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壞

南絮不情不願地坐進副駕。

夏君岱發動車子,聲音低得驚人,“住哪兒?”

南絮甕聲甕氣,“泰禾西苑。”

他裝模作樣地開了導航,輸入目的地。

語音導航迅速為他規劃了最佳路線。

南絮知道他在英國飄了好些年,最近剛回國接手惠仁醫院,對于如今的青陵應該是半點都不熟悉。

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堰山這塊變化巨大。

她告訴他:“上堰山大橋抄近路,那邊車少,不堵車。我給你指路。”

夏君岱扭頭瞟她一眼,施施然反問一句:“你趕時間?”

她搖頭,“不趕。”

“那就跟着導航走。”

南絮:“……”

這人是故意和她對着幹嗎?

“早點到不好嗎?”

“我剛回青陵,想四處看看。”

南絮:“……”

這個理由聽着就很沒有說服力啊!

南絮懶得跟他争,幹脆閉嘴。

夏君岱的車開得很穩,勻速前行。

兩側路燈不斷灑進車內,低柔不明。

微雨之中,燈火缥缈。

南絮僵坐着,渾身不自在。

手機捏在手心裏,拽得緊,手機殼後蓋沾染了她的體溫,微微發熱。

“我沒那麽可怕,別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男人輕斥一聲,真是半點面子都不留。

南絮:“……”

她不滿,“誰怕你了!”

“那你緊張什麽?”

南絮:“……”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緊張了?”

夏君岱抿嘴冷冷一笑,懶得拆穿她。正襟危坐,擡頭挺胸,人小學生都不會這麽坐。

氣氛尴尬,兩人也沒太多交流。

他的一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沿,随意又懶散。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不管做什麽事兒都不緊不慢的,一派氣定神閑。

車內燈光細碎,匆匆忙忙幾束,轉瞬即逝。他曲起手,左手無名指上的素戒被光打了個正着。

她正巧扭頭,看得分明。

樸素無華的鋼圈兒,上頭什麽字母和花紋都看不見,低調的近乎簡陋。鉑金的質感,折射出淡淡的冷光。

這戒指她不久前還親手摸過。

兩人談戀愛那會兒,最是年少情濃。她也沒想過買個戒指給他戴。在她之前,院草大人換女人就像換衣服,前女友個個都是院花級別的。他有花心的“前科”,她卻從來沒想過綁住他。

因為她很清楚像夏君岱這樣的男人,他是一匹烈馬,桀骜不馴,狂放不羁。除非他自己停下腳步,否則沒有人可以真正馴服他。

而今這匹烈馬真就為了某個女人停下了腳步,無名指套上了戒指,心甘情願入了那圍城。

她恍然想起今早在電梯裏兩個小護士的談話,也不知究竟是怎樣的天仙才降服了夏君岱。

想到這裏,她胸腔郁結,心裏滾過幾絲奇怪的味道,像是過了醋的土豆絲,酸溜溜的。

從堰山開到市區,走堰山大橋只要二十分鐘。夏君岱跟着導航走,愣是多開了十分鐘。

車子開進泰禾西苑,平穩停進車庫。

兩人一道下了車。

車庫外,雨絲翻滾,路燈恍惚。

長風侵襲,寒意絲絲縷縷,無孔不入。

夏君岱的心情像極了今天的天氣,陰沉,冷冽。

“謝謝你送我回來!”南絮禮貌道謝。

“嗯。”他擡了擡眼皮,壓下兩道褶皺,視線卻沒在她身上。

她繼續問:“你怎麽回去?”

“不用你管!”夏君岱根本沒看她,一頭紮進雨霧裏。

比什麽都冷淡,似乎連和她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雖然南絮也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說些什麽。可他拿這麽惡劣的态度對她,她又覺得難受。

鼻子發酸,莫名想哭。

很快男人瘦削挺拔的身影淹沒其中,不見蹤跡。

南絮站在原地望了許久。久到額前劉海都蒙上了一層水汽,氤氲潮濕。

她這才猛地想起自己包裏還有一把雨傘。剛才應該拿給夏君岱的。

***

夏君岱冒雨跑出小區,走進一家超市買了把雨傘。

雨勢漸大,雨滴砸在傘面上脆脆的發響。

慢騰騰地走回單元樓,再乘電梯到九樓。

這樣故意繞一圈,也難為他有耐心。

不過他并不覺得麻煩。對付南絮這樣不聽話的小孩,光有手段還不夠,還得有耐心。

他要做就做最有耐心的獵人,不動聲色布局,然後暗中等待他的獵物入局。待時機成熟,一網打盡。

903室外,蘇寒影和紀岑靠在門口,人手一個手機,一個刷小說,一個打游戲。地上堆了兩只白色的塑料袋,裏面滿滿都是食材。

一個小師妹,一個發小,倒是默契十足。

夏君岱收了傘,雨水順着傘尖無聲無息往下滲,敲打光潔的地板,留下點點水漬。

蘇寒影聽到腳步聲,最先看到他,“師兄你可算是回來辣!”

“你們等很久了?”他走過去輸密碼。

垂眸,長睫沾染雨絲,欲落未落。

摁下門把,房門應聲而開。

他開了燈,吊燈萬千輝光瞬間鋪散開,璀璨明亮。

紀岑收了手機,提起塑料袋踏進屋,“也沒等多久,也就二十來分鐘吧。”

蘇寒影跟着進門,“師兄,你去哪了?打你電話都不接。”

夏君岱言簡意赅,“剛去辦了點事。”

兩人是第一次來夏君岱的新家,冷淡的北歐風,入目大片灰白,設施齊全。

看似低調,可無形之中又流露出一種難以忽視的奢華。奢華是真的奢華,冷也是真的冷。空蕩冷清,了無生氣。

客廳的角落裏放着一架龐然大物,用紅色絨布遮蓋得嚴嚴實實的,很是惹眼。

“好端端的別墅不住,非得搬到這地方來,這戶型看着也不大啊!”紀岑四下參觀,明顯不太滿意。

這小地方配不上夏君岱的這層身份,未免寒碜了他。

“180平足夠了,你當人人都像你一樣,喜歡住500平的大別墅啊!”蘇寒影斜了紀岑一眼,冷聲道:“你家大的就跟皇宮似的,也沒見你整個三千佳麗,你一個人住着不瘆得慌啊?”

紀岑:“……”

“女人麻煩,我一個人清淨。”

“得了吧,你就是死摳,不舍得給女孩子花錢,活該是單身狗!”

紀岑:“……”

紀岑冷哼一聲,反唇相譏:“說得你好像不是單身狗一樣!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嘛你!”

蘇寒影不甘示弱,“主動單身和被動單身它能一樣嗎?”

紀岑:“……”

這兩人最好別見面,一見面準掐架。

夏君岱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喝了兩口。

蘇寒影在屋子裏掃了一圈,也沒看見某個小可愛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師兄,你家斑斑呢?”

男人往衣帽間走去,低沉的醇厚的嗓音傳過來,“出去浪了,還沒回來。”

蘇寒影:“……”

“你剛搬到這裏,你就放心它出去啊?不怕丢啊?”蘇寒影面露震驚。

“就在樓下,它都樂不思蜀了。”

蘇寒影:“……”

夏君岱回房換了套家居服出來。藍白條紋,顏色素雅清新,将他氣質都襯得溫潤了。

蘇寒影遠遠瞟了一眼,這人是天生的衣架子,哪怕披塊破布在身上,他同樣也能賞心悅目。要不是她心有所屬,她非得把師兄收入囊中不可。這樣的人間極品放任自流,可不就是禍害別的女孩子嘛!

蘇寒影和紀岑已經把火鍋食材擺好了,湯底也燒上了。

頂着料峭的春寒吃火鍋,雖說比不得大冬天過瘾。但三個好友相聚,圍爐酣飲,秉燭夜談,也不失為一件人生樂事。

夏君岱和紀岑同歲,蘇寒影要小兩歲。年齡這東西它好像也有界限,且泾渭分明。二十五歲之前還能有自己的生活。二十五以後,除去工作就是感情。

朋友間的話題無非就圍着這兩項打轉。

蘇寒影最近被家裏人催婚催得嚴重,一頭煩惱。

人吶一旦上了年紀,再想随心所欲就難了。不結婚好像就得罪了全天下。

夏君岱和紀岑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

三人小酌兩杯,各自倒了倒苦水。

夏君岱話不多,幾乎都在聽。

蘇寒影微微有了醉意,借着酒勁大膽向夏君岱提問:“師兄,說說你的感情呗!”

多年師兄妹,蘇寒影知道夏君岱的性子。他從來不跟人推心置腹聊感情。聊生活,聊工作都可以,就是不能聊感情。

他這個禁忌,誰都不能碰。

擱到平時,蘇寒影根本就不會提這茬。現在無非就是酒勁兒上來了,膽子也大了。

袅袅霧氣,蒸騰而上,包裹住偌大的空間。男人清隽的面龐藏在霧氣之下,柔化了冷冽的線條,只留下柔和。

他微微擡眸,眸光清亮,出人意料地反問一句:“你想聽什麽?”

紀岑沒想到夏君岱會應這茬,當即逮住機會提要求:“初戀,我要聽初戀。”

“沒有初戀,只有愛情。”他的初戀他連臉都想不起來了。

蘇寒影生怕他反悔,立馬接話:“那就說愛情。”

男人端起高腳酒杯,杯子裏半杯殷紅的紅酒。他不緊不慢地遞到唇邊,細細品一口,神态怡然自得。

他似乎很淺顯地笑了下,音色深醇,“我的愛情在樓下睡覺!”

——

一頓火鍋吃了兩個多小時,結束後已臨近十點。

夏君岱将爛攤子收拾完,又去洗頭洗澡。忙完躺在床上早已十一點過後。

夜深人靜,外頭雨聲潇潇,霓虹燈璀璨。

少了某只傲嬌的貓,家裏比以往都要來得冷清。

他點開一個微信號——NX0612,頭像是一盆蔥綠的薄荷。

她的朋友圈并未設置三天可見。可是他從頭到尾翻完也沒找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大多都是與法律相關的內容。

別的女孩子在朋友圈成天曬自拍,曬生活。她倒好,朋友圈愣是沒半點與生活有關的動态。

南絮出院那天,蘇寒影想把南絮的微信號推給他,被他直接拒絕了。只能說他這個小師妹還是不夠了解他,他想要到手的東西總有一套他自己的法子,壓根兒就不需要假借旁人之手。

手指緊貼着屏幕,盯着這個號碼微微出神。

掙紮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挨過本心。他發了個笑臉過去。

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對方有反應,估摸着是沒看到。

略感失望,但好像也能忍受。

他扔了手機,直接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心機boy請簽收!

放心夏院長會為他的毒舌付出代價的。

給年輕男人一個忠告,沒事別亂戴戒指,當心追妻火葬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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