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壞

看完傅婧娴,南絮直接回了律所。

她本科就讀于A大法學院,畢業後跟着堂姐南柳進華辰律所幹了兩年。

那兩年姐妹倆積累了不少經驗和人脈。兩人果斷撸起袖子單幹——一起合開了這家雙南律師事務所。

南家是青陵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祖上是紅頂商人,傳承百年,有的是金錢和人脈。而南絮和南柳姐妹兩本身也是國內頂尖法律名校畢業的。專業能力過硬,撐起一個律所不在話下。

加之好友傅婧娴當初為了支持她創業,也在律所投了一筆錢,将傅家的人脈關系替律所給打通了。

背靠南家,又有傅家保駕護航,雙南律所一路綠燈,順風順水。注冊不到三年,卻已經在當地小有名氣了。

南絮到的時候,律所的工作人員已經全部就位了。

她一放下包,直奔茶水間。

她拿來玻璃杯到飲水機上接了杯溫水,靠在高腳椅上慢悠悠地喝。

明明是最簡單的一杯白開水,她的臉上卻不知不覺會流露出那種極盡享受的表情。讓人不免産生一種錯覺,好像她喝的不是白水,而是絕世好茶。

助理薛晚晚看到南絮喝水的動作,忍不住開口問:“絮姐,白水也這麽好喝?”

“好喝啊!”南絮曲起修長白嫩的手指輕輕敲了敲玻璃杯杯沿,旋即滿足地笑起來。

她一笑,眼底那顆細小的淚痣越發顯眼。

在她這裏白開水勝過一切奶茶和飲料。

薛晚晚受她的笑容感染,居然也徑直跑去接了杯白水。

低頭喝一口,直接皺眉。寡淡無味,哪裏好喝了?

“白開水的情懷你不懂。”南絮被小姑娘的動作給逗笑了,聲音細細軟軟,溫柔好聽。

她安靜地将玻璃杯裏的白開水喝完,然後踩着高跟鞋回到了辦公室。

椅子還沒坐熱,堂姐南柳就迎面給她拿了份文件進來,“許許,來活了!”

“什麽案子?”南絮伸長手臂接過文件,手動翻閱。

南柳随意地往沙發上一癱,揉揉眉心,“倒也不是什麽案子,惠仁醫院新一季度的法律顧問委托了咱們律所。院方那邊在等回複,我來問問你的意見。你要是覺得可以,我就接了。”

南絮:“……”

聞言南絮心一沉。

“呵……有意思!”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淺笑,晦暗不明,“惠仁醫院的合作夥伴不是一直都是華辰麽?什麽時候輪到我們雙南這種後起之秀了?”

華辰律師事務所是青陵一家老牌的律所,是業界的老字號,聲望和名氣在整個南方地區都是名列前茅的。因而惠仁醫院的官方合作律所一直都是華辰,這麽多年都沒變過。

現如今惠仁突然更換法律顧問,找上雙南,個中緣由不明,這難免令人猜疑。

南柳沒想太多,推測道:“你也知道咱們雙南是後起之秀,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院方想必是看中了這點。”

南絮兀自把玩着手裏的鋼筆,擡眸睨一眼堂姐,音色清冷,“我的好姐姐,雙南幾斤幾兩你這個老板不清楚啊?”

南柳:“……”

确實,比起老大哥華辰,雙南不論是資歷還是實力都落了一大截,委實不是惠仁醫院的首選。

“許許,你說好端端的,惠仁怎麽就找上咱們了?”南柳困惑不已。

南絮聳聳肩,“誰知道呢!”

說完她的目光掉落在惠仁醫院的資料上,上頭的黑體字碩大而醒目——

現任院長:夏君岱。

眼神驀地深了幾分。

所以會是這人授意的嗎?

這個想法一竄出來,就立即被南絮否決了。

當年她把他甩了,他那麽驕傲的人,怕是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她了吧!

做人吶,還是不要太自戀!

窗外微雨飄搖,冷冽的春風破窗而入,帶進絲絲春寒。

窗臺處顯眼地立着一排薄荷,枝葉扶疏,蔥綠盎然。

辦公桌臨窗擺放,南絮松散地靠在椅子上,突然之間覺得脊背發涼,寒意無聲無息地從腳底攀升,順着四肢百骸蔓延,遍及全身。

她莫名覺得冷。身上厚厚的外套都不頂用了。

“許許,那咱們是接還是不接呢?”南柳遠遠望着堂妹,聲音懶洋洋的,像是沒睡醒。

她在等南絮的意見。

雙南律所籠統兩個合夥人,南柳出錢出力,跑腿攬活兒,在決策方面拿主意的多數是南絮。南絮比她更果決。

南絮幾乎沒怎麽思考,擡手合上文件,聲線沉而穩,“接!”

南柳笑,“不怕對方下.套?”

“那也得他們有本事才行!”她滿不在意,“有錢不賺是傻子!”

甭管是不是夏君岱授意的,也不管對方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惠仁的傭金可是明碼标價寫在這裏的。這麽一大串數字,南絮不會傻到跟毛爺爺過不去。

這年頭有奶就是娘,有錢賺就行,誰還管這奶是親媽的還是後媽的。大不了到時候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呗!

南柳揚眉一笑,面露贊許,“許許,姐姐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真不愧是咱南家的女兒,有魄力!”

說着就從沙發上站起來,往辦公室外頭走,邊走邊說:“我這就去給院方回消息,過兩天你去跟他們接洽一下,把合作給落實了。”

南絮:“……”

南絮不禁翻了個白眼,“姐,你幹嘛不去?”

南柳的高跟鞋踩得咯噔作響,清淡的話語飄進來,“惠仁的新院長帥得人神共憤,你去見見,沒準是你的真名天子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家裏人天天催,自己也要上點心!”

南絮:“……”

呵,她堂姐可真為她着想!

——

南絮覺得自己的嘴巴開了光。傅婧娴在晚飯時分羊水破了,進了産房。

她接到電話直接從律所趕去了惠仁醫院。

她趕到醫院時,傅婧娴還在産房裏沒出來。

一大群人在産房外等消息,坐立難安。

傅婧娴的老公白彥進去陪産了。産房外的是兩家父母和親戚。四個老人緊張得站不住腳,踱來踱去。

七點整傅婧娴誕下一個女嬰。五斤三兩,母女平安。

南絮喜提幹.女兒一枚,高興壞了。

傅婧娴一出産房,她就給好友發了個大紅包。

傅婧娴美滋滋地收下,“生孩子疼是疼,不過有紅包收,我就覺得值了。”

南絮:“……”

南絮笑話她,“真是財迷!”

“小公主的名字取了沒?叫什麽呀?”南絮目不轉睛盯着剛出生的小嬰兒,眼神憐愛溫柔。

每個小寶寶都是天使,能夠治愈人心。

見到這個孩子,南絮焦躁的思緒光速消散了幹淨。

傅婧娴躺在病床上輸止血針,虛弱地說:“大名她爺爺取的叫白漪瀾。”

南絮擡了擡眼皮,“哪兩個字?”

“漣漪的漪,波瀾的瀾。”

南絮:“……”

她抿嘴一笑,“這麽複雜的兩個字,等上學以後,別的孩子都開始答題了,你閨女還在寫名字。”

傅婧娴:“……”

“我也覺得這兩字複雜,可老爺子找算命大師取了這個名字,說必須得用。”

南絮:“……”

老一輩人迷信,倒也可以理解。

傅婧娴:“大名有了,你給取個小名怎麽樣?好歹也是你幹.女兒,幹.媽得做點貢獻。”

南絮點頭說好,“你讓我想想。”

她歪頭想了想,腦海裏驀地爬上一個名字,“就叫梵聲吧!”

“梵聲?傅婧娴扭頭看她,“佛家術語?”

“嗯。”南絮點點頭,“水月通禪寂,魚龍聽梵聲,這兩個字很美好。”

傅婧娴漬漬兩聲,深表佩服,“還是你有文化,當年不愧是咱們法學院的院花。”

南絮莞爾,“院花和有才搭邊嗎?分明是顏值決定一切好吧?”

傅婧娴:“……”

“那就叫梵聲吧。”傅小姐一錘定音,“你怎麽想的這個詞啊?”

為什麽會想起這個詞了呢?大概是今天見到夏君岱,勾起了某些久遠的回憶。

有些記憶刻骨銘心,一張臉就輕易帶出了無數過往。

南絮和夏君岱的初遇就是在法慈寺,在草木幽深的禪房,青燈古佛,梵音袅袅。

她輕輕推開禪房的門,猝不及防撞見一位翩翩白衣少年。

驚鴻一瞥,再無退路。

當時只道是驚豔。經年後回首方後知後覺,那一場遇見是宿命。

那一天,她該就要踏進那間禪房,該就要遇見他,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她避不開,也逃不掉。

——

南絮陪好友待了一個小時才離開。

乘電梯到住院部一樓,大廳裏喧鬧得厲害,熙熙攘攘。

料峭的春寒裏,雨絲飄飄搖搖。不遠處就是不夜城,萬家燈火,家家都有不同的故事。

南絮站在住院部大門口,冷風迎頭直吹,她整個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包裏有折疊傘,不過雨不大,她懶得打傘,徑直跑到車庫取車。

停了兩個小時,交了二十元停車費,不貴。

剛一坐進車裏,耳旁驀地飄過一個熟悉的男聲,刺入耳膜,“奶奶,我下班了,正準備回去……”

南絮心一緊,下意識往車窗外看過去,不遠處,間隔了兩個車位的地方,夏君岱正靠在車邊打電話,姿态慵懶,低沉的嗓音忽遠忽近。

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型低調,車牌號倒是張揚,成串的6和8,簡直讓人過目不忘。

他白衣黑褲,休閑簡約。一手拿手機,一手拿車鑰匙,姿态随意又慵懶。

昏黃的燈光掉在他身上,将他周身包裹住,鑲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一頭利落的短發,五官精致立體,輪廓清晰硬朗,一筆一劃勾勒完美。

皮膚很白,近乎透明。光照下一雙黑眸波平如鏡,清澈見底,可又似乎藏着無盡的秘密。

這張迷倒衆生的臉當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小姑娘。而今顏值依舊,反而多出了幾分久經歲月沉澱的味道。

白開水放上幾年,俨然已然是烈酒了,令人不自覺為之着迷。

南絮怔怔盯着這張臉微微失神。

對面的人忽有所覺,他打完電話,手機揣進褲兜,眼神直直掃過來……

南絮心頭一緊,呼吸被沖亂,猛地垂下腦袋,把自己藏在方向盤下面,一動不動。

她不免唾棄自己,躲什麽呢?不就是前男友嘛,有啥好怕的?

真是夠沒出息的!

一面唾棄自己,一面又忍不住想她剛才躲得那樣快,那樣及時,他應該沒看見她吧?

南絮屏息以待,豎起雙耳,認真聽着車外的聲響。

可惜對方卻遲遲不見動靜。

他不是準備回去嗎?怎麽還不開車呢?他究竟在磨蹭什麽啊!

南絮不斷在心裏祈禱,希望這人趕緊離開。

她貓着身體,不敢動彈。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她才終于聽見了發動機的嗡鳴聲,這道刺耳的聲響戳破清冷寂靜的夜色。落進南律師耳朵裏無異于是天籁之音。

她悄悄探出點腦袋,親眼見到一輛黑色的賓利從她車前經過,緩緩駛離車庫。

“呼……”南絮重重呼出一口氣。

危險解除,她安全了。

她重新坐直身體。貓得久了,身體泛酸。

她舒展兩下僵硬的老腰,忍不住在想她幹嘛要躲夏君岱呢?雙南馬上就要和惠仁醫院合作了。以後她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總歸是要見面的,完全沒必要躲啊!

她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點火,發動,車身撲騰抖動起來。

南絮握着方向盤往車前一看,頓時傻眼了,她發現自己出不去了。

隔壁車位的車主沒停好車,車身超出一半庫位線,車還停斜了,車頭攔住了她的出路。

一看就是新手停的車,半點水平沒有不說,還給別人招惹麻煩。

南絮的駕照拿了有好幾年了,可倒車入庫永遠是她的弱項,出庫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種情況老司機能開出去,她就只能幹瞪眼。

兩輛車挨得太近了,她這種半吊子水平,車子一動搞不好就剮蹭到人家的車了。

南絮只覺得頭疼。

現在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聯系隔壁車主挪車,另一種是找個老司機來替自己把車開出去。

南絮選擇了後者。她拿出手機準備給傅婧娴打電話,讓白彥來江湖救急。

語音電話接通後,她三兩句就交代完了。

傅婧娴撂下話:“你在車裏等着,我這就讓白彥過去。”

語音電話堪堪挂斷,車窗玻璃從外面被人敲響,毫無預兆。砰砰兩聲,脆脆的發響。

她心下一怔,猜不透會是誰。

條件反射地擡頭,隔着一方透明的玻璃,夏君岱那張妖孽般的臉出現在眼前,低沉舒緩的聲線重重地敲進她心裏,“下車,我替你開出去!”

南絮鼻頭泛酸。原來不止兩種選擇,還有第三種。

作者有話要說:  奧利給,岱哥英雄救美了!

明後兩天高考,寶寶們都要加油鴨!

感謝小可愛的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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