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府內為了方便少爺出行,很多屋子都建了相連的回廊,雨天淋不着,夏天曬不到。太尉這要去看小少爺,實在沒必要穿蓑衣啊。

第48章 。不思量,自難忘(已重寫)·顧長思的屋子燈火通明。

顧容瑾将他們幾個帶回來後,一句話也沒多說就離開了,因為他想到以前白玨做錯了事(在他看來)也是最煩他啰嗦。不過阿玨總有招對付他。顧容瑾對她常常是無奈的。

他想,也許孩子大了,聽不得老父羅裏吧嗦了吧。

想通這層關竅,他什麽也沒說,只溫柔和氣的點了下頭。

屋內傳來顧長思大聲說話的聲音,繼而又笑了起來,“連翹,你寫得這叫什麽?這也能叫字?”

顧容瑾怔了怔,一直以來他對長思的教育都是謙遜有禮,有禮有節,至少在他視線範圍內,孩子都是謙恭知進退的,像這樣開啓嘲諷模式從來就沒有過。

屋內又響起一道聲:“我這不叫字,我這叫烏龜爬。”

顧長思:“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奴婢不信少爺剛學字的時候就能寫一手好字。”

“我爹說我剛握筆就會寫字了,寫得比他小時候寫得好看,你別笑,我自己都不信……”後頭他自己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随着這一聲笑,站在門口的顧容瑾也不自覺彎了嘴角。

長思這是什麽時候也學會和人開玩笑了?

這孩子打小為人做事就一板一眼,旁人玩笑幾句他都能當真,木着一張臉,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心裏也七上八下的怕他心思重反傷了自己。他也曾反省自己教孩子是不是哪裏出錯了?可長思是他小心翼翼捧大的寶貝,他是萬萬不敢有半分掉以輕心。

他餘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兒子能健康快樂的活着,日子踏實平靜,其他的無所謂,真的無所謂。

“我爹總是這樣,”屋內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我明明就是個笨小孩,什麽都做不好,我爹還總說我比他小時候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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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語氣裏的傷感和自我厭棄聽得顧容瑾心肝一顫。

“我知道我再怎麽努力都不可能成為我祖父我爹我娘那樣的人物,文不成武不就,唉……”

那一聲長長的嘆息透出了深深的不甘與失落。

顧容瑾神思恍惚的離開,廖鳳追上來,再要跟上,被他擡了下手,止住了。

冷風裹着冰涼的雨水,帶了哨子,呼呼的吹着。

顧容瑾想到了小時候,那時候父親在他眼裏是只可仰望的山,是知識淵博的海,是他追逐的啓明星。父親對他從來都是嚴厲的,絕少贊美,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少年成長期,他曾怨恨過,也曾暗暗發誓,要是将來他有了孩子,一定随便他怎樣,絕不為難他,不叫他受自己受過的罪。只要他平安喜樂,他這個做爹的就做的比他爹好。

長思是阿玨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他給予他一切,縱容他所作所為,從不覺得他有錯。有錯也只是他這個當爹的錯,是他這個當爹的沒有守護好她們母子,才害得他自小就沒了娘,還落了一身病。

可他的縱容,對孩子無止盡的溺愛,甚至對他的一生都沒有期待和要求,這些真的是孩子想要的嗎?……“慷慨過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此去黃泉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哈哈……哈哈……”

狹長的石板街,晦暗的天光,偶有幾戶人家窗前亮了燈燭。那人手裏提着一壇酒,踉踉跄跄,雨水浸透全身,行止間,肆意癫狂。

雨水成簾,割斷的是生死,隔不斷的是思念。

顧容瑾看着她癫狂吟詩,熟悉的畫面與遙遠的過去重疊在一起,不知不覺濕了眼眶。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前路窄小,白玨被阻了去路,歪着臉朝他看去,半晌,依稀分辨出,“顧容瑾?”

顧容瑾解開鬥笠,任雨水兜頭澆下,擡手擋在她頭頂,“是我。”

白玨仰起頭,伸出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輕佻的左轉了下右轉了下,忽而一笑,輕拍幾下,又搖搖頭,嘆了口氣。

手指落下,被他按住,他指尖微顫,呼吸都停了,珍而重之,貼在胸口。白玨渾不在意,卻是不耐煩的順勢将他一推。

“滾開!別擋道!”

顧容瑾偏了偏身子,并未放開她。

白玨一下沒推開,身形不穩,手裏半空的酒壇砸在地上,人晃蕩了下,直直向前倒去,被顧容瑾一拉帶進懷裏。

人入了懷,顧容瑾這才察覺到她身體不對勁,半邊涼如寒冰,半邊滾燙的如沸騰的水。

顧容瑾眉心擰死,抱起她急速往太尉府去。

身後傳來喊聲,“顧爹爹,你等等我!”

顧容瑾這才發現,身後還跟了個小蘿蔔頭,身上披了件防水的油布。

顧容瑾一眼認出他,沒來得及深究,叮囑一句,“跟上。”疾步而去。

入了太尉府,一面命人傳喚府裏的大夫,一面又命人去請太醫。府內下人倒也習慣了,并不慌亂。顧容瑾抱着人一腳踏進自己的卧房,白玨忽然醒了,起先還有些懵,片刻後眼神有了焦距,落在顧容瑾臉上,眼角抽了抽。

“咱倆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一說話,滿嘴都是酒氣。

白玨酒量好,千杯不醉是誇張,喝個幾壇子,迷糊一陣,很快清醒卻是事實。

“你醒了?”顧容瑾站住不動。

白玨一醒,嘴就欠,“顧太尉,你這是想趁人之危?我現在是該喊救命好還是半推半就好?”

顧容瑾眉心微皺,眼神由先前的關切變成了困惑起疑。

白玨懂他,一翻身從他懷裏跳下來,卻是胸口一陣激蕩,真氣霎時亂了,強忍幾息沒忍住,哇得吐出一口鮮血。雙。腿一軟,萎頓在地。

顧容瑾面上的疑慮瞬間消弭殆盡,上前扶住她,搭上她的脈。

白玨半邊寒涼,半邊滾燙,仿佛有一股大力要強行将她從中間撕扯開,難受得不行,卻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要不要連這只手也診一下?”

顧容瑾搭的那條脈,像是被急速撥動的琴弦,又快又亂,表皮通紅,眼見着越來越紅,仿佛被沸水煮過。再看另一只胳膊,白如冷玉,顧容瑾鬼使神差的也搭了上去,那脈若不是功力深厚根本不易察覺,跟一只死人手也無甚差別。

顧容瑾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白玨嘻嘻笑了起來,一副全然不把自個身體當回事的随意。

“我該怎麽做?”顧容瑾忽然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情緒激動道:“我該怎麽救你?”

恰在此,管家領着府內的大夫跑來了,“老爺,鐘大夫到了。”

顧容瑾未應聲,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白玨看,這樣的奇怪病症,別說他聽都沒聽過,就是那些專職救人性命的神醫恐怕也束手無策,“為什麽會這樣?你告訴我該怎麽辦?”

他表情恐懼,聲音緊繃,握住她的肩膀不自覺收緊。

白玨有一會莫名被他的情緒感染,一時無話,只愣愣的盯着他看。

“老爺!”管家聽裏頭沒有回應,又高聲喊了句。

白玨猛回神,彎下腰,按住胸口,不再強撐,真的好痛啊。

“叫王遲來!”她破碎的呻、吟道。

顧容瑾扭過頭高聲喊,“快!王遲!把王遲叫過來!”

屋外頓時響起淩亂的腳步聲,不同的人分成幾撥,匆匆離開。

顧容瑾将她抱上。床,随便從櫃子裏扯出一件自己的幹衣服擦她頭臉的雨水。

白玨此刻根本無法分心旁顧,理智在冷熱煎熬中潰散崩壞。

她想她不該跟顧容瑾廢那幾句話,就這麽一會功夫,真氣亂竄,她快要爆體而亡了。

王遲怎麽就來的這麽慢呢?

顧容瑾看她一會将自己蜷縮成蝦米,一會又張開四肢,難受異常,恨不能以身代之。又催促下人去叫王遲。

剛轉過臉,卻見白玨擡起上半身張口呼吸,四目相對,白玨忽然一擡手抱住他的頭,措不及防,唇上一痛,白玨恨恨得咬上他的唇。……門口傳來響動,王遲來了。

白玨放開顧容瑾,焦急的爬起身,朝王遲招手,“快來!這邊!”

顧容瑾跪坐在床沿,怔怔的回不過來神,面上通紅。

白玨就跟個喜新厭舊的piao客似的,急切的将走近的王遲一把扯上。床。

這流氓舉動,驚得顧容瑾不得不回了神,目瞪口呆。

似有所感,白玨轉頭看向顧容瑾,嫌棄道:“出去!把門關上!”

送王遲進來的小厮差點驚掉了下巴。神奇的是,他們家太尉竟一點意見都沒,只停頓了片刻,轉過身。

小厮不是個笨蛋,察覺太尉要轉身之前,哧溜一下跑了。

顧容瑾習武之人,自然懂得白玨在做什麽,心裏略略舒了口氣。悄聲離開,生怕驚着了她,讓她行岔了氣。

關上門,一道聲音幽幽響起,“我剛看見你們親嘴了。”

顧容瑾本就不平靜的心又起漣漪,勉力按住,“你是花無心的兒子?”

小白花懷裏抱着熟睡的小猴,“是。”

顧容瑾耳裏聽着屋內的動靜,心下溫柔,柔聲道:“你晚飯吃了嗎?”

小白花聳了聳鼻子,“沒,你女人只顧着自己喝酒根本不管我。”

顧容瑾笑了,蹲下身,平視他,“那你先去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衣服,我讓廚下熱了飯菜,我等你一起吃可好?”

顧長思這時也跑來了,老遠便喊上了,“爹!我聽說師父回來了?”

顧容瑾忙起身,示意他噤聲。

倆個孩子的視線在空中交彙,小白花一臉防備,不着痕跡的躲到顧容瑾身後。顧長思見他渾身濕透,又想起今天白天的情形,關心道:“你的小猴子還好嗎?”

小白花:“……”

顧長思:“府裏的鐘大夫醫術高超,我可以帶你找他給小猴子看看。”

半晌無聲,顧長思大概是有些失望,他不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交朋友也比旁人費勁。

顧容瑾敏銳的察覺到了兒子的不開心,忙跟兒子解釋道:“你看他淋了雨,晚飯也沒吃,等他吃飽喝足了再……”

“鐘大夫願意給小畜生看診嗎?”猶猶豫豫的聲音傳來,小白花露了個頭。

顧長思,“鐘大夫可厲害了!他還會給府裏的馬接生!不管是人還是畜生,他都會看。”

小白花站出來,“那你帶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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