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時間循環的橫濱12
這樣不停重複的時間,也許是幸福,也許不是。
但是這些對于太宰治來說都不重要了,在草加雅人離開之前,他忽然問了對方一個問題:“草加,你……其實并不是那樣讨厭乾巧吧?”
草加雅人露出了難堪的表情,他皺眉,就好像聽到了某種讓他感到惡心的事情一樣,他漠然道:“別再說了。”
果然是這個答案啊。
于是太宰治就露出了笑容。
草加雅人這樣的人,心思算得上難猜,但是莫種意義上來說,也挺好懂的——他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其實對乾巧并不是那樣讨厭,也許他會利用乾巧,也許他會傷害乾巧,但是他唯獨不會真的将對方置之死地。
而和他想的不一樣,乾巧此刻人已經麻了,他根本就懶得思考太宰治話裏的含義,一心一意催促着系統趕緊重開游戲。
然而讀檔這種事情并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雖然系統已經很努力了,但是眼看着距離讀檔完成,進度條也還差一大截。
按照現在的速度來推斷的話,重啓需要等到今天十二點才能完成。
也就是說,現在這樣的噩夢還要持續到深夜。
乾巧人麻了,以至于當他聽到太宰治的答複時,腦子裏就只剩下了機械性的答案,他木然道:【我覺得他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我們的所有底牌都要被扒光了。】
系統也麻了,他哭着說:【嗚嗚嗚,巧,我好慘啊,我已經連續加班讀檔好幾天。】
乾巧痛苦地反問他:【那要不要我們換一下,我來加班讀檔,你來發揮演技?】
系統的哭聲停了下來,他又恢複了平時的語氣。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還不算那麽慘,于是系統說:【你要加油哦。】
他們之間的對話,太宰治當然無從得知。
對于太宰治來說,真正讓他苦惱的事情卻是另外一件。
Advertisement
他想,時間循環這種事情,真的沒有任何代價嗎?
既然想到了,那就去問。
當太宰治直接把這個問題問出口的時候,草加雅人正沿着海岸邊走着,浪花沖擊着海岸邊上的礁石。他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沉思着什麽一樣,只是望着遠處的海岸線。
長長的海岸線連接着橫濱。
太宰治說:“時間循環的代價是什麽?”
草加雅人沒有給出答案,他好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沒有聽到太宰治的問題。
可是太宰治明白,像草加雅人這樣的人,他不可能聽不到他的話的。唯一的可能性是他明明聽到了,卻因為不想給他答案的關系,所以故意裝作沒聽到罷了。
就像沒有辦法叫醒裝睡的人一樣。
但是沒有給出答案,就是最糟糕的答案。于是太宰治沒有再問下去了,他想到了很多,他想到了織田作的那杯酒。
世界就像建立在肥皂泡一樣,一碰就會碎裂。
當太宰治回去的時候,江戶川亂步正在吃東西,精致的和果子被他捏在手裏,像小孩子一樣折騰了好久才咽下去。
他忽然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太宰治。
江戶川亂步問他:“早上好……這是第幾次了?”
江戶川亂步這個人聰明的可怕,也不知他是怎樣察覺到的,盡管他并沒有關于循環時間的記憶,可是在看到太宰治的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了真相。
他在吃也沒有要隐瞞的意思,他稍微想了一下,說:“果然還是瞞不住你呀。”
對方随意點了點頭,他又吃了幾口零食,說:“他叫什麽名字?”
盡管江戶川亂步并沒有特意說出他想知道的人是誰,可是太宰只還是很快告訴了他答案。
他有些無奈地說:“草加雅人,我查不到關于他的資料,就像他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
在調查這方面,太宰治還算得上是經驗豐富,雖然還是比不過某些專業人士,但也不至于像這次一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找尋不到。
聽到他的話,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說出來的話卻非常直白:“為什麽不能是憑空變出來的呢?”
太宰治睜大了眼睛。
于是江戶川亂步繼續說:“你也早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外乎是如此。
在循環的時間之中,太宰治稍微做了一些努力,他調查了有關草加雅人的全部記錄,連帶着他那個藏着某種科技的手機也一起調查了。
可是最後他卻一無所獲。
他原本以為草加雅人的資料是被某種特殊的方法遮掩起來了,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想明白事情最關鍵的那一點。
因為事情的真相是他所不願意面對的,所以他才下意識逃避到了現在。
如果說……事情的真相和他所猜測的完全相反呢?
草加雅人的确沒有任何異能力,因為他原本就是被虛構出來的人,只存在于這個時間裏。
在這個時間之中,森鷗外對他的态度堪稱溫和,織田作還活着,中島敦重複着遇到人生中最重要同伴們的一天。
一切美好的就像夢境一樣,讓人不忍心去戳破這一切。
明明知道恢複正常的時間才是正确的做法,可是在這段虛假的時間之中,他看到的是最美好的夢境,溫柔到不可思議。
如果此刻能夠持續到永遠,那該有多好啊。
也許,乾巧的想法也和他一樣吧。
這樣一來,草加雅人對于乾巧的厭惡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察覺到了這一切,可是他卻沒有辦法改變,只能一遍遍因乾巧的執念而活在虛假的時間之中。對他來說,這樣的經歷大概稱得上是“惡心透頂”吧。
但是草加雅人也無心改變,因為在這時間之中除了他,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也得到了幸福,他無法代替這些人做出選擇。
他就像被困在了時間之中一樣,成為了時間的囚徒。
太宰治忽然很想去見自己的友人。
他看了一眼時間——
精确到幾分幾秒,他甚至連此刻織田作會說的話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世界對他來說失去了一切驚喜,可是又那樣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