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恰豆蔻兮別有心思1.0

又過了五天,行李全部打點好,我便神清氣爽且樂颠颠地跟着師叔踏上了出蜀前往江南的路。

我絕對不會忘記離開那天村口站滿了三姑六婆,大媽大娘的情景!她們拉着師叔白嫩修長的小手一個勁兒地塞荷包、衣服、鞋子、幹糧……時不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往師叔身上招呼!

居然,居然還有一大膽的小姑娘羞答答地往師叔懷裏塞了一條紅繩!紅繩!你以為你是月老啊!還送紅繩!你全家都紅繩!!!

好不容易沖出重圍,我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擺脫了這幫高齡婦女,師叔算是跨國人生一道艱難的坎兒了!

入秋之後,天漸漸涼了。出了蜀地才知道那的确是個安樂避世的好地方,九曲蜀道阻隔的不僅是世事紛争,更是阻隔了險惡的人心。

往江南趕路的途中,我長了不少見聞,也聽到許多關于今年西南大旱的消息,據說已有不少難民北上或是東遷。越往江南去,師叔的眉頭便皺得越緊,我常問他怎麽了,他卻總是笑着搖搖頭,不作答。

由于我帶着游山玩水的心情,一路上從未安分,哪裏有熱鬧便往哪裏湊,非要把一路上的名川大山、名勝古跡看個遍。師叔拗不過我,這便導致入冬之時我們還未抵達江南。

這三個月的游山玩水,是我活了這麽多年以來最快活的,美景在前,美人在側,夫複何求啊!

我忽然很怕抵達江南,因為在我眼中,山便是山,水便是水。可在師叔眼中,那山不是山,那水也不僅僅是水。

無邊的山水景色在他眼裏仿佛飽含着一種情愫,慢慢将原本輕盈谪仙般的他填滿,他的笑容依舊如清風朗月,可他的每一步都變得比前一步更加沉重踏實。

師叔曾說的那句“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以聖人被褐懷玉。”,我如今仿佛有些懂,卻又更加不懂了。直到很久之後,我問起師父,師父才意味深長地告訴我,師叔眼中的東西叫做抱負。只是可惜,我與師父從未曾有過,也無從真正了解。

原本不日便可抵達錢塘,誰知在會稽山遇上今冬第一場雪,雪雖不大倒也細密,故而師叔便決定在會稽山逗留幾日,待雪後放晴再趕往錢塘西湖找師父。

冒着細雪登上會稽山之時,我留意到師叔的嘴角總帶着會心的笑容,他身披銀白的裘襖,與天地山川靠得那樣近,仿佛眨眼間便要消失在這純白的細雪之中。

我不自覺地伸手用力抓住師叔的衣角。師叔轉過頭來看我,溫柔地替我戴好披風的帽子:“累了嗎?”說着便伸出手将我的左手握住,牽着我前行,“抓緊我,快到山頂了。”

師叔果然還心疼我是個孩子,殊不知是我此刻也在心疼他。

“好漂亮!”登頂之時,我驚呼。

師叔如玉山般極目遠眺,一時忘了松開我的手。我擡眼去看他,他眼眸中的欣喜幾乎要灼瞎我的眼!

“書兒,晉人王子敬雲:從山□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為難懷!好一個‘秋冬之際尤為難懷’!”

我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壞了眼前的景致。在我眼裏,會稽風光再美,又怎比得上此時此刻師叔如同赤子般絕美純淨的容顏!

“千岩競秀,萬壑争流,草木蒙籠其上,若雲興霞蔚。”師叔自顧自地說着,他的聲音比絲竹之聲更加悅耳,心情的朗澄,使山川影映在一派光明潔淨之中,“非唯使人情開滌,亦覺日月清朗。”

“我也愛晉人,他們盡脫禮法束縛,意趣超越,表裏澄澈,一片空明。”我淘氣地搖頭晃腦,如背書般開口,“師叔既愛晉人,不如歸去。”

“書兒,你可記得昔日我教你讀書,王右軍與謝太傅共登冶城,謝悠然遠想,有高世之志。荀中郎登北固望海雲:‘雖未睹三山,便自使人有淩雲意!’。”

振衣千仞崗,濯足萬裏流。

我一時間似乎明白了,只有謝太傅那般的風流人物才是配得師叔的敬仰。我不顧寒冷,伸手去接漫天細雪,其實,令我迷醉的不是純白的飛雪,而是來自左手的師叔的溫度。

師叔俯身溫柔地笑眼看着我玩雪。

我仰頭傻傻咧嘴一笑,在師叔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穿着一身火紅披風的自己。漫天飛雪之中,這般鮮豔的紅色映在師叔眸中似要燃燒起來,噴薄而出。

從會稽山回客棧的路上,我們不幸遇到了流匪。

風雪之中,幾個彪形大漢正追着一對衣衫褴褛的母子。

那母子的雙腳被凍得鐵紫,好幾處地方凍得都裂開了,甚是凄慘。即便跌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他們仍拼死逃命。

“臭娘兒們,給老子站住——”

“居然敢逃!看我待會兒怎麽對付你!”

……

眼看這對母子就要跑到我與師叔藏身的山岩後,我怎麽能坐視不理!不然師父平日教得行俠仗義都作廢了嗎!豈有此理!

正當我要跳出去,師叔已然沖過去一把将那對母子接在懷裏——

哼!看在你們母子可憐,我先不計較你們占用我師叔懷抱這件事!

我在岩石上一借力,便飛身落在那幾個彪形大漢身前,攔住他們的去路,渾身那股子打小混出來的山大王腔調頓開:“喲喲喲~~這是那條道兒上的兄弟啊?”

“哪裏來的紅袍臭小子!也不擦亮狗眼看看本大爺是誰!” 一個滿臉胡茬的流匪橫道。

“哪個的狗鼻子聞出來我是臭的?”我一把掀開披風的帽子,斜着眼看過去。

“我就說了,怎麽着——”

“原來你是狗啊,可惜我今兒沒帶骨頭!”我嘿嘿嘿地嘲笑起來。

“大大大哥,他他他,挺漂亮——像像像娘兒們——啊啊啊!”其中那個長得最吓人的流匪居然是個結巴!

“诶,那個結巴兄弟!你哪只眼睛看出來小爺我像個娘兒們?”我現在可是一身男子打扮,哪那麽容易看出來!

“哈哈哈,不僅長得漂亮,還牙尖嘴利,我寨子裏還缺個壓寨小倌,帶你回去剛好!”那個臉上帶疤的流匪頭子扛着把大刀,粗氣道。

這時師叔已經順利将那對可憐兮兮的母子安頓一旁,師叔那件銀白裘襖正披在那對瑟瑟發抖的母子身上!!!師叔,你們萍水相逢而已,用得着做得這麽周到嗎!!!

“這位寨主,這對母子身無長物,你們又何必苦苦追殺?”師叔手一攔,将我護在身後。

“不不不、把他他們、賣、賣賣了,我們吃吃吃吃吃——什麽!”那個結巴搶着開口。

“既然如此,我這裏有些銀錢,你們權當我将他們買下了,如何?”

“無隔啊,你這樣做肯定沒效果,跟他們講什麽道理,必須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才管用!”我老氣橫秋地朝着師叔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

“別整天想着打打殺殺,動武是下策。”師叔朝我一笑。

一個歪戴着氈帽的大漢忽然嚷起來:“大哥,這兩個身上肯定有不少值錢的,何況這兩個細皮嫩肉,肯定比那兩個價錢好!”

刀疤頭子眼睛賊亮,大喝一聲:“兄弟們,拿下這兩個,今晚買酒喝!”

頓時,那幾個彪形大漢就朝我們沖過來。

我閃身一腳踹上那個胡茬男的子孫根,趁着那漢子哇哇直叫的片刻,一掌劈向他後腦,直接讓他眼冒金星了。于是我朝着師叔憤憤道:“小爺說什麽來着,跟這幫混蛋講道理,屁用!”

師叔靈巧地躲過流匪的夾擊,責備我道:“你這個山大王就不懂文雅些!髒字都給我收回去——”

我扁扁嘴,甩開礙事的披風,翻身連環踢轉眼就将那個結巴男擊倒在地,然後迅速卸他兩個粗壯的膀子,連帶再狠狠送了他兩個嘴巴子,潑皮般挑釁地喝道:“小結巴!現在誰是娘兒們,到底誰是娘兒們!”

不待他回過神,我一運功,一巴掌便朝他的腦袋招呼過去,眨眼他人就兩眼一翻昏過去了!

轉眼身後一陣殺氣撲來,我一低身,那刀鋒貼背而過!

暗算我!我氣得高擡後腳,一記擊中歪帽男的下颚——那人徑直飛出去三步遠後又惡狠狠轉身地朝我撲來——

“這位兄弟,你嘴都被我小爺我踢歪了,還來?”我輕蔑地一笑,轉身劈手奪過歪帽男手中的大刀,用刀背給他的胸口來了那麽十幾下,打得他癱軟在地。我随手丢了刀,彎腰拍了拍歪帽男的胸口,“不錯不錯,勇氣可嘉,可以碎個大石!”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舊坑《九國朝鳳》完結啦!!!好開心!!!希望大家有興趣跳坑去捧捧場啊~~~(文案有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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