告訴他。
他跟江寄月朝夕相處那麽久,還不配獲得江寄月的信任嗎?
白炀顯然不會因為時燼的打斷而放棄,等江寄月和時燼坐下後,他問身邊的聞恒:“聞老師,您想喝什麽嗎?我幫您拿。”
聞恒:“咖啡就好。”
“阿宸,你想喝什麽?”白炀轉頭又問悶悶不樂的季懷宸。
季懷宸死死盯着小恐龍杯子,如同怨夫般悶聲道:“你來的時候怎麽不幫我們帶一杯?”
室內陡然寂靜,季懷宸說出口後就被懊惱侵襲,他怎麽把心裏想法說出來了?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說。
江寄月看不到季懷宸的表情,卻能明白季懷宸是在跟他說話。
“不好意思,忘記了。”
季懷宸胸口仿佛堵了一團棉花,江寄月輕描淡寫的解釋激怒了他,思考受限,也忘記了不該在這時候口不擇言:“月月,你的規矩呢,你以前不會那麽沒有禮貌的,白炀好心約你打游戲,你怎麽能只顧着自己呢?”
【季懷宸說得對,時燼和江寄月是不是太自私了?這兩人怎麽只顧着自己啊,不管白炀和季懷宸就算了,聞恒腿不方便,怎麽也不幫忙帶一杯飲料呀。】
【啊,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只記着彼此,忘記了其他人有錯嗎?】
【不會有人因為這種事就開噴吧,喜歡喝什麽自己拿呗,我又不知道你們的喜好,萬一拿的是你們不喜歡的,你們是喝還是不喝啊?再說,餐廳離游戲室就幾步路,能費多少時間?】
【我反倒覺得白炀是故意讓人難堪。】
【能不能不要老是針對我們羊羊了?請不要惡意腦補他!】
【季懷宸是不是有瘋病啊,這種話是能當場說的嗎?他質問江寄月有沒有規矩的時候真的很欠扁。】
【@季懷宸,你那麽喜歡幫白炀說話,你去追白炀好不好?不要纏着江寄月了好嗎?每次都打擾江寄月和時燼,真的很煩!】
時燼面上覆着一層冰霜,流暢的下颌線繃到極限,嗤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們季家教出來的規矩是這樣的,季家的大少爺原來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
季懷宸:“你……”
只從文字上,根本體會不到江寄月的苦處,現在直面感受到江寄月是什麽處境,時燼只覺得憤怒。
季懷宸就是這麽對江寄月的嗎?瘋起來可以在外人面前不給江寄月留半分面子?
可江寄月承受了十幾年,也委屈了十幾年。
時燼眼眸輕擡,壓抑的憤怒藏在逐漸變深的雙眼皮褶皺下,黑如深潭的雙眸看向斜對面的季懷宸,隐形的尖刺齊齊指向季懷宸:“幾杯飲料而已,你是腿斷了嗎?不會自己拿?”
衣角突然被人一扯,時燼沒有看江寄月,只一個動作就明白了江寄月的意思,乖乖地将剩餘的話咽下。
江寄月後背往椅子裏一靠,當着外人的面被季懷宸指責後卻異常放松:“我沒有只顧着自己,我還顧了時燼。”
季懷宸:“……”
白炀在心裏罵了季懷宸好幾遍蠢貨,就是因為這性格,他才看不上季懷宸,季懷宸就是個沒腦子的瘋子。
氣氛陷入焦灼,聞恒一副樂于看好戲的模樣,其他人看樣子也不想主動緩和,白炀只能站出來打圓場,笑着轉移話題:“阿宸,你想喝什麽,我幫你拿。”
“甜牛奶。”季懷宸雙目通紅,看不到江寄月的臉,執拗地看着江寄月的杯子,重重道,“我要雙倍的糖。”
“我知道了。”白炀拍了拍季懷宸的肩膀以示安撫,站起身對對面的江寄月和時燼說,“不好意思,得讓你們等一下了,我去幫聞老師和阿宸拿點喝的。”
江寄月沖白炀笑了笑,視線交彙,皆看到了彼此眼底的厭惡。
白炀就喜歡抓着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放,白炀反複強調喝的事情,不就是想對觀衆說,他跟時燼沒有幫他們帶喝的嗎?
但白炀錯算了季懷宸不穩定的情緒,季大少爺發起瘋來可是什麽都不顧的。
季懷宸這番操作,反倒幫他跟時燼解除了尴尬,白炀現在只怕要怄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