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憶終(四)
可司木再憤怒也止不住心裏的擔憂,蘇顏連20歲都不到,她能去哪?她能做什麽?她甚至除了學校就沒去過其他更遠的地方,她會不會被人騙?會不會吃不飽穿不暖?
一連串的問題冒出來卻找不到一個答案的時候司木快急瘋了,他不斷的騎着車到處在外面跑,盡管毫無所獲他也不願在家呆着,他總得做些什麽才能稍稍讓自己平靜。
三天後家裏幾百年沒響過的電話響了,是司木接的,連着幾天沒休息好,他的眼球布滿了血絲,聲音也變得沙啞。
“哪位?”
“司木!”蘇顏在那邊叫了聲,背景音很嘈雜,她大聲道:“家裏沒什麽事吧?我就是來報聲平安,我現在挺好的沒什麽事,你們別擔心。”
司木一震,握着話筒的手不由收緊,他直愣愣的盯着數字健,詭異的平靜道:“你現在在哪?”
“在其他地方,你和鄒姨說一聲叫她別擔心,我挺好的。”
“你不上學了?”
“啊,不上了,還不如早點賺錢養活自己。”說完還笑了幾下顯得很輕松。
司木聽見那笑聲腦袋嗡一聲響,最後一根神經也被壓斷了,終于忍不住吼道:“你什麽經驗都沒有你能做什麽工作?你都幾歲了還做這麽幼稚的事情?你到底是我姐還是我妹?有什麽事不能解決你居然往外跑,你腦子進水了吧你!你馬上給我滾回來!”
過激的話語讓司木滿臉漲紅,額角甚至能看見鼓起的青筋,這兩天的心驚膽顫讓他氣的整個人都在顫抖。
蘇顏知道這次做的有些過了,但被一個比自己小4歲的孩子教訓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何況她都知道打電話回來報平安,這也是看在司木和鄒吉芬平時照顧她的份上,她又不是真的狼心狗肺。
“吼什麽吼,沒大沒小的,我在做什麽我自己有分寸,你別忘了和鄒姨說我有打電話來報平安,還有你們別找我了,我不會回去。”
司木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到底想幹嘛?你給我回來上學,聽到沒有?”
“啧,怎麽又繞這問題上了?讀書不是一個人唯一的出路,司木,你現在還小很多東西明白。”頓了頓,“當然我也并不是全部明白,但我知道我的選擇沒有錯。”
每個人都有自尊,對着自己的父親提這個詞未免有欠妥當,但蘇銀國畢竟沒把她當親生女兒看,那麽就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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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木直喘氣,當意識到這樣激烈的态度并不會讓她改變主意後,他放軟語氣道:“你不想上不就是因為錢嗎?我給你出,我想辦法一定給你出,你回來上學好不好?”
蘇顏默了幾秒,“不用了,司木,反正我本身就不是讀書的料,還有你盒子裏的錢被我拿走了。”
這時她結巴幾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實在沒辦法了,你當我借的,下次一定還你,啊,你好好上學,這有人叫我了,挂了啊!”
說完還沒等司木反應過來通話便中斷了,他愣了愣随後頹廢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開始盯着手裏的電話發呆。
她以為他會關心那幾個錢嗎?
鄒吉芬回來後司木将這事給她說了遍,對方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之後給警局去電話将情況說明了一下,然後去電信局查找蘇顏打過來的具體號碼。
鄒吉芬回到家後重新撥過去和蘇顏聊了幾句,具體說的是什麽司木不清楚,只知道最後鄒吉芬反正妥協了,只要求她必須按時往家打電話才行。
而蘇銀國至始至終對于蘇顏出走的事只發表了一次意見,且只有一句話,“果然和她娘一個德性。”
蘇顏和陳群那天下車後便在周圍找合适的住房,順便看一下路邊的招工啓事,兩人最後在一家規模不小的酒店呆了下來,做的是前臺,福利一般,但至少包吃包住,她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安定下來,然後再考慮之後的事。
兩天後蘇顏在陳群的慫恿下給家裏打去了電話,然後有了上面那一出,這是蘇顏第一次面對怒火旺盛的司木,平時乖巧溫順的孩子居然也有這麽爆發性的一面,蘇顏又是新奇,又不是滋味,畢竟自己是被訓的那個對象。
再之後便是鄒吉芬,對于這個女人蘇顏是滿懷感激的,她依舊堅持蘇顏回去重新上學,然蘇顏是個性子耿直的人,想好的事情很難再改變,而且在那樣的環境下正常人可能都不會允許自己再妥協下去,她知道毀掉的是自己的學業,但換來的是她的尊嚴,盡管這個過程很令人可笑。
蘇顏沒想過再回去,至少短時間內沒有回去的打算,可惜事與願違。
蘇銀國死了,死于突發性腦溢血,還沒到醫院便斷了氣,蘇顏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她說不上來自己心中是個什麽感覺,遺憾嗎?似乎也沒有,因為蘇銀國可能也巴不得別見到她,只是總歸空落落的不踏實,感情再淺薄也有着無法分隔的血緣,最後一個親人也沒了。
鄒吉芬看過去一下子感覺老了很多,這是她的第二次婚姻,沒想到也沒長久的走下去,對此她顯得尤為不幸。
守喪出殡連着忙碌了幾天以至于都沒和司木說上話,蘇顏假期有半個月,空閑下來後她主動和司木聊了幾句,對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最後連蘇顏也沉默了。
鄒吉芬正常上班後,蘇顏便在家幫着做些家務,而司木常常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什麽。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蘇顏道:“鄒姨,我明天就走,家裏有事你打我電話。”
鄒吉芬蹙眉,對于蘇顏堅持要外出這件事依舊有些不贊同,“這邊工作找不到嗎?外面有個事都沒人照應,你一個人怎麽辦?”
“沒事,也有朋友在那邊。”蘇顏抿了抿唇,又道:“而且那邊生活挺适應的,只是家裏這邊辛苦您了。”
蘇銀國去世,鄉下農村地方總會有些閑言閑語傳出來,輿論的壓力相比其他傷害更大。
鄒吉芬搖頭,“我倒沒事,現在也就只希望你們好好的。”
說着她看了眼一直埋頭吃飯的司木,蘇顏順着她的視線也看了他一眼,但最終沒說什麽。
這次回來她明顯感受到了司木對她的排斥,這讓她覺得很無奈又無計可施。
晚飯後她幫着鄒吉芬洗了碗出來回房收拾明天要帶走的行李,司木則在院子裏納涼。
上次走的匆忙帶的東西不多,這次得把能穿的衣服都帶走,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司木走了進來,瞟了她一眼後便直接走到了自己的床鋪旁。
盯着她的背影好久終于開了金口,“難受嗎?”
蘇顏愣了下,詫異的看他一眼,後想了想,道:“剛開始有點,現在還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本就沒什麽感情。”
她都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喊過他一聲父親了。
“那如果死的是我呢?是不是也無所謂?”
蘇顏擰眉,嚴厲道:“你說的這是什麽混話!”
不懂他哪得出來的這結論,現在還算敏感時期,面對死亡這類的詞蘇顏下意識很排斥,尤其是自己身邊的人。
“你走的時候有想過我們嗎?你想的全是自己,只知道自己心裏不快活然後就往外跑,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像你這麽自私的人難道會管別人死活?就算我明天出門被車撞死你都不會難受分毫吧!”
蘇顏拿起手邊的一個擺設就砸了過去,怒道:“你他媽真是瘋了,這種話你能說嗎?被你媽聽見她得多難受?你不小了,有些話能說不能說你還不知道?”
司木低吼,“我至少知道有些事不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