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白玨是被下人們硬從床上挖起來的,她從不是個懶人,曾經武功絕豔的天下第一人怎麽可能是個懶人?傻子才會覺得天資卓絕的人就不需要後天努力了。
實乃白玨自從上次武功盡失,受制于顧容瑾後,就暗暗下定決心,不到萬不得以,絕不再動用內力。當務之急,休養!休養!休養!重要的事,每日必默念三遍。
顧長思早就穿戴整齊了,那邊被告知他師父要送他去考試,讓他不急着走。這邊全順又接連的催促白玨,“師父,我家少爺在等您呢,你要是再不快點可就遲到了。你是不知道應天書院的大考有多重要,關系着少爺未來的前程呢。”
她是不知道,十年前和十年後,應天書院的考試機制早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以前讀書的時候可不知道,進了應天書院若能順利畢業,是可以由先生推舉,直接進入官場的。要有這途徑,說不定當年她使了手段,混到現在還能搞個女将軍當當。
白玨一想美滋滋。
洗漱完畢,随便揣了兩個餅,跳上馬車就走了。
小白花也在馬車內,死乞白賴的要陪顧長思一起,被白玨揪着耳朵一腳踹了出去。
“安分點,在家等着。太尉府銅牆鐵壁,外頭可沒人護你安全。”
且不說小白花在顯國公府鬧的那場禍事,當時那麽多人都瞧見了他,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遭了他的暗算,丢了大臉。這仇肯定是結下了。這要是出去被認出來,肯定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更何況,花月教內部的反叛勢力也是一直在尋找機會,欲除之而後快。
昨晚飯桌上,顧容瑾說的明白。花月教要斬草除根,小白花只有老實本分藏身在太尉府尋求庇護。
白玨剛坐好,王遲又擠了進來。他是白玨的跟屁蟲,走哪兒跟哪。要不是顧容瑾讓姜奴守着院門,估計晚上,他也要跟白玨睡一個院子。
顧長思是大體積,王遲也是身高體壯,好嘛,原本還寬敞富餘的車廂,一下子擁擠不堪。
白玨無奈的爬出來。
顧長思跟着也要出來,“師父,我騎馬。”
白玨攔住他,“別,今天風大,萬一招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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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思眼底黯然。
白玨:“你先別急着自卑,我是覺得沒啥大不了的。但是你爹,唧唧歪歪,啰嗦的很。就當是為我耳根子清淨。”
責任甩出去,似乎就能讓當事人好過些了。
顧長思笑了下,沒再堅持。倒是王遲自始至終不動如山。
白玨攆了車夫下來,又将小六子扔馬車裏,人還沒坐穩呢,一鞭子下去。
馬兒嘶鳴一聲,顧長思一頭撞對面去,這還不如他自己騎馬呢。
車簾被拉開,白玨伸着脖子,探頭看來,“對不住,太久沒駕馬車了。”
顧長思眼看着急速奔馳的馬車,心驚膽戰,“你,你,你看前面!啊!”
小六子抖若篩糠,“額滴個親娘哎!”
馬車走的不是尋常路,曾經,都城的大街小巷她是爛熟于心。有些地方依然如故,有些地方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變動,譬如某地新建了樓宇,小巷被拓寬了,原本的路被堵了。就這麽七拐八繞,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
小六子急得大喊,“你行不行啊?少爺考試都快遲到了!”
白玨停在一處死巷前,面容嚴肅,擡起一只手,示意他噤聲。
小六子被她的神情唬住,懦懦的住了口,眼神戒備。
白玨:“沒道理啊,十年前這裏明明可以過的啊。”
小六子一口老血差點噴湧而出,他是真着急了,“十年前!你說十年前!十年前你多大?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對吧?你別以為老爺寵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坑害我們少爺。你怕是不知道,我們少爺是我們老爺的心頭肉。你要是膽敢耽誤我們少爺大考,我一定如實禀告我們老爺,我……”
白玨嫌吵的回頭看他一眼。
小六子噤聲片刻,在她回過頭去後,又氣息不足道:“我寧死不屈!”随即又小小聲道:“少爺,要不咱們現在就下車吧,我去雇輛馬車還來得及。”
白玨倒出小巷,換了個道繼續走,她還就不信了。
“小寶你放心,定不叫你遲到。”白玨扭過頭,信心滿滿。
“好,”顧長思勉強擠出一個笑,虛弱的臉龐,豆大的汗珠,他現在只想吐。
車才行進沒多久,忽然又停了。
小六子火大的不行,掀開車簾正要開罵,卻見對面也停着一輛車,兩下裏怼上了。
小六子抱頭哀嚎,“對面的,麻煩讓一讓,我們趕時間!”
趕車的是個瘦弱年輕人,腦袋細扁,長的跟老鼠似的。
年輕人說:“憑什麽啊?我們也趕時間!”
小六子本就一肚子火,二話不說,從馬車上跳下來,沖上前,往前一站,擡手一錠銀子,“勞駕,讓讓。”
老鼠男愣了愣,一把搶了銀子,“果然皇城腳下富貴人家多。”搶了銀子還不讓,死盯着小六子,似乎還嫌不夠。
小六子氣壞了,“你倒是讓啊!”
老鼠男:“憑什麽啊?”
小六子氣懵了頭,大概又覺得沒辦成事,丢了人,上前狐假虎威的就跳起來要扯年輕人的衣領子,“就憑你收了銀子!”
身後的車簾忽然被拉開,“什麽事?”一個彪形大漢探出腦袋,從眉骨經過眼睛橫梗鼻梁一道深疤,唇厚濃須,一臉兇相。
小六子猛得被吓到,沒抓住老鼠男的衣領子反被他扯住推倒在地。
刀疤男一眼看過來,已明白緣由,倒是看向趕車的白玨,定住了,眸色一深。
沒忍住,口水流了下來。
身後又擠出一人,年紀稍大一些,眼神警惕,陰沉沉的臉,“不要惹事,讓他們走。”
刀疤男動了歪心思,“急什麽,老子許久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小娘了。”
老鼠男谄媚道:“二哥,您還沒娶親,不如綁回去給您當壓寨夫人?”
刀疤男第一次沒有因為老鼠男多話揍他,反露出贊許的眼神,整個人精神都是一震。
小六子就摔在邊上,自然聽了個真切,當即臉都白了。一面往回跑一面喊:“快跑!王姑娘你快跑!”
身後就是一堵牆。跑?上天?白玨眼珠子下移,瞥他一眼。
小六子喊過後才意識到這點,頓覺無望。又瑟瑟發抖的站住腳,擋在馬車前,強作鎮定道:“我勸你們識相點趕緊走,你可知我們家老爺是誰?”
顧長思感覺不對,也從馬車內伸出頭。
刀疤男嘿嘿笑,陰沉男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小六子大概是怕急了,急不可耐的報出他家老爺的大名,“大膽!我們是太尉府的家眷!爾等還不速速離開!”
刀疤臉的馬車內也不知怎麽的,忽然發出一聲重物撞擊聲,咚咚不停,還有急切的悶哼聲。
小六子沒控制住眼神,目光直直落在掀開一角的車簾後,剛好與陰沉臉對上。是人都能察覺出這幾人不對勁了,猜也能約莫猜出,這是一起綁架案。小六子渾身冒冷汗,令人意外的是,陰沉男仍只是催促離開。
豈料,刀疤臉忽然動手,拔出藏在腳踝的匕首朝最近的小六子刺去,“這個小娘子我要了!”
小六子心裏“哐當”一聲,神魂離體,當是時,腦子只閃過一個念頭,“我命休矣!”
然而巨疼并沒有襲來,倒是沖過來的刀疤臉,捂住手難以置信的盯住白玨,眼裏閃過濃烈的興味,“倒是個潑辣娘們!老子喜歡!”
“啪!”又是一鞭子抽腫了半張臉。
白玨翹腿坐在馬背上,手裏攥着馬鞭,方才那一鞭子甩去,夠不着,不得已往前騰了地方。
小六子撿回一條命,哆哆嗦嗦,再看向白玨,眼中噙了淚,“師父。”
陰沉臉已經生氣了,“二當家的!不要節外生枝!”
刀疤臉正在興頭上,又怒又興奮,“怕什麽!這地兒偏僻,不會有人過來。我搶了這小娘就走。”
這要擱平時,白玨定是有興趣陪他們貓捉老鼠玩一玩,不巧,今兒個長思大考,沒功夫耽擱了。
于是她握住馬鞭敲了敲車轅,“王遲,出來幹活了。”
顧長思興奮的就跟自己要去沖鋒陷陣似的,聞言忙搖王遲胳膊,“王遲哥,王遲哥,到你了。”
刀疤臉原不過見色起意,順便打個劫,不料踢到了鐵板。那壯少年的拳頭打在臉上,瞬間就鼻血橫流,臉都不能看了。
戰鬥結束的很迅速,倒不是這三人有多好對付。刀疤和老鼠男就是個江湖草莽,王遲身體裏有白玨一半內力,就算胡亂打一通,也能将這二人打個半死。倒是那個陰沉男頗有些難對付,不過他也沒多做糾纏,大概是覺得取勝無望,掉轉頭就跑了。
白玨正休養身體,不宜動武,又趕時間,就沒管他。
顧長思莫名的興奮,親自爬上對方的馬車,果見裏頭用麻袋套了個人,他一面解開麻繩,一面說:“你不要害怕,我們是太尉府的人,已經幫你将壞人打跑了。”那語調豪情壯志,就跟自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豪俠一般。
麻袋掉落,露出一張清瘦的臉龐,眼中含淚,鼻尖通紅。
顧長思愣了愣,“安定郡王?”
李益之朝他拱拱手,“長思小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