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29日)·行走江湖誰還不會幾樣旁門左道。
顧長思對着鏡子捏了好幾下自己的臉,面上由震驚轉成驚喜,“師父,你怎麽做到的?這也太神奇了!”
白玨收了手裏的工具,不甚在意的擦擦手,“知道為師的厲害了吧。早跟你說過拜我為師,你不會吃虧。”
顧長思服氣的很,“師父,您教我。”
白玨:“好說。”
她扭身進了屋內的屏風後,再出來,已做了男裝打扮。高高挽起頭發,戴了發冠。
白玨擠開顧長思,兩手掐住腰,該怎麽說好呢?端看這臉,誰人不要贊一句清俊絕倫小公子,只是脖子往下,誰要是認不出她是個女嬌娥只怕是個瞎。
這身衣裳是季雲澤的。顧長思與季雲澤牧文牧章兄弟常有往來,互相在對方家裏住個幾天也是常有的事。
“我真好看,”白玨抖着身子造作的扭了扭,忽而又木着一張臉,進了屏風後。再出來腰粗了些,胸也平了。
二人是從客棧出來的,經過樓下看到廖鳳帶了幾名護衛正在樓下喝茶,時刻注意着樓上動靜。顧長思走過去的時候,廖鳳看都沒看他一眼。顧長思就很膨脹了,出了客棧門,又大搖大擺的走了回去,在廖鳳跟前晃了一圈。一圈還不過瘾,又繞着他轉,被白玨追進來,提着後衣領子扯了出去,“爹,我在這呢,你傻了吧唧的亂晃什麽呢。”
顧長思做了中年男人打扮,兩撇小胡子,胖歪歪的,油膩發福,只一雙手沒做修飾,與他的臉極不相稱,被白玨握在手裏。
廖鳳回頭,只看到一對膩歪的父子,摟做一塊,互相拉扯着出了門。他忽然心生感慨,若是他家少爺也能如這般與老爺親近,那老爺該是何等的高興啊。猶記得少爺小的時候也是時時黏着老爺,還鬧過老爺上朝也要帶着孩子的笑話。後來少爺懂事了,不知怎的就跟老爺疏遠了。
“哇!師父,你怎麽做到的?”顧長思直着眼睛盯着她的喉管,再一次被他師父的本事驚到了。
白玨挂在他身上,一手摟着他的肩,一手打開扇子遮了半張臉,繼續用少年音道:“小爺的本事千千萬,你跟我混,包叫你過得日日精彩,時時有趣。可不像顧容瑾,一潭死水,冰塊的心腸,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苦行僧,跟他待個半日恨不得立地成佛,不活也罷。”
顧長思起先還一個勁點頭稱是,聽了後半句,回過神,拉了臉,嚴肅道:“不許你這麽說我爹。”
白玨變臉快,“沒說沒說。”偏過臉,翻了個白眼。心裏少不得有些氣。這火氣又不能跟兒子發,也是巧,叫她一眼看到前方有個扒手摸了一位錦衣公子的荷包。随行的護衛就是個擺設,一行三人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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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玨腳下巴拉一顆果核,腳尖一踢,飛竄而去。彼時街上都是人,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那果核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完美避開前方所有人,精準無誤的撞上那扒手的膝蓋窩。
這扒手名叫郭二,祖傳的手藝人,一家子賊窩,當然了,鑒于這手藝的傷殘比例高,如今郭家就剩這麽個獨苗岌岌可危的活着了。
且說這郭二本以為得手,心裏已經想好先去賭坊碰碰運氣,夜裏再去快活樓點喜歡的姑娘快活一。夜。哪知念頭才起,忽然一股大力打在膝蓋窩。這力道太霸道,幹他這行的,最不缺的就是挨打,以至于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老子爹,當年也是這麽被廢了雙。腿,後來……後來就沒有後來了,他爹不想連累兒子,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故意躺大馬路上,被貴人的馬踩死了,訛了貴人的銀子,也算是對他老婆孩子有交代了。
郭二撲倒在地,心理活動有些多,他想,我還沒成家,我也沒有兒子,也許我還可以茍一茍,不用死這麽痛快。
他強忍着劇痛,趴在地上,掙紮着就要起身。剛弓起身,忽然只覺泰山壓頂般的重力,整個人扁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耳邊傳來驚呼聲,路人駐足觀望交頭接耳。
白玨一腳踩在郭二的後心,扇尖在他手裏一戳,一挑。
顧長思扒開聚攏上來的人群,不解他師父怎麽突然間當街打人,張了張嘴,“師……嗯。”
白玨挑起那荷包,扇頭轉了兩圈,目光一掃。看向那原先走在她前頭的錦衣公子,扇子一揮,“嘿!”
錦衣公子本是被人群推到跟前,不料忽然一物朝他砸來,吓得他臉色一變,“啊!”一聲驚呼出聲,本能後退,擡手擋住臉護住自己。護衛想來也是沒什麽本事的,等東西砸在公子的身上,又掉落在地,他們才反應過來,一個張開雙臂,一個手裏還抱着東西,紛紛站出來擋在主子身前,大喝,“大膽!”嗓門倒是極大。
白玨眯了眯眼,“唉呦嘿!”
顧長思不做二想,匆匆擠上前,矮身撿起地上的東西,張了張嘴,又想起自己此刻的裝扮,壓着嗓子粗聲粗氣道:“敢問這荷包可是這位公子的?”
錦衣公子瞅了眼這怪腔怪調的中年男子一眼,始知自己誤會了,忙擡手朝二人略行一禮,“多謝。”卻不急着接過荷包,直到護衛接過。
白玨素來動作迅猛,時常做出一些過激事,乃至于旁人都沒反應過來反引得旁人誤會她。她不在乎那些眼瞎遲鈍的凡夫俗子,卻也會因為有人與她配合默契而心生親近之意。
她當年想嫁顧容瑾,除了他那張臉,何嘗不是因為二人間心意相通的默契。可不知為何,這份默契卻在婚後漸次失了顏色,她漸漸看不懂顧容瑾,顧容瑾似乎也不再是她的解語花,不僅屢屢做出違背她心意的事,甚至還說出一些莫須有的話曲解她的意思。
白玨擡腳踹了下郭二的屁。股,郭二被踹出去幾尺,與此同時,身上重如泰山的壓力消失,膝蓋窩血脈不通的症狀似乎也緩解了。他掙紮着爬起來,拔腿就跑。只起先踉跄了下,竟也健步如飛。錦衣公子的護衛也在此刻反應過來,拔腿去追,經過白玨身邊還瞪了她一眼,似是怪她沒有繼續制住那小偷,由着他逃走了。
世上多是這種不知感恩,反怪施恩之人沒有好事做到底之人。白玨見怪不怪,自顧摟住顧長思往顯國公府走去。
那錦衣公子原本想搭話的,白玨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得讪讪的閉了嘴。
白玨一路往前,在快到顯國公府前一個巷子處看到翹首以盼的連翹,以及傻站着跟個柱子似的王遲。
白玨打他們跟前走過,朝他們招了招手。
王遲聳了聳鼻子,往白玨跟前跑。連翹吃驚叫他,“王遲,你往哪兒跑?”
白玨擡手将走近的連翹一把抓住,用了原本聲音道:“笨丫頭,連我都沒認出?”
不是認不出,是壓根沒想到。顧長思完全換了一副模樣,白玨卻是沒怎麽變。只掩了身材,臉頰潦草的點了一顆痣。
一行四人會合,朝顯國公府大搖大擺的走去。
途中顧長思打起了退堂鼓,揪住白玨的袖子道:“師父,咱們還是回去吧?要是被我爹看到了就不好了。”他倒不是怕他爹揍他,罵他胡鬧。他就是擔心給他爹丢臉。
自幼他就知道自己是個蠢孩子,他生來就是個錯,先是害死了他娘,蠢模蠢樣的長大又讓他爹丢盡了臉。所以當他懂事後,就不愛出門了,也不願和人接觸。應天書院是他要上的,後來呆不下去了,又不敢和他爹說清楚原因,只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消極抵抗。
今日顧長思本是打死也不願出門的,白玨卻是閑不住,忽然就想知道顯國公要把哪個女兒嫁給顧容瑾。那女子品性如何?脾性怎樣?與顧長思相處有些日子了,她也知道長思與他爹感情極好。這倒讓她很不确信在有限的時間內,她能否順利拐帶兒子,讓他心甘情願跟自己走。鑒于跟顧容瑾不美滿的婚姻,白玨是徹底的打消了“強買強賣”,老話說得對——強扭的瓜不甜,強行帶走的兒子跟娘不親。
白玨不可能一直在太尉府待下去,或許等顧容瑾娶了新妻,她就會離開,或許更早一些。雖說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心裏與孩子他爹和解了,卻也不保證,會不會在看到辣眼睛的場景後控制不住自己殺幾個人解氣什麽的。
說話間就到了顯國公府,白玨遞上請柬。
請柬是先頭季崇德替顯國公府轉交給顧容瑾的。
顧太尉赴宴,自是不必帶什麽請柬。被白玨翻找到,撿了便宜。
守在門口迎客的是顯國公的二兒子和三兒子并三個子侄。白玨為不引人注意,特意将請柬塞給了其中一個年輕人,好趁機混進去。可太尉家的請柬注定不可能悄無聲息的不驚擾任何人。只見這年輕人忽然激動的朝對面的中年男子高聲叫道:“爹爹!太尉大人到了!”
這一聲出,幾乎門口所有人同時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
鄒世全激動道:“岸兒,你胡喊什麽?太尉大人呢?”
年輕人面上神色變幻,不安又緊張的遞上攤開的請柬,眼珠子望向白玨一行。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了他們四個。顧長思最怕被人看,有時候他會覺得外人的目光仿佛有毒有刺,紮得他不能呼吸,冷汗涔涔。忍不住的想往後退。忽然手上一緊,被站在身側的白玨握住了手,也止住了後退的腳步。
衆人倒沒怎麽注意顧長思,畢竟他現在只做普通中年油膩男打扮,實在難以引人注意。若不是他是太尉家的人,旁人根本不會施舍他一個眼神。倒是他身側一位小公子,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單論長相就很難讓人不頻頻側目張望。挨的近了,隐隐能讓人感到一股冰霜之氣,這就讓他的氣質出塵,生出一股難以親近之感。可當他彎起嘴角笑起來的時候,冰雪消融,花開爛漫,誰又能阻止得了自己對這般神仙人物心生親近之感呢。
“這位是太尉府的劉管事,”白玨将顧長思推到身前,神态自若道:“我們家大人與季大人一起随後就到,大人讓我們先行一步。我們過來先占個座。”
作者有話要說:
第43章 。第 43 章、4月6日重寫 ·白玨說完扇子一勾,示意身後三人,就要往裏走。
鄒世全攔了下,“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白玨:“好說,在下劉管事的兒子。”随即又将自動縮到她身後的長思拉到人前。要說白玨死了九年呢,還保持着少女心性,為人母的自覺少的可憐,但凡她親手帶大了長思,也斷斷說不出顧長思是她爹這種鬼話。偏她還毫無心理負擔,反自得其樂,得瑟得很。
顧長思這妝容本就油膩不招人喜歡,被白玨強行推到人前,不敢與人對視,縮頭縮腦的,更添了幾分猥瑣。
要說這二人是父子,鄒世全是不信的。在場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
白玨信口胡來,難道就沒想過這層嗎?
當然不。
只見鄒世全忽然也不打聽了,只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寬兒,你陪這位公子進去,好生照顧。”
鄒寬會意,做了個手勢,請人進門。
顧長思原本以為會被攔下,雖說不一定會被打出去,一頓盤問肯定少不了。不料竟如此順利,跨了門檻進去,人還是懵的。
鄒寬引着白玨往裏,暗暗留意,見這位公子手握折扇閑庭信步,也沒管那位被她稱作爹的劉管事。心裏默默點頭,有了計較。果然和他們想的一樣,這位小公子才是正主,被他抓來的“劉管事”應該只是普通下人。就是不知他故意隐瞞身份前來是何用意?是顧家的什麽人呢?瞧這位公子的氣度樣貌,定不是池中之魚,若是京中人鄒寬不可能沒有耳聞。難道是近來才進京投奔了顧家?還是那位已故的太尉夫人娘家人?白将軍家的?啊,不會是聽說了他們家想和太尉結親的事,特意過來打聽一二的吧?
鄒寬一路頭腦風暴。又不敢自作主張的随意打聽。常言禍從口出。這位公子的身份,只等顧大人親自來了,自然揭曉。他也不急于這一時,只管這段時間跟着他,不叫他生出什麽亂子即可。
白玨眼角餘光自是瞄到了鄒寬。少年人藏不住心事,還自以為藏得好,實則什麽都寫在臉上,面上風雲變幻,都已經幾度春秋了。
白玨掩唇一笑,她就是故意的。若是大搖大擺的以主子的身份來拜訪,反而惹人懷疑,必會被細加盤問。倒是這般半遮半掩,鄒家人反而顧忌良多。
“咦?”身後忽然傳來驚嘆聲。
鄒寬回身看去,只見安定郡王自身後而來。他身邊只跟了一個随從,寒酸的連普通的京官都不如。
鄒寬品性不錯,不是捧高踩低之人,忙上前見禮,因有外人在,公共進京的,“郡王大人安。”
安定郡王李益之生性随和,細細白白的臉,雖是皇親國戚,卻半分皇族的傲然都沒,反隐隐透着怯弱。他笑着拉了鄒寬一把,“言和,怎得如此客氣。”忽而笑着望向白玨,“這位兄臺,咱們又見面了。”
鄒寬吃驚道:“益之,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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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另一邊,鄒家女眷那邊也同樣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位客人可不像白玨這一行人,只讓鄒家的大老爺們好奇身份,也就多留心關注了幾分。而女客那邊,卻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因為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顧容瑾的小妾闵夫人。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顧太尉不待見這位小妾,只因生了一個女兒,母憑女貴,顧老太爺瞧着她可憐,才許她住在太師府。而這位闵夫人手段了得,把持着太師府的中饋,俨然成了當家的女主人。
這個小妾既是個笑話也是個傳奇,因此京中夫人小姐們看不起她的甚多,可要說當面鑼對面鼓的還真沒幾個人不給她面子。
鄒家人聽說她來了後,心內無不戰戰兢兢,暗罵她妒婦,生怕她攪黃了這門婚事。又一想,她此番過來不就是這目地嗎?鄒老夫人與兒媳在人後一番商議,又給孫女打氣,現下且不與她計較,等入了太尉府有的是機會磋磨她,到時候她一個妾還不由着主母搓扁捏圓!且忍着。
闵栀被下人領着,一路往後院走去,早就得了消息的夫人們,可不就議論紛紛。待人到了,又跟集體被消了音似的,氣氛驟然冷了下來,幾十上百雙的眼睛驟然盯上了她。
闵栀縮在袖子底下的手緊了緊,捏着帕子的指尖發白。
“我可以的,姐姐,我可以的。”她心裏如是說。
沒人跟她說話,她就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
“別怕,沒什麽好怕的。你要記住了,任何場合,只要你不怕,怕的就是別人。”白玨的話言猶在耳。
闵栀定了定神,自給自足道:“你,去給我沏杯熱茶,我要普洱茶,別的茶我喝不慣。”
丫鬟手足無措的頓了頓,又慌亂的看了主家太太一眼,得到應允後,答應了聲,下去準備了。
“真是厚臉皮。”工部侍郎夫人不輕不重的嘀咕了句,斜着眼抿了一口茶。
随即就有人跟着笑了起來。
闵栀只做聽不見,跟着她的丫鬟也雙手交叉在身前,不為所動。這要是誰急了,還不就應了這工部侍郎夫人罵的就是誰了,因此這主仆二人面無表情,穩得很。
“你害什麽羞啊,你給老子記住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白玨拎了把顧長思的後衣領,輕聲道。
白玨是真把自己當客人了,還是身份尊貴的那種。
宴席未開,桌面上只擺了幾樣果盤糕點之類的。其他人來了後,彼此熟識的都互相寒暄了起來,也有親自到顯國公跟前送上賀禮的。
鄒寬琢磨着是不是要将人領到爺爺那邊去,白玨拿起扇子敲了下手心,“糟糕,忘了備壽禮了。”
顧長思心說:“你裝什麽啊,來的時候我已經提醒你了。”
白玨繼續道:“差點忘了,壽禮在太尉那,再過一會應該就送來了。”
鄒寬一聽他提太尉,有心打聽,“劉公子,敢問太尉大人今日會親自過來嗎?”
白玨順手從桌上拿起一碟糕點,先緊着身後的孩子們,讓他們一人拿了幾塊,“應該過來吧,一大早的就被季崇德拽走了,大概不會來早,趕着飯點差不多。味道怎麽樣?”
身後三人有點頭也有搖頭的,白玨沒嘗,丢開這碟糕點,又拿起另一盤繼續投喂。
鄒寬一開始就沒當白玨是下人,只是她言辭中對季大将軍的随意輕慢還是讓他大大吃了一驚。又見被稱做劉管事的中年男子一副孩子氣的模樣躲在她身後,心裏更覺怪異。
“兄臺,”鄒寬還要說話。被白玨舉起扇子壓住了嘴唇,“鄒兄,貴府今日大喜,往來賓客絡繹不絕,你是不是該去招待其他人了?”
鄒寬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瞪圓了眼珠子,僵住不動,忽然刷得一下,仿佛血管爆裂,面上紅得滴血。匆忙後退幾步,撞上了人,心神慌張的跑走了。
顧長思看得分明,卻不解原因,緊張道:“師父,你怎麽他了?”
白玨轉着扇子敲了他一下,“大庭廣衆之下,我能怎麽他?礙事的走了,你們幾個自便,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哪兒玩就去哪兒玩去,闖了禍報顧太尉的名號,沒人敢拿你們怎麽着。”
到底是親生兒子,顧長思一聽這話就不答應了。
“憑什麽污蔑我爹的名聲啊!”
白玨撇了下嘴,“你爹都要給你找後娘了,你還這麽護着他?”
顧長思當真是一點私心都無,“我爹很可憐啊,我親娘都沒了快十年了,他總不能孤單一輩子。”
白玨斜眼看他,“老話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你就不怕你後娘再給你生個弟弟妹妹,你爹不疼你了?”
顧長思皺着眉頭看她,都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了,“師父,做人不能太自私。我爹要是娶了後娘,一家幸福,我替他高興。”
白玨怔怔的看着兒子,這要不是她确定是自個兒親兒子,她都懷疑是被掉包了。
“行吧。”顧容瑾可真養了個好兒子。
顧長思看她,“你要真不放心,你給我當後娘啊。我不介意。”
白玨:“……你倒是不挑。”
“我不挑,”顧長思笑得憨,雙手舉到胸口連連擺動,“只要我爹喜歡,我無所謂。”
白玨一巴掌甩他後腦勺,這要不是親兒子後腦殼子真有可能就沒了。
“你為什麽偷聽我們說話?”站在白玨斜對面的連翹忽然道。
一男子讪笑着從白玨身後的樹幹走了出來,拱了拱手,“在下不是有意偷聽,實是剛才見劉兄在此,想過來說話,後來就……”他有意無意的看向白玨,面上尴尬的笑意更甚。
白玨剛才被顧長思噎着了,沒留心說話用了本音。女子的聲音與男聲有着天然的差別,也難怪這位安定郡王表情古怪,踟蹰不前了。
先前安定郡王和他們說了一會話,又轉去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白玨注意到他似乎挺不受人待見的,有些人連表面的客氣都懶得維持。這位郡王也不生氣的樣子,面上一直挂着讨好又羞澀的笑。這笑容倒讓她想起了一個小孩。
“你叫什麽名字?”既然被識破,白玨也沒刻意用男聲了。
安定郡王怔了怔,确認她是女子後,态度又謹慎了些,“哦,在下李益之。”
“李益之。”記憶中的怯懦少年和眼前的青年重合,“唔,原來你長大了是這副模樣。”
李益之詫異,“你,你。咱們小時候見過?”
白玨一笑,“我見過你小時候。”
李益之仔細辨認了她片刻,又羞澀的低了頭。心裏只當她是開自己玩笑。這些年他活的就是個笑話,也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44章 。第 44 章、請開始你的表演(4月9日已重寫)·李益之是廢太子遺孤,當年他還小的時候,被親兄弟姐妹排擠,日子過得并不好,白玨曾為他打抱不平過,因為她的緣故,李益之和他同歲的小王叔李盛才玩到了一起。那曾是段快樂無憂的時光。後來老皇帝纏綿病榻,皇後也漸漸露出了真面目,原本只是私下裏的手段也擺到明面上,迫害皇室子孫。
太子李宏性格暴戾,動辄非打既殺。先是楚王掀起謀反大旗,乃至數王叛亂,歷經兩年之久,最終就連顧太師也沒想到,竟然是他的外孫坐上了皇帝的寶座。
李家血脈在那場曠日持久的戰亂中,死得死,傷得傷。因為李宏及其母親對當今太後和聖上的迫害,李宏的後人也不可能被優待,僅存的三個子女,其餘兩個都被貶為庶民,唯有曾背着父親救過李盛的李益之被格外優待,雖不能參政,卻封了郡王,永享俸祿。也虧得李益之心性好,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富貴閑人,除了前幾年一直被暗中監視,這些年已完全恢複了自由身,想去哪就去哪。只一樣,不怎麽受朝中大臣待見就是了。
尤其今日,更不同往日,朝中大臣都從自家夫人那裏得知,太後有意将顯國公家的嫡孫女許配給顧太尉。只等太尉點頭就辦親事。
若不然,已然家道中落的顯國公府又何德何能請得動如今朝中正炙手可熱的大人們。
因為來的人多,座位次序必然也有講究。
天氣漸涼,酒席從屋內擺到屋外。院子內連同唱戲的戲臺子都擺的滿滿堂堂。
顧容瑾果然是踩着飯點過來了,他一來,人群也跟着他的腳步湧動起來。與他交好的,意欲與他攀附結交的,自然都想坐席離得他近,方便說上話。
李益之與白玨的坐席就在屋外一個不打眼的角落,倒是方便看戲。顯國公壽辰,戲班子演的不是《麻姑獻壽》也不是《蟠桃會》,偏偏演了一出《甘露寺招親》。這鄒家人也着實有意思,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心思似的。
“鄒家人的吃相委實難看!”身後一男子毫不避諱道,語氣裏滿是嫌棄。
白玨忽然就對那位素未蒙面的鄒小姐生出了同病相憐的同情,她這般一想,就忍不住仗義執言了,“男是鳏夫還帶了個拖油瓶,女是未出閣的千金小姐,怎麽說也是女方吃虧吧?”
她這般說的時候,還順手給被點了名坐直了身子張口欲言的顧長思順了順毛。
不氣不氣,怼人需要,辛苦你忍耐一下。
那男子聽了這話一下就精神了,嗓門都大了,“你是什麽人?竟敢诋毀太尉大人!”
白玨回了頭,過往經驗告訴他,通常這種情況,就該卷了袖子,随時準備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誰知那男子盯着她的臉怔怔半晌,忽然閉口不言了。過了會,紅了臉。
白玨只覺得他形容古怪,嫌棄的瞥了眼,轉回頭去。
李益之看了個全程,夾菜的間隙,低聲道:“你一個女兒家在此多有不便,萬一被瞧出女兒身有損閨譽,你聽我一句勸,趁着現在人多,帶着你的人走吧。”
白玨飲了一口酒,細品了品,口感頗不錯。
“依我看鄒家這事成不了,姑……只管将心放肚裏,你且家去侯着。”
“哎哎哎,”身後的夏姓男子忽然伸手擋在二人中間,不瞞道:“我說安定郡王,你這靠得是不是有點太近了?”他這般說着話,又自顧端起屁。股下的凳子擠到白玨他們一桌。硬生生将李益之擠開了。
白玨瞥一眼被擠開的李益之,心內搖搖頭,老話說三歲看大真不是騙人的。這小子打小就是個任人欺負的慫貨,他親兄弟姐妹欺負他,他忍。那些個因為他爹的緣故,與他爹結怨的世家公子們也欺負他,他也忍。一個明明在他爹這把大傘下可以活的肆意張揚的人,偏生活出了忍辱負重,也是個人才。不過讓白玨感到更加屈辱的是,偏這小子還喜歡将她爹的至理名言挂在嘴裏——吃虧是福。
回想當年,白玨之所以會管李益之的閑事,又何嘗不是因為這句話。她一直致力于告訴他,“吃虧是福”的意思并不等同于挨打受辱不反抗。
時過境遷,白玨忽然又覺得人的造化真說不清,當年王權争霸,他的那些壞脾氣的同胞一個個的都丢了性命,甚者死狀凄慘,也就他不僅毫發無傷還得享一世榮華。
又譬如她自己,當年死得那叫一個慘。虧得她當年還自诩天上地下第一人,誰都有可能在那場戰亂中死去,只她不會。
“在下夏迎春,年方二十三,家父太仆寺少卿,家母清河聶氏。敢問公子高姓大名,仙府哪裏?”夏姓男子不滿白玨一直盯着李益之看,伸長脖子,熱情過分的自我介紹道。
與此同時,戲臺子忽然安靜了下來,原來主屋也有了動靜。鄒月兒裹了面紗,躲在屏風後彈了一首曲子。
屋外衆人不知緣由,只隐隐約約聽到屋內傳來袅袅琴音甚是美妙。
夏迎春顧不上騷擾白玨,又不瞞的哼出聲,“矯揉造作,他鄒家是想效仿秦樓楚館嗎?勾。引男人都快擺到明面上了。”
四周一片安靜之下,挨得近的都聽到了他的話,奚落的笑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白玨用酒壺碰碰他的臉,“兄弟,嘴上積德。”
夏迎春有意讨好白玨,立馬狗腿的閉了嘴,殷勤的為白玨夾菜夾雞腿,“弟弟,別光顧着喝酒,吃菜啊。你說咱們現在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也該互通個姓名了吧?”他一邊說一邊往她身上靠,一副恨不得将“登徒子”三個字挂在臉上的架勢。
忽然,夏迎春被人扯了一把,身子猛得往後仰去,他氣得不行,喝問:“幹什麽?”
李益之面上不大自然,又越過夏迎春朝白玨使眼色,嘴上道:“就是,就是想敬你一杯酒。”
夏迎春:“你好端端的敬我酒做什麽?”
白玨在男女有別上素來是不講究的,後來喜歡顧容瑾,他老人家特別在意,經常會捉住她逼叨逼叨個沒完,“烈女怕纏郎”,她在這方面總算是分外注意了些。
由此,李益之剛那眼神,她竟秒懂了。不過她的第一反應卻是轉過身看她親兒子。
只見顧長思神态自然,端着飯碗吃肉,大概是別人家的飯菜比自個家的香?吃得是目不轉睛,專心致志。半點沒有自家親娘被別人觊觎的危機感。好吧,這胖仔也不知她就是他親娘是了。
“剛,那小子,就我旁邊這小子一直在讨好我,你說……”白玨扭捏道。
顧長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拐彎抹角不是白玨的做事風格,“你不是要我當你後娘嗎?你看我這都快被別人勾搭走了,你就不管管?”
顧長思嘴裏還扒着飯,一臉茫然,“你要不要當我後娘,那是你的事啊,你自己都管不好你自己,我為什麽要管你?”
“哎,你這孩子!你爹要給你找後娘了你不管,你說只要你爹幸福就好。怎麽輪到我了,你就不管我了?”
顧長思更茫然了,“是啊,你們倆個我都沒管啊。怎麽了?不對麽?”
白玨說不上哪裏不對,總覺得就是不對。
如果真要條分縷析出來,在她錯亂的邏輯裏,大概是覺得顧長思能抛卻個人利益希望他爹再娶,是真的在意心疼他爹。而這份在意白玨也想要啊,可她目前的身份不是顧長思的親娘,顧長思不管她擇偶,那是人之常情,管了就說明顧長思在乎她,舍不得她跟別人好了。
白玨正腦子結球,理不清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呢,忽然有人大叫一聲“好!”
“铮”聲入耳,憑借多年本能,白玨一眼看到戲臺上端端正正站了三個下人,人人頭頂一顆蘋果,而其中一人已經軟倒在地,手裏還扶着正中了羽箭的果子。又是铮铮兩道破空之聲,其餘二人也都被射中了蘋果,好在這二人心理素質還行,雖腿上略有發抖,好歹還站在原地。
又是接連的叫好之聲。氣氛一下子熱烈活躍了起來。
白玨随着衆人起哄的目光一起看過去,只見一女子站在廊檐下,手握彎弓,滿臉都是自信,或許眼中還藏着緊張,只是離得遠,白玨并未看清。
這又是唱的哪出?
熱鬧喧雜中,夏迎春又冷聲冷氣道:“鄒家人也真是夠了,為了引起顧太尉的注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居然模仿起了白女俠。”
白玨面上一臊,轉而又想,不對啊,雖然我年輕的時候愛出風頭,但從來不會拿人命當兒戲。比射箭就比射箭,讓人頭頂着果子,她就是有這賊心,也要被白大将軍捏碎了腦子啊。
夏迎春大概是覺得她年紀小,又猜她或許不是京城人氏,若不然這般俊美的少年郎他不可能沒有耳聞。于是非常富有耐心的和她解釋了起來。
起初白玨還有些疑惑,是真的疑惑,深深的懷疑這種事根本是人杜撰出來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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