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囑咐

紅水河發源于黑石山脈,密林亂石之間,融化的雪水形成許多山溪瀑布,高高低低的在在山古河道裏流淌,最終彙集到紅水河的主河道中,再一路奔騰入海。

“你說他是從這裏掉下去的?”黑山面無表情的扶着一顆歪斜的樹,探出身子朝懸崖外面看,聲音一如既往冷冰冰的毫無波動。

“是、是的。”渾身衣服髒亂無比的狼狽侍衛小心翼翼的回答。天知道,看到連霧伴當掉下去的那一瞬,他們恨不得掉下去的是自己好嗎?

哪怕當時掉下去摔死了,也好過面對族長大人的怒火。當時族長上位的時候,黑石族血流成河的事件即便是身為小孩子的他們,那種恐怖的印象也一直留在腦海中,眼前這位,可是殺死了老族長才上位的,手腕強硬而血腥,根本不是什麽吃齋念佛的主。

而掉下去的這個伴當,還是族長最最信任看重的那位,雖然沒有像別的伴當那樣手握重職,每個人都是族內舉足輕重的人物,只是一直跟在族長身邊打個雜什麽的,甚至有時候還自己出去狩獵,不像別人那樣完全接受族裏的供奉,但是他們太清楚連霧伴當在族長心中的位置了。

在紫藤祭司沒有到族裏的時候,族長有多少夜晚都是在連霧伴當的帳子裏渡過的,他們這些貼心侍衛心知肚明。好多次伺候的時候,都見到族長體貼的幫連霧伴當按摩、穿衣。

就是有了紫藤祭司之後,族長去連霧那裏的次數只是減少了而已,并非完全停止,而且目光放在連霧伴當身上的時候反而更多了呢。

他們這次竟然将族長心尖子上的人弄丢了,他們怎麽敢回去,已經找了一整夜和一個白天,眼看天就又要黑了,終于還是瞞不過,族長大人親自帶人找來了。

“為什麽不立刻回來彙報?”

“事情發生的時候就已經派了兩個人回去報告了,族長大人沒有收到麽……”侍衛戰戰兢兢的小聲辯駁。

黑山用力在手下的樹幹上狠狠捶了一下,紮根在石頭縫裏長了這許多年也只是細細一根的樹幹不堪重擊的晃了晃,晃悠悠落下來幾片葉子。

跪了一圈的侍衛身子幾乎伏在地面上,有人開始恐懼的發抖。

黑山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克制住了自己,轉身朝山下走去,聲音冰冷無情:“這幾天正是春播,忙的很,不必找了。”既然他要走,攔是攔不住的。

侍衛面面相蹙,直到黑山已經走出一段距離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起身跟上去,将将趕上黑山的步子,就見挺直腰背目不斜視的族長突然毫無征兆的“哇”的吐出一口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一片混亂。

但是始終沒有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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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細心的服侍黑山吃藥,一句都沒有問過連霧的事情。

*****

益寧終于見識到了桑蘭花這個神奇的物種到底是啥摸樣,應該是某種寄生植物,光禿禿的一朵,在任何一顆粗壯一點兒的樹木主幹上都有可能開出來。

顏色也是極其絢麗,雖然叫桑蘭花,但是跟藍色還真沒有什麽關系,幾乎各種顏色都有,而且開的毫無征兆,幾乎只是某一個早晨起床,族地內大大小小的樹幹上就開滿了這種神奇的花朵,整個山谷裏都飄蕩着一股濃郁的幽香。

然後各種動物嘹亮黏膩的叫聲開始傳過來,高高低低的要熱鬧上一整天,鳥兒也不落後,羽毛都更加鮮豔了幾分,飛在空中也都是成雙成對的追逐打鬧。

益寧覺得有點熱,不自在的扯了扯領口,用手扇了扇風。

他在幫忙準備春花祭,說白了也就是一個大點兒的篝火晚會而已。益寧在炸薯條,木香在旁邊幫忙。

“祭司,您弄好了嗎?”木香邊忙邊悄悄問他。

“什麽?”益寧沒明白,手上特制的長筷子在油鍋裏攪了攪,将沾到一起的薯條散開。

“就是桑蘭花啊,您不是說要摘好多朵,廣撒網的嗎?”木香調皮的打趣。

“呃,我還沒摘……那個,不着急哈……哈哈……”益寧尴尬的笑,之前木香跟他說桑蘭花的習俗的時候,曾悄悄問他要送給誰,他哪敢接話頭,就說到時候可能會摘好多,廣撒網,撈大魚。

“其實,族裏有好多姐妹都喜歡祭司的。”

益寧擦了擦頭上的汗,這會兒怎麽更熱了呢,是不是今天衣裳穿多了。

“祭司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呃……我才來族裏多長時間,當然沒有。倒是木香,不知道有沒有喜歡的人呢?”益寧被逼問的節節後退,幹脆反擊一句。

木香白皙的面龐浮起一陣害羞的暈紅:“有的呢。”

益寧頓時後悔,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就聽她接着用甜蜜的語氣道:“我從小跟木坤哥哥一起長大,阿爹對他也很喜歡。”

“那……你有沒有想過,木坤要是不喜歡你怎麽辦?”益寧試探的問。

“不會的。”木香臉色白了一下,搖頭道:“族裏的姑娘都知道我跟木坤哥哥的關系,雖然有人喜歡木坤哥哥,但是木坤哥哥還是跟我最好。其他族的姑娘也沒有跟木坤哥哥走的特別近的,祭司,您多慮啦。”

“啊,是嗎……”益寧覺得自己頭上的汗越來越多了,簡直擦不完。

“小時候跟木坤哥哥一起玩的時候,曾經許諾過要給木坤哥哥生孩子呢。”木香已經連脖子都紅了起來,羞澀的快要冒煙了,但是還在說:“雖然說出來很不好意思,但是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注意鍛煉身體,也盡量不讓自己生病,就是為了能給木坤哥哥生下健康的孩子。”

“這樣啊……”

“祭司,您懂的多,您看我可以嗎?”木香期盼的看着益寧。

“行的吧……”這姑娘志向真遠大,想的真久遠,而且一句話直指要害,益寧恍惚的想。

“啊,祭司、祭司!要糊了啊,快撈起來。”木香連叫了兩聲,益寧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把這一鍋撈起來,就被木香推着去休息。

“您臉色不太好,還是回去休息吧,這裏我們來就行了。”

其他人也都叫着不要他幫忙,讓他趕緊回去,自從益寧在族裏胡說吓唬大家說他活不超過十年之後,族人們待他更是跟對待瓷娃娃似的,越發小心,生怕他有個什麽事兒不好了。

益寧被趕了出來,繞了一圈去看了看已經有一寸多高的麥子,和剛剛發芽的甘蔗,還有各種蔬菜苗苗,青絲絲綠油油的,一片片一行行,整整齊齊的排列着,周圍有遠遠的圍了籬笆,防止野獸突然沖出來給糟蹋了。

北面一個凸出來的山坡被掏空,挖成了一個窯洞,雄鷹正帶着人在研究益寧給出的各式各樣的農具的圖紙,珍貴的金屬拿來做什麽禮器實在太浪費了,不如做成武器。

但是武器要求比較高,強度和韌性缺一不可,益寧建議他們先做農具練手,就給出了一沓子農具圖紙。

地穴族之前占據的那個地穴裏面本就是個天然的礦洞,裏頭有種豐富的鐵礦石,好像純度還不低,撿起來一塊就差不多是一塊鐵疙瘩。

因為堅硬無比,地穴族這門熔煉金屬的手藝已經相傳了許多代,看看他造出的戒鈡也知道,雄鷹族長的手藝已經相當高明了。

地穴族的人圍了整整一圈,盯着益寧給的那幾張貝葉紙嘀嘀咕咕。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益寧壓下心裏紛亂的念頭,走過去處理正事。

“啊,祭司,您來啦……正好這裏有點不太懂……”雄鷹絕對是一個專業素養極高的鐵匠,巴巴的奔過來拉住益寧的胳膊,将他扯到放置貝葉紙和紙筆的桌子前,按到一張椅子上做好,亟不可待的問開了。

有些東西不知道用處,他并沒有概念要怎麽做,而且他所掌握的還是熔煉鐵水,然後鑄造的手藝,并沒有鍛造的概念,焊接什麽的更別談了。

可是要想做好這些,這三種技藝不掌握那是絕對不行的,當下,益寧就仔細的跟他講了三者的不同和用處,又講了理論概念和要領。

雄鷹族長世代做這個,在座的都是行家,只是都只有實踐經驗,沒有理論支撐罷了,所以避免不了要走許多彎路,益寧說的東西很淺顯,但是卻直擊要害,從最本質的東西開始講解,讓在座的人立刻就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恨不得熔煉幾塊鐵礦石,立刻開始試試。

雄鷹族長兩眼放光,拉住益寧不讓走,恨不得将益寧的腦袋打開,把裏頭的東西都挖出來一樣。

“哎,以後再講,有的是時間,不着急,你先将我說的鐵鍁做出來再說。”益寧抽出袖子,嗓子眼都要冒煙了,這幫大老粗也不知道給杯水喝。

“祭司,您喝水。”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伴随着一杯熱水遞到手上。

益寧轉臉去看,是個俏生生的姑娘,纖細的腰間紮着紅色的腰帶,精神極了。

“地穴族還有這麽漂亮的姑娘呢。”益寧在族裏呆的久了,大家一向的尊敬讓他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定位放到長輩的位置,又有兩輩子的經歷墊底,還有那個什麽分魂的身份,弄得他現在看誰都跟看孩子一樣喜歡誇兩句。

姑娘卻因為他一句話紅了臉,但是還是落落大方的笑了笑:“我叫鐵蘭。”

雄鷹族長哈哈一笑,拍了拍額頭:“祭司,是我的不對,竟然忘了給祭司倒杯茶,還是這丫頭懂事。鐵蘭,我的侄女,怎麽樣,不錯吧?”

益寧現在已經怕了任何年經女性了,聽了這話頓時話也不敢接了,含糊應了一聲,将一杯茶一飲而盡,匆忙找了理由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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