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生惡毒
曲如煙比自己知道得多多了?
曲澤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事,“小妹,真的假的?你知道我娘為什麽不去報官?”
曲如煙皺眉:“我不知道,我怎麽可能……”
“事到如今,三娘子還是別扯謊了吧?”霍獨将見底的茶盅塞給曲家下人,宛如自己才是這府裏的主人,“我若沒有記錯,如今宮裏那位正受隆寵的曲妃,就是你的庶長姐吧?”
本朝無人不知,當今龍椅上坐的那位并非名正言順。
三年前,晉王謀反,之後的一年,先帝駕崩,當時的太子被晉王帶兵廢黜。晉王登基,原本只是王府一個小小側妃的曲大娘一躍成了後宮四妃之一。
曲家,的确是靠女兒才起勢的。
“但那又怎樣?”曲如煙從嘴裏擠出聲音,“就算是庶女,那也是曲家的女兒。”
“可曲大娘不過是個風塵女子所出,”霍獨笑道:“聖人當初願意點頭娶個庶女為妃,不過是為了她那堆豐厚的嫁妝以周轉糧草罷了,可她哪兒那麽多嫁妝?”
“你住口!”曲如煙臉色忽然一變。
“怎、怎麽了?”曲澤吓了一跳:“嫁妝多點怎麽了,我娘又不是會虧待庶女的人!”
“可那并不是只多了一點的嫁妝。”
霍義意有所指道:“那是幾駕牛車來都拉不完的……龐大的嫁妝。那些嫁妝原本是誰的,三娘子應該比我清楚。”
他說得如此露骨,哪怕是腦筋慢擺拍的曲澤也露出詫然之色。
“難不成……是、是我二姐的?”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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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曾經的确也是富庶之家,二姐和小妹的生母出身霍家,理應,有一大筆的嫁妝留給女兒。
更別說,曲挽香是要進東宮做太子妃的,她的嫁妝自然得是阖府上下最豐厚的那一個。
可……他二姐死了,二姐的生母也死了。那這嫁妝……
“自然被你們曲家占為己有,拿來用作攀龍附鳳的籌碼了。”
霍獨看向曲如煙,“挽香死的那年,正是宮延內亂,太子岌岌可危的時候。曲家見風使舵,眼看太子失勢,轉而就去巴結晉王。出事的前幾日,你的長姐不就正好嫁進晉王府?你難道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
“我叫你閉嘴!”
曲如煙已維持不住方才的鎮定,她下意識扭頭,發現曲澤竟對自己面露懷疑,她急得上前揪住他的衣襟,“阿兄,別聽他胡說,不是這樣的,你信我。”
霍獨冷笑:“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叫人怎麽信你?”
曲如煙雖是他親外甥女,可打小被蕭氏養大,與生母這邊的人誰都不親近。霍家人只把她當作白眼狼。
“更別說,那份嫁妝似乎全被留給了挽香,同為嫡親姐妹,三娘子卻沒資格得到一分一毫。換做是我,我也會氣得想殺人。”
見曲如煙動作一僵,霍獨便知自己說中。
“曲家是為了巴結晉王,而你本就懷恨在心多年,所以,你們合夥……”
“不是……不是這樣的!”
曲如煙搖頭,知道和霍家人講不通道理,抓緊曲澤解釋,“阿兄,他是故意這樣說的,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二姐是怎麽死的,我沒有害過二姐,我沒有……”
曲澤握住她的手,竟将她從自己衣衫上扯開,他的神情,顯然是不信曲如煙這番說辭的,“他說,你的生母沒有給你留一點嫁妝……這話是不是真的?”
曲如煙神情一僵。
曲澤皺眉:“你說啊,是不是真有這事?”
“可就算這事是真的,我也不會因為這個害死自己的同胞姐姐!”
曲如煙将他搡開,她的眼圈紅透了,因為牙關咬得太緊,整個下颌都在顫抖。
“我明明……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生母是在生她時難産死的,沒來得及留下一句要不要将嫁妝一分為二。祖母和父親把曲挽香捧在手心裏,那份嫁妝,自己做夢也別想分到一點。
幼小的曲如煙第一次知道這事,捂在被子裏哭了一夜。可有什麽辦法呢?這個家裏,沒有人愛她。她怎麽也比不上曲挽香。
她忽然想到了來安。
來安。來安。
不是曲挽香的,是只屬于她的小厮。他明明是這樣發誓的。
可為什麽偏偏這種時候,他卻不在?自己明明告訴過他,要快點來。
“來安……”她砰地摔坐在地,“為什麽……為什麽你還不來?你明明發過誓……”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門口忽然響起聲音,曲老夫人被一衆婢女攙扶入內。
嬷嬷方才看這頭快要控制不住局面,叫人去知會了老夫人。
“伯母,別來無恙。”霍獨起身,還算周正地行了一禮,卻不打算為這滿屋狼藉作任何解釋。
“今日府裏的女主人不在,二位再怎麽鬧,恐怕也是成不了的。”曲老夫人冷笑一聲看他:“還是說,你們連我這老婆子也要打?”
霍獨向霍義打了個手勢,笑道:“哪裏的話,叨擾老夫人歇息本就是晚輩失禮,今日晚輩就先回了。”
霍家人來得突然,走的時候也十分迅速。
曲老夫人盯着花廳內一片慘狀,搖頭。
“愣着作甚,還不快叫人收拾了。”
曲澤如夢初醒,忙叫下人去撿滿地的花瓶碎片。
“煙姐兒。”曲老夫人來到曲如煙面前,看她衣袖被淚水浸濕了大半,放緩聲音道:“蕭氏待你如親生女兒,你出嫁時,她絕不會少了你的嫁妝。”
見曲如煙埋着頭沒有反應,她嘆口氣,叫婢女把人扶回屋。
“老夫人,常鹿醒了。”寶瓶攙扶起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常鹿,驚喜道。
曲老夫人面不改色,“還有一個呢?”
“什麽?”
“你們主母買來的小厮,不是還有一個?”
寶瓶一愣,茫然搖頭。
嬷嬷不禁擡眼偷瞄了下曲老夫人的臉色,驀然打了個寒顫。
來安,只怕是要遭殃了。
“大哥,咱們就這麽跟曲家算了?”霍家二兄弟走出花廳,霍義跟在霍獨身後不滿,“只差那麽一點就能問出來了。”
“差一點?”霍獨遠遠走在前面,“哼,那老妪婆嘴可嚴着呢。”
曲家的嫡長子瞧上去就是個不知內情的,曲三娘卻不同。她顯然隐瞞着什麽。
要是曲老夫人不來,今日的确只差那麽一點。
“咱們可得快些了,否則,殿下的吩咐……”
“吵死了,我知道。”
霍獨加快腳步,很快看不見人影,剩霍義一個人落在後面打量周圍,他想着不能白來曲家,幹脆順點值錢的東西帶走。
正在這時,一個人影驀然撞入他的視野。
是個男人,身形挺拔欣長。正從一個破敗院子的牆頭一躍落地,迎着光,正好叫霍義看清他的臉。
“那人不就是……”
那天打傷了自己的小厮嗎?
霍義今日來曲家就是報仇的,獵物自己送上門,他哪有放過的道理。
“鬼鬼祟祟的幹什麽,要是偷拿主人家的東西,小心我叫人把你綁了送去官府。”他幾步上前攔住小厮去路。
小厮顯然沒想到會有人來,愣了愣,認出他:“你……你是上次那個,霍家老爺?”
“你還記得我,”霍義陰冷一笑,摩拳擦掌,“那你也該記得上次是怎麽打我的吧?”
“哎喲霍家老爺,別,別。”小厮吓了一跳,屈膝過來揪住他的褲腿,“奴也是為了讨生活,上次對老爺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奴吧。”
他慌忙從後腰掏出一個小包袱,“奴只偷了這麽一點,都孝敬給您,都孝敬給您。”
霍義掀開包袱一看,裏邊竟放着一條紅繩串起來的琉璃金玉,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霍義這人見錢眼看,收下包袱一腳将他踹開,“算你識相,今兒就放過你,滾。”
回了霍家,霍義沒忘記把那包袱給霍獨顯擺,“曲家靠賣女兒,果真雞犬升天。”
霍獨對銀錢興趣不大,瞥了眼便要走,忽然,他又停住。
“這是什麽?”
他手指一夾,從那包袱裏頭夾出來一封疊得四四方方的信箋。
霍義剛才只顧着看珠子,還沒注意這個,“肯定是那小厮的東西,我拿去燒了。”
“等等。”
那信箋上一個字也沒寫,唯獨左下角印着一團黑白雙虎的紋樣。霍獨皺眉盯着看了片刻,忽然站起身來。
“大哥,怎麽了?”
“這包袱你從誰那裏得來的?”霍獨拽住霍義的衣襟,神情嚴肅地問他。
“什麽從哪兒得來的,我不都說了,是曲家那個小厮。”霍義沒好氣道:“你突然怎麽了?那信上也沒寫什麽啊?”
“廢物!”霍獨搡開他,将信箋扔到他臉上,“你好好給我看清楚,這信上印的,是晏家的家紋!那個小厮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