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寶一見來人,心頭覺着喜歡,忙往前跳下臺階,迎着叫道:“大人!”

張制錦在臺階底下止步站住,仰頭看向她。

突然眼前一亮。

卻見七寶今兒穿着一件桃紅色的缂絲團花緞襖,下襯着鵝黃緞子彩繡的八幅裙,頭發挽成了百合髻,戴了個黃金累絲攢珠金鳳釵。

七寶因為生得好,很少穿這種顏色鮮亮的衣裙,免得過分張揚,如今是周承沐的大喜之日,才特意這般打扮。

此刻十分的容貌給十分的衣裙裝扮襯托,越發相得益彰,顯得貌美無雙,秀麗絕倫,如冰雕雪琢似的神仙人物。

張制錦也很少見她穿的這樣正式,如今才一照面,只覺着面前的人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竟是耀眼的很,且從頭到腳,每一寸都無可挑剔。

偏偏如此活色生香,是真真切切在近在咫尺的玉人。

張制錦本是想問她又叫自己來做什麽的,但是佳色入眼,滿心震撼,瞬間竟讓他忘了自己想說什麽。

七寶見他瞧着自己并不做聲,便往前一步:“大人?”

一絲甜香沁人心脾,張制錦微微恍神,忙不露痕跡地垂眸:“你……叫人找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兒?”

“是有一件小事,”七寶忙道:“大人,我三姐姐今兒沒回來,你常常出入靜王府,可知道緣故?”

張制錦幾乎不能看她,暗中平複呼吸,慢慢道:“王府裏不是已經派了人說過了?”

七寶說道:“我不放心,是真的因為感了風邪嗎?”

這會兒同春早拉了那看門的兩個丫頭走開了,張制錦的目光從她的手上掠過,玉手欺霜賽雪,突然又讓他想起上次在靜王府內握着她的手時候那種感覺。

張制錦擡眸:“你特叫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七寶點點頭:“大人,你可知道嗎?快告訴我。”

原來周绮雖然沒跟七寶細說王府的事,但七寶也記挂着上次靜王做壽時候的情形,那會兒孔王妃可是很不高興,加上在那之後周蘋也很少回府,七寶心中不免擔憂。

張制錦笑了笑,道:“我雖知道,卻不想說。”

七寶吃驚:“這是為什麽?”

張制錦道:“你把我當什麽?召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我不喜歡。”

七寶呆了呆,讪讪說道:“只是問句話而已,也沒有讓大人做什麽格外為難的事啊?”

張制錦面不改色:“你沒有別的話了?那我走了。”

七寶見他轉身欲走,忙握住他的衣袖:“大人!”

張制錦瞥她一眼。

七寶怕有人突然走來,左顧右盼,才小聲問:“那您怎麽才肯說呢?”

張制錦道:“讓我喜歡了就肯說。”

“那您又怎麽才會喜歡?”

“我不知道。”他索性擡起頭來,神情越發淡冷孤傲,高不可攀似的。

七寶擡眸看着他清冷的神情,心裏不由地也想起上回在靜王府那一場。

怦然心動。

“其實,”七寶低低的,吭吭哧哧說道:“其實我、也不只是為了三姐姐的事才叫大人來的。”

“哦?”張制錦挑眉,“你還有別的事?”

七寶還沒開口,臉已經慢慢地暈了一層輕紅:“我、我……”

終于她鼓足勇氣道:“我也想、見見大人您。”

雖然聽得分明,張制錦仍有點無法相信,甚至有些許窒息。

又過了會兒,他才問:“你說真的?”

七寶不敢看他,深深地垂頭,聞言便點頭:“嗯。”

“是想我了?”張制錦凝視着她,忍不住喉頭一動。

七寶渾身發熱,伸手捂着臉:“我、我不說了……你也當沒聽見。”

張制錦卻已經握住了她的手:“晚了。我已經聽見了。”

他的口吻,三分溫柔,還帶了幾分和煦笑意。

七寶勉強看他一眼,卻見他的眼神格外的熾熱:“大、大人……”

“真的想我了?”張制錦低聲,往前一步。

七寶後退,腳後跟兒卻碰到臺階,整個人往後一傾。

張制錦的手在她腰間輕輕地一攬,順勢擡足往上,竟上了臺階,擁着她在門下站住了。

這儀門雖高大,卻是開着的,兩邊若有人來,便會看見他們兩人。

七寶很是驚慌,幾乎喘不過氣來:“快、快放開……會有人看見的。”

她都上的珠釵随着動作簌簌發抖。

張制錦垂眸望着她羞紅的臉:“你叫我來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人瞧見的,現在才說是不是遲了。”

“只是說、說說話是沒事的。”七寶臉上越發漲紅。

張制錦笑道:“可我不想只是說說話,你說怎麽辦?”

七寶的長睫亂眨:“那你想幹什麽?”

張制錦望着她的唇,她好像塗了口脂,唇瓣越發的嬌豔欲滴,只是他并不喜歡這種顏色,簡直像是畫蛇添足一樣,反而遮蓋了她原本極好的唇色。

心裏這樣想着,人便俯身下去,銜住了那微微翹起的唇瓣。

入口依舊的香甜軟嫩,讓他有一種想要用力的沖動,卻偏偏不能盡興。

七寶受驚,縮在他的懷中微微顫動,小手抓住他胸前衣襟,用力攥了攥,卻又放開。

頃刻,張制錦松開她的櫻唇,卻又握住手,将她的小手送到嘴裏,輕輕地咬了咬。

七寶猛地一顫,低低叫道:“幹什麽!”

張制錦在那細嫩的手指上略用力咬了一下,半是帶恨道:“誰讓你這樣磨人。”

七寶覺着冤枉:“我、我哪裏有?”

張制錦笑笑,她唇上的口脂有點玫瑰花的甜香之氣,已經給他吃光了,終于顯露出原本嬌嫩的淺櫻色,上面還帶着一點點水光。

他很滿意自己所看見的。

卻無法滿足。

于是雙手用力,把她往懷中箍緊了些。

七寶給他抱着喘不過氣,又覺着他的目光像是太熾熱的陽光,而自己就如同那一點薄雪,很快要給曬化了。

因為他這般的肆意妄為,卻更讓她想起記憶裏的那個張制錦。

很是相似了。

這想法突如其來,讓七寶覺察到了危險。

他的手自肩頭掠過,落在她小小的耳垂上,別有用心地輕輕撚着。

七寶覺着癢癢,同時心一顫:“大人!”忙小心地将他的手推開。

張制錦眉峰微蹙:“怎麽?”

七寶說道:“你、你現在該告訴我了吧?”

手中落空,張制錦很不自在:“你以為我現在就喜歡了?”

“那你想怎麽樣?”七寶叫苦。

“我能怎麽樣?”張制錦哼了聲,淡淡道:“我本來已經跟你們老太太說了,誰讓你不肯答應提前出嫁,你若是答應了,我自然不必受這些。”說着,就冷冷地瞟着七寶。

七寶聽他還沒忘了這件事,忙狗腿道:“大人您心胸寬廣,宰相肚裏能撐船,過去的事怎麽還記着呢?”

說話間還膽大地在張制錦胸口輕輕地撫了撫,好像是要給他消氣。

張制錦看着她的動作,忍不住一笑。

七寶見他笑了,忙又拉着手臂,撒嬌般問道:“大人快告訴我吧,我三姐姐到底怎麽樣了?”

張制錦道:“你倒是會順勢而上。罷了,看在你上回還記着給我做香囊的份兒上就告訴你。”

七寶定睛看他。

張制錦笑着俯身,在她眉心上輕輕地點了一下:“還能有什麽,就是偶感風邪而已。”

七寶一愣,然後叫道:“是真的?”

“不然呢,”張制錦瞥着她:“難道你還盼着有什麽事兒不成?”

“當然不是!”七寶忙擺手,“我只是擔心而已,平平安安的自然是謝天謝地了。”

張制錦這才說道:“好了,我也該回去了,離開太久會讓人疑心。”

七寶“哦”了聲,卻愣愣地看着他。

張制錦欲走又停下來:“怎麽,還有別的事?”

七寶紅着臉說:“沒、您快去吧。”

張制錦端詳她一會兒:“或者,是舍不得大人我嗎?”

卻不等七寶反應,他向着她展顏一笑,邁步往前去了。

身後,七寶靠在門口,已經羞的捂住臉不敢看他驚豔的笑臉。

聽他走開,才又小心地放下雙手,往旁邊探頭瞧了一眼。

望着張制錦玉樹臨風的背影遠去,七寶心中想起的卻是那句“相思苦,君與我同心”。

七寶低下頭,雙手揉着衣角:“大人,跟您同心的人,會是我嗎?”

——

走到角門處的張制錦突然心頭一動。

他站住腳回頭看向儀門處。

卻只看見那鵝黃色的裙擺閃了閃,就消失不見了。

張制錦若有所思地看着,緩緩回頭。

他不知道此刻七寶心中在想什麽,因為他心中所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關于周蘋,張制錦向七寶說了謊。

周蘋的确是出事了。

只是這種事卻不好告訴七寶。

如果可以,他更不想讓七寶知道這件事。

張制錦穿過角門往前而行的時候,意外地看見一個人。

永寧侯裴宣立在一叢紫竹之下,神情怔忪。

不知是從此處經過,還是等候良久。

兩個人相見,各自行禮。張制錦道:“永寧侯怎麽在此?”

裴宣道:“多喝了幾杯,出來散散酒氣。”

之前裴宣本在喝酒,瞧見一名小厮進內跟張制錦耳語,他便有些留意。

只是他心中有數,這其中的事已經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了。

過了半晌,也許是應酬了太多杯,眼前一直有些發暈。

裴宣知道自己快醉了,才起身出外。

裴宣對國公府極為熟悉,沿着廊下緩緩而行,走到一座假山之後坐了吹風。

正在輕輕籲氣調息,卻有幾個侍女打外頭經過,其中一個說道:“那位就是張侍郎?果然不同一般人。”

又有說道:“不然怎麽能配得上咱們七姑娘呢。”

“只是看着像是往內宅去的,難道又是老太太召他問話?”

“老太太也像是很滿意這位孫女婿……”

大家嘻嘻笑着,漸漸遠去了。

裴宣怔怔地聽着,心緒複雜。

漸漸地他已經散了大半的酒氣,正欲回廳,卻見張制錦去而複返。

此刻張制錦聽他如此回答,卻不以為意:“原來如此。我先失陪了。”

裴宣望着他,見此人雖然不動聲色,但卻掩不住底下的躊躇滿志春風得意,而且……他的唇是不是有些過于紅了。

裴宣本來心無旁骛,誰知多掃了兩眼,突然間醒悟過來。

心頭震動,沒有及時地自控地變了臉色。

頓時讓張制錦瞧了出來。

“永寧侯怎麽了?”他本是要經過的,此刻卻又停下步子。

裴宣看着那一點刺眼的痕跡,不由問:“往前就是往內宅去的路,不知侍郎方才是去做什麽了?”

張制錦揚眉淺笑:“鬼鬼祟祟暗中偷窺,不是永寧侯的風格啊。”

裴宣本來并沒有什麽鬼祟偷窺,可是張制錦這麽說,顯然是因心虛而不打自招了。

裴宣無法忍耐,反唇相譏道:“偷偷摸摸跟內宅女子相見,也不是侍郎該有的行徑吧。”

“我要見的人是誰永寧侯自然知道,我所做不過也無傷大雅,”張制錦波瀾不驚半帶嘲諷:“何況,如今大家也做不成親戚了,這個跟永寧侯卻不相幹?”

許是因為多喝了幾杯酒,心中翻騰。

從第一次知道七寶要往紫藤別院的時候,裴宣就覺着張制錦意圖不軌,沒想到兩個人竟走到如今這一步。

又見張制錦面露得意之色,語有譏諷之意,裴宣知道他還記得中秋燈會那一場事。

當下永寧侯道:“我把七寶當作親妹子一樣看待,我不管侍郎到底懷着什麽心思,只是你、千萬別辜負委屈了她。”

張制錦的眼神清冷:“既然如此,我先替七寶謝過永寧侯了。只不過她終究是我的人,她自有我,而永寧侯畢竟也不是她親哥哥,就不勞這般操心了。”

張制錦說完,微微點頭,邁步往前。

走出角門的時候他停了停,擡手在唇上輕輕擦過。

不出意料手背上有些許玫瑰紅的顏色。

張制錦看着那嫣紅的痕跡,想到方才永寧侯的臉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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