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炎的作息一直很規律,所以偶爾熬夜一次他就有些吃不消,覺得頭昏腦漲。再加上前幾天天氣回暖,他就換了薄一點的外套,沒想到這幾天天氣殺了個回馬槍,三月春寒料峭,鼻子就有點堵住了。

林炎帶着顧迦南走在偌大的校園裏,還算不上是春風的風吹過,凍得他縮了縮脖子。顧迦南不動聲色地看了林炎一眼,沒說話。顧迦南一直穿衣服很少,但相對的,他抗寒,盡管林炎在這個冬天給他戴過好多次圍巾。

現在看到林炎這麽不經吹,不由得覺得這小孩到底還是沒長大,不知道初春要捂着的道理。

顧迦南已經離開校園很久了,他自己選擇的退學,所以對學校也沒什麽眷戀。只是現在走在校園裏,看着三兩成群的學生們還是會有些感慨。不過即便當初順利畢業,在學校裏顧迦南也一定是獨來獨往的那一個。

大學校園裏最常見的景象就是哪裏都可以摟抱在一起接吻的情侶,也就只有年輕的時候做這些事毫無顧慮,視他人的眼光如浮雲,仿佛別人的愛情都是假的,只有他們最真最深。

顧迦南随處看看就看見了一個高個男生抱着個只到他胸口的女生,兩人抱在一起晃來晃去不知道在幹什麽。他心說,這種身高差真的不會有抱着小朋友的錯覺嗎,還是說這種人就是好這一口……

顧迦南盯着那對身高差情侶多看了幾眼,林炎見他一副蹙眉不解的樣子就忍不住開口道:“老板,你是羨慕了嗎?”

“我這個身高要是還找種身高差的,那就真是犯罪了。”顧迦南沒好氣地回答,“你可以試試的。”

“嗯,我喜歡一米七以上。”林炎一本正經地思索道,“短發的,會唱歌的,開書店的。”

“……”要不是顧及這是在外面,顧迦南早就一腳踹上去了。本來都想以沉默為對抗了,但想了想還是不甘心,就又加了一句,“但我不喜歡比我高的。”

“老板……”林炎露出他的招牌笑容,那樣子就是在告訴顧迦南你別鬧,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會放棄的。

讀出了林炎笑容裏的種種含義,顧迦南嘀咕了一句“靠”,這小子怎麽就這麽邪性呢。真要說長得有多帥,那比起電視上那種明星來說真是差得遠了,但一笑就讓人忍不住心頭一顫。

在心裏默默比了一根中指,顧迦南覺得爽快了一點。

林炎和顧迦南一路走向大禮堂,碰上不少和林炎打招呼的,其中還以女生居多。在第四個對林炎說“林炎學長好”的女生走過之後,顧迦南輕哼了一聲,“林紅紅你可真是人見人愛。”

“老板你吃醋啊?”林炎确實在小學妹中間很吃得開,別人找他幫忙他只要有時間總會幫,只是小學妹們湊上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麽他就不管了。

“吃醋你個頭!”顧迦南眯了眯眼睛,打量起了剛剛那個女生的背影。

大學裏終歸是一個蛻變的過程,等畢業了踏入職場,大部分女生都會變得更漂亮一些。但以顧迦南那種挑剔的眼光來看,這個女生差得有點遠。顧迦南從小審美就特別挑,誰讓他有個那麽漂亮的媽媽,所以大多數女生在他眼裏都是入不了眼的。

“性別不同,沒辦法談戀愛。”林炎說,“我沒想招惹她們的。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想要的并不都是那麽容易得到的。”

“哦。”顧迦南不置可否。

林炎又笑了笑,抓起顧迦南的手臂就快步走起來,“快點快點,我冷死了。”

“冷?”顧迦南心裏有點疑惑,林炎穿的是不算多,但也絕不會到冷死了地步吧?

林炎把人抓到了大禮堂,那裏正在進行最後的舞臺調試。站在觀衆席的最後一排,望着舞臺上的那個搭起來的玻璃臺子,顧迦南勾了勾嘴角,雖然很努力地做了,但到底還是少年人的品位。

“林炎,你來了啊。快幫忙去把那個搬一下。”

林炎剛到場,就被幾個同學拉走了。顧迦南走了幾步,挑了個比較中間的位置坐下來。脫了外套,林炎和幾個男生一起動手把舞臺上的東西推來推去,顧迦南遠遠地看着他。林炎高高的個子,腿很長,很顯眼。顧迦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一直都被同學差使來差使去,有幾個搬了那麽幾下就找其他更輕松的事去做了,就他還在實實在在地做苦力。顧迦南坐在位置上忍不住想笑,怪不得累成那樣。

“這麽濫好人……一點都不會投機取巧……”不知不覺嘀咕出了聲。

“他才不是濫好人。他是聰明,他知道什麽時候偷懶真的能帶來事半功倍的效果,什麽時候踏踏實實做才能做得好。”江瀾遙抱着一沓資料,在顧迦南身邊坐下,“你是untruth樂隊的主唱吧?”

顧迦南“嗯”了一聲。

“你好,我叫江瀾遙。”江瀾遙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紹。

顧迦南心裏咯噔一下,江瀾遙這個名字他聽着有些耳熟,然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不是那個追林炎的小姑娘嗎?

“顧迦南。”簡單地報了個名字。

“林炎騙人,根本沒和我說你們樂隊還有像你一樣長得這麽帥的。”江瀾遙嘟起嘴,視線轉回舞臺上的林炎,“等下要找他算賬。”

顧迦南想了想,“我們樂隊的貝斯手比我帥。”

江瀾遙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後又馬上暗下去,顧迦南對她的印象不壞,“你喜歡林炎吧?林炎和我說起過你。”

江瀾遙略微吃驚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我喜歡他有什麽用,他根本不接受,還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是不是很痛苦?”

“痛苦倒說不上,就是有的時候想想挺心酸。林炎這個人對誰都很好,但我就沒見他動過真心,誰知道他說有喜歡的人是不是真的,說不定只是拿來擋我的借口的呢。”

顧迦南摸了摸鼻子,沒好意思再說話。喜歡一個人,表白被拒絕,仍舊堅持着不放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情?顧迦南其實并不能明白。

那種因為對方給了一點點甜頭就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對方無心的一個舉動也能把人郁悶得好幾天茶飯不思的感情,顧迦南從未體會過。他并不是冷情,只是他好像沒有從內心深處想要談一場戀愛的念頭。不是沒有和人交往過,但也只是交往而已,接吻、撫摸、上床,全套做下來爽是爽,卻也沒有讓他覺得這是好東西。不會上瘾,甚至只是可有可無的态度。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沒人能讓他愛得死去活來。

江瀾遙過來搭了幾句話,沒多久戴天陽他們就到了。

這天untruth的四個人坐在觀衆席上看了前面的比賽。唱歌唱得好的人很多,幾個學生也唱得有模有樣的,但說穿了,其中沒有可以打動人心的東西。唱得好與會唱歌是不同的概念,真正的歌者是可以唱出震撼靈魂的歌曲的,哪怕只是一首簡簡單單的歌。

至于那些不會轉音,非要轉幾個來耍帥或者根本唱不上去,憋着嗓子也要吼上去的高音,就放一邊不提了。

總共兩輪的演唱全部完畢,在等待評委出分的時候,untruth被安排上場。因為之前也有個學生帶了個樂隊來,但這個樂隊只能說是半吊子。顧迦南并未有看低他們的意思,畢竟誰都是從菜鳥開始的。這個世上并沒有什麽捷徑,天才是有的,但天才想要進步也必須堅持練習。

現在untruth上場,肯定會把那個學生給比下去的,顧迦南在心裏還頗為不忍了一下,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的名次。但是既然來表演了那就不可能馬虎應付,盡管這是一場沒有報酬的演出。

因為學校裏的學生都沒有見過untruth,顧迦南他們在準備的時候,下面的觀衆就開始竊竊私語了,都不知道這個樂隊是什麽來頭,但看着架勢好像挺像那麽回事的。

按照顧迦南的要求,他沒有要什麽燈光。在昏暗的氛圍下,顧迦南清了清嗓子說道:“這首歌送給我們樂隊的裴思遠,也送給即将迎來畢業季的學生。”

略微調整了一下話筒架的高度,顧迦南撥出了吉他的第一個音。

“河岸邊無名的花兒

今年也準時綻放了

透過樹葉傾漏下的

那份陽光依舊耀眼

……

穿越過四季的輪回

終于走到了岔路口

那溫暖的遙遠未來

是否真的能夠到達

……

尋找的究竟是什麽

得到的又會是什麽

…… ”

林炎站在後臺一直都看着顧迦南,他還以為顧迦南既然帶着樂隊來了就應該是唱搖滾的,沒想到居然用近乎清唱的方式唱了這首他新寫的歌。或許正如他自己所說,這是寫給裴思遠的畢業歌。

林炎忽然明白了,其實顧迦南也有細心溫柔的那方面,在最初問自己能不能帶樂隊過來的時候他一定就想好了要唱一首歌給裴思遠。Untruth的幾個成員看上去關系不是太好,可其實大家都還是有感情的。只是彼此都不善于表達罷了,裴思遠的寡言少語、林越然的火爆脾氣、戴天陽的笑臉面具還有顧迦南的不負責任,其實都是表象。真正維系着他們、維系着這個樂隊必定還有其他。

顧迦南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充滿魅力,臺下觀衆起先還有些說話時,等到顧迦南唱了三句,基本上都鴉雀無聲了,甚至連評委席上的老師都忍不住停下讨論。

這首顧迦南新寫的歌根本不适合放到酒吧去唱,然而顧迦南還是寫了,淺淡的調子倒很有幾分校園民謠的味道。畢業生的那份迷茫與日常景象在歌詞裏互相穿插,構建了這首歌的奇妙意境。

顧迦南唱得很投入,林炎心裏很是震動。他都不知道顧迦南還有這樣的一面,每一次與顧迦南的接觸,都能發現他的不同,也是林炎越發喜歡他的理由。

一曲唱罷,顧迦南勾起嘴角笑了笑,燈光也适時亮起,臺下爆發出了一陣接一陣的掌聲。

看着氣氛已經被調動起來,顧迦南回頭看了其餘三人一眼。

不等觀衆反應過來,一串華麗的音符就迸發出來,然後是節奏感強烈的鼓點。

林炎知道,這是untruth最具代表性的一首歌。今晚這場,注定是untruth的舞臺,那些學生最後一點的風頭都要被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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