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外道5
第94章外道5
于是他們一起去了商業街。
今天的商業街依舊繁華,人群來來往往,天氣很好。
他們來的時候,正是商業街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時候。
雖然看起來像是個嚴肅古板的殿下,可是綱吉是直到剛剛才知道的,志葉丈瑠居然是會彈吉他的。
這種反差感讓綱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商業街的樂器可以随意使用,雖說是可以随意使用的東西,但是畢竟那是人人都可以觸碰到的東西,不要說音準了,就連吉他的外殼也已經髒兮兮、陳舊不堪了。
而志葉丈瑠正是用這種樂器,彈奏起了不知名的樂曲。
他彈奏第一個音符的時候,街角正好有人停了下來,他大概是外地來的游客,他放下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地圖。在聽到一邊的樂曲聲時,他詫異地回頭看着丈瑠。
他大概是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他居然也能夠聽到這樣水準的曲子。
當志葉丈瑠的演奏進行到下一個音節的時候,穿着制服的女學生趴在蛋糕店的窗戶上看着他。這吉他畢竟是很破舊的東西了,當然演奏不出什麽好曲子,可是看着志葉丈瑠演奏的時候,這些人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平靜了下來。
時間在這一秒仿佛停滞了,只有午後的陽光伴随着溫暖的風落在他們的身上,安安靜靜的樂聲讓人昏昏欲睡。
無憂無慮,像是在這裏睡上一覺也沒有關系的那種安寧感。
古老家族的末裔演奏着吉他這種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都現代化的樂器,這種反差感讓志葉丈瑠整個人都充斥着神秘的感覺。
沢田綱吉也學着周圍人的樣子,只是靜靜傾聽着丈瑠的演奏。
他撐着腦袋,當丈瑠一曲結束的時候,他已經在溫暖的陽光和輕柔的風聲中睡了過去。志葉丈瑠就坐在他一邊,他演奏結束之後就去歸還吉他,而他周圍的人在短暫的聚集之後,又散了開來,他們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商業街重新變得忙碌而繁華了起來。
綱吉睡了一個好覺。
他甚至做夢了,在夢裏是同樣柔軟的風,他躺在碧綠的草地上,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去做,好像就這樣睡到永遠也沒有關系。
他看到了丈瑠在夢裏路過了他躺着的那片草地,只是一直向前走。
沢田綱吉問他:“你要去做什麽,天氣這麽好,休息一下吧。”
那個向前走的人就這樣停了下來,他看着沢田綱吉,說:“不行,我得一直向前走才行。”
沢田綱吉看到他的雙足——夢中的那個人沒有穿鞋,他的雙腳被荊棘割得鮮血淋漓,于是綱吉說:“可是你已經很累了,而且你也已經受傷了,稍微休息一下,難道不行嗎?”
對方伸手,摸了摸綱吉的頭發。
他說:“因為有人在等我,等找到他們以後,無論怎樣遍體鱗傷,他們都能夠療愈這些痛楚。所以我必須找到他們才行。”
沢田綱吉看着面前的人,他問:“片刻也不能停留嗎?”
對方篤定道:“片刻也不能停留。”
當他聽到對方的話之後,沢田綱吉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只是恍惚之中他在心中感嘆着——果然是這樣啊。
他看到前方的道路滿是火焰和荊棘,而他們此刻的路上鋪滿了柔軟的青草。
只要像這樣停下來的話,就不必再痛苦了。
可是,他明白,這個人是絕對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放棄的。
沢田綱吉他這一覺睡了很久,久到了當他睡醒的時候,看到的是被晚霞映紅的天空。火燒雲停留在天空之中,即将墜落人間一樣,整個世界都是粘稠的夕陽色彩。
快要天黑了。
綱吉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慌忙站起身來,急切道:“對不起,我睡過去了,明明說好了我要帶你去玩的……”
對方看着綱吉,兀自露出了笑容。
是那種屬于年輕人的笑容,充滿了蓬勃的朝氣,就像是天上的雲朵、天邊的彩虹一樣的笑容,沒有半點陰霾——只是在他的笑容之中,仍舊是帶着一些疏離的意味。
沢田綱吉在看到這個笑容的時候,他木木地問:“你笑什麽?”
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居然真的摸到了濕潤的意思來——綱吉這段時間也非常辛苦了,他日日在被rebor
訓練着,會因為聽到了這樣輕柔舒緩的音樂,全身心放松所以睡着,真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摸到自己嘴角的口水,後知後覺地難為情了起來。
可是在難為情之餘,他又看到了志葉丈瑠的笑容——原來這個人也是會有惡趣味的一面。
當這個想法充斥在他的大腦中時,這個想法就再也無法從他的腦子裏被驅散出去了。
迄今為止都高高在上、看起來不近人情的人,到現在為止,忽然像是活過來了一樣。不是那個冰冷冷的殿下,他會和人開玩笑,他會開玩笑,也會樂器,甚至還會在綱吉困倦的時候,像這樣安靜地等在一邊。
這樣的人……
一直孤獨下去,就太可憐了。
他明明可以擁有普通的人生,可不知為何,他推拒掉了這一切,只留下了自己孤身一人。
沢田綱吉是被對方送回家的,這次不是用那種文字之力變出馬匹的方式了,他們兩個人一路走回去,天色愈暗。
最近的晝夜溫差非常大,當志葉丈瑠走到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沢田綱吉站在門口,他小聲說了:“謝謝你。”
志葉丈瑠卻只是對着他揮了揮手,他什麽都沒有說。
綱吉走到房間內的下一秒,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又想到了志葉丈瑠總是一成不變的打扮,他想起了什麽一樣,匆匆跑到樓上去,拿了一件外套——是沢田家光的東西,對丈瑠來說可能有些不合身,但是禦寒的話,就剛好。
等到綱吉拿着外套重新打開家門的時候,門外已經空無一人了。
綱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rebor
看到了這一切,他看着綱吉重新将那件外套放到衣櫃裏去,說:“你們今天玩得怎麽樣?”
沢田綱吉小聲說:“不太順利……”
何止是不太順利,簡直算得上是丢人了。沢田綱吉在熱熱鬧鬧的商業街旁若無人地睡了一下午,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間了。
但是這種事情他當然不能對rebor
說。
rebor
恨鐵不成鋼地說:“所以這就是你對我說的……你的選擇?”
沢田綱吉看到大魔王的樣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他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道:“可是我覺得,我們已經是同伴了。”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聽到了rebor
的冷哼聲。
整個房間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rebor
是裏世界的第一殺手,他從來沒有掩飾過這一點。沢田綱吉看到rebor
脫下了自己的帽子,他整理了一下帽子的皺褶,然後說:“你知道嗎?雖然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是我的父輩大概是見過他的。”
rebor
的父輩……?
沢田綱吉其實不太明白這其中代表的時間究竟有多麽久遠,如果是尋常人的話,大概第一時間就會詢問——志葉丈瑠究竟多大了這種問題。
可是沢田綱吉想了想,他說:“那,在這許多年裏,他就一直是一個人嗎?如果是他那樣的人,總該有個朋友的吧。”
“一個也沒有。”rebor
說:“迄今為止,他的同伴,一個也沒有……不,也許曾經是有過的。有人偶然間聽他說過一次自己的事情,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個人問他,他是否有同伴。”
房間之中,只有rebor
的聲音在響徹,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于是沢田綱吉就這樣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那麽,他是怎樣回答的?”
“他說,他在尋找自己的同伴。”
雖然世上總會有那種活了很長時間的人,但是通常意義上來說,人類的生命是有限的,人類在面對無可避免的消亡之後,就什麽也不會剩下了。
沢田綱吉在接連不斷的夢境中,隐約能夠猜到,志葉丈瑠大概是某種非人的存在。
他比普通人類擁有更加漫長的生命,他擁有比人類更多的時間。可是他只能向前走,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離他而去,他卻沒有辦法停下腳步,他只能在時間的洪流之中,繼續尋找着昔日那些人的痕跡。
因為他什麽都留不住,所以他才會什麽都不想留住。
沢田綱吉說:“那……他找到自己的同伴了嗎?”
rebor
說:“什麽木場勇治,長田結花之類的……他曾經幫了彭格列一個不小的忙,作為回報,九代目幫他在全世界的範圍內尋找過這兩個人。結果不要說本人了,就連同名同姓的人都沒有找到。”
彭格列的力量都沒有辦法找到……那豈不是就是在為了尋找不存在的人,而一直向前嗎?
沢田綱吉說不上來自己心中是怎樣的感覺,只是他忽然覺得,這樣……未免也太殘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