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內部試映會
4.
一夜無夢。
顏語早上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他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又躺下了。
今天是周六，難得是顏語也不需要加班，他心安理得的又回到了被窩裏，想着是再睡個回籠覺還是看一會兒手機。
掙紮了一會兒，顏語決定還是繼續睡覺，可是他剛閉上眼，手機就響了起來。
顏語不想接。
他希望在他工作以外的所有時間裏他的手機都不要響起來，不論是電話還是微信。
因為在他總是覺得手機響起就沒什麽好事，畢竟有好事的時候也沒什麽人會想起他。
無論是公司，還是同事，或者其他什麽的。
不過今天似乎是個例外。
顏語拿起手機的時候看見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老道，他不自覺的松了一口氣。
老道單刀直入約顏語晚上吃飯，吃完飯他們一起去參加一場內部試映會。
顏語想都沒想就直接答應了，畢竟他是個沒有夜生活的人，而且老道的邀約他很難拒絕。
老道和顏語是網友，關系很好的那種。
大學時候顏語和現在，或者說和以前一樣，都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人，宿舍的生活過的很踏實，和室友沒什麽矛盾，也沒有被拉幫結派，學習也是普普通通的，沒挂科過，但是沒拿過獎學金，他曾經有那麽一丢丢的時候想過考研，也跟着大家去占座，複習，但是他心裏知道自己應該沒多大希望，所以其實并不太上心。
顏語對自己的定義就是一個平凡的人， 一個無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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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無趣。
運動都不擅長，游戲也打的稀爛，當代男子大學生的那點愛好，他玩的都不太行。
如果非要說他稍微特別一點點的地方，那可能就是他很喜歡看電影吧。
無論是院線上映大片，還是低成本制作的B級片，還有那些晦澀難懂的小衆片，甚至一些以獵奇為賣點的影片，他都會看。
有些小衆影片的資源實在是難找，顏語想買碟都買不到，很多影片只是在特定的時間內在特定的範圍裏流傳過那麽一小陣，能留下完整資料的并不多，很多在網上只有片段而已。
在尋找的過程中顏語漸漸在網上認識了一些同好并且注冊了一個相關愛好的論壇，他們偶爾會在影片下交換一下觀影的感受，直到有一天，顏語收到一封私信。
私信的發件ID叫做老道，顏語知道他，他是這個論壇的管理，平時也會發一些影評，偶爾也會發布一些小衆影片的資源，并且聲稱這些并不是盜版，可是關于來源卻閉口不談。
這些影片的質量層次不齊，有的給出的資料來看也是一些學生的作品，或者不知名的導演。
好的特別好，差的也挺差的，不過無論好壞顏語每個看完都會認認真真的點評一番，所以論壇裏的人都叫他捧場王。
老道給他發私信是想給他發一部影片，說想聽聽他的意見。
顏語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老道要了他的聯系方式，倆人自然加了QQ和微信。
老道發他的影片把顏語看哭了。
在一個冬天的夜晚，湊巧宿舍裏只有顏語一個人，這部頗為清新的文藝短片看得顏語淚流滿面。
恰巧這時候老道給他打來了語音電話，他哽咽的接起了起來。
老道沒問他為什麽會哭，而是等他氣息平複以後和他聊起了劇情和一些鏡頭。
他們聊到了淩晨三點多。
不久之後，突然有一則消息悄然出現在娛樂版面上，一部由國內新銳導演執導的短片在某著名電影節的一個單元裏獲得了銀獎。
這部影片就是顏語看過的那部。
看到國外那些媒體和影評人都對這部影片的解析讓顏語十分迷惑。
在他們的描述裏這部電影裏充滿了各種隐喻暗示，電影想表達的情緒也十分的複雜，甚至還涉及到很多年代政治等各個方面。
總之，這不是顏語所理解的那個電影。
顏語對這部電影的感覺很簡單：愛而已。
只是愛而已。
他把自己的感受寫成文字發表了出來，然後他的這篇文字被導演本人轉載了。
導演也拒絕出席國外的頒獎典禮。
老道約他出來面基，顏語想了兩天，還是大着膽子去了，見面以後才知道，老道就是導演本人。
顏語很詫異，他很難把文藝片導演和自己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穿着垮褲紮着小辮子的年輕人聯系到一起，老道說就你看懂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感動。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道還吸了一口手裏的可樂，他說那些外國評委都是垃圾，嘩衆取寵，他嘴不停歇的吧啦吧啦的吐槽了一個來小時後問了顏語一句：“對此你有什麽看法”
“你可真能說……”
自此他和老道算是熟識起來。
老道這人熱情而又熱心，經常帶顏語去看觀影會，顏語回來都會認真寫一些觀後感，有的公司看了還會給顏語一些車馬費，算是顏語的一筆額外的收入。
今天這場試映會，顏語是知道的，之前老道就和他打過招呼，是他師兄導演的一部電影，算是大投資，這是第一次內部試映，邀請的人并不多，但個個都是能給出“真知灼見”的人。
挂了老道的電話，顏語看看時間也才上午9點多而已，他已經睡意全無，爬起來簡單洗漱了一下，泡了個面，他就坐到了電腦前一邊吃面一邊看B級片。
在仿佛不要錢的血液一次又一次灑滿屏幕後，顏語對着電鋸，殘肢，還有毫無意義的裸露喝掉了最後一口面湯。
他摘下耳機看看時間，已經是午飯時間了。
一碗面吃吃停停的居然耗費了這麽長時間，顏語拿起手機，想着叫點什麽東西來當午飯吃，雖然他還不餓，但是選擇困難症很可能就要花掉他一個小時。
解鎖手機，顏語發現他居然有未接來電，還有幾條未讀的微信。
這些電話和微信都來自于同一人：簡策。
顏語的心突然就跳的很快，他點開和簡策的聊天框，裏面有簡策發來的消息。
簡策問他在嗎，簡策說想和他吃飯，簡策說要把圍巾給他。
圍巾！原來是在簡策哪裏嗎？
顏語趕緊給簡策回了一句“我在”，又馬上補了一句，說剛剛手機沒有在自己身邊。
消息剛發過去，簡策的電話就打了進來，顏語捧着手機，小心翼翼的接通了，簡策的聲音順着耳機線爬進了顏語的耳朵裏。
他的聲音很疲憊，他說顏語，出來見一下吧。
顏語能說什麽呢，他只能說好，因為對方是簡策。
出門的時候顏語有點恨自己沒有一個健康的作息，如果他能早點起床，然後跑步鍛煉洗個澡什麽的，他就不用頂着黑眼圈和無論怎麽梳有幾根不屈頭發的發型去見他喜歡的人。
簡策約的位置離顏語家還很有點距離，當時顏語答應可以見面後，簡策就說了一句“我把地址發給你”就挂了電話。
發來的地址是一個需要顏語轉兩次地鐵，坐十幾站然後再走一會兒才能到的地方，所以顏語來不及收拾自己，雖然他也想給簡策一個更好的印象，可是簡策的語氣讓他擔心，他想他高中時候的形象比現在更差，簡策也是見過了的，所以這樣子，但願簡策不會介意。
可是顏語到達的時候，簡策還是微微的皺了一下眉。
只是微微的一下，顏語還是捕捉到了。
顏語突然有點手足無措，這個咖啡廳裏的一切都變得有壓迫感了起來，他開始為自己感到羞愧，他稍稍低着頭，假裝淡定的走到簡策的位置，然後對着簡策抱歉的笑了笑。
他說對不起，我來的有點晚了。
簡策冷淡的臉上漸漸浮現了一點笑容，很克制的笑容，他說沒關系，一點也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