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集訓是好幾所學校在一起,這幾天在一個地方上課,但住的酒店卻都分開了。
老師還沒來,教室裏自然是各所學校的人坐在一起閑聊。
只是有人不想找麻煩,也自然有人想找麻煩。
“你就是許淮安?”男生抱着臂打量了她一番,“傳的神乎其神的,我就來問一句,上一回考試,我怎麽沒在榜單上看見你的名字。”
許淮安眉頭皺了下,卻還是保持着禮貌問道:“我是。請問你是?”
“實驗理科1班,徐陽。”他驕傲地揚了揚下巴,“我剛才的問題?”
許淮安眸色冷了下來,淡淡道:“如果你說的是理科榜單,那确實不會有我。我是文科班的。”
名叫徐陽的男生頓時笑出聲,眼神裏的不屑也愈發明顯。
“我還以為那麽多人傳的許淮安有什麽了不起的,文科班的來競賽?怕不是來湊數的吧?”他哼了聲,眼神裏都含着讓人不舒服的鄙夷,“你們一中是真的拿不出人了?那就趁早別搞什麽素質教育。”
“你有毛病吧?”趙明哲騰地一下站起來,白淨的一張臉氣得通紅,“文科班怎麽了?低你一等嗎?”
林雪也皺了眉,她正想起身,卻被身旁的許淮安一把摁住了肩膀。
許淮安沖她輕輕搖了搖頭,她擡眸看了眼過道上的男生,淡淡開口說:“我的确沒什麽了不起的。”
男生眉一挑,還以為她這是認了輸,正打算繼續嘲諷一二,卻又聽見她往下接了一句。
“但我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麽寫。而你……似乎并不知道。”
她沒明說實驗怎麽樣,反而對準了的是這個人。原本來這裏集訓的就不只是一中和實驗兩所學校,其他學校,尤其是外國語的,本來就相對文科強,聽到他開口就連帶着分科一起嘲諷,早就憋着口氣。
個人恩怨可以,陰陽怪氣也不犯法,但帶上群體,那就真的很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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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有人冷笑了聲附和道:“是啊,還沒比就說人不行,怕不是自己怕了才這麽說。”
“三歲小孩子都知道的禮貌呢,真不愧是‘高材生’呀。”
“你們!”男生氣得一跺腳,惡狠狠地瞪了一臉淡然坐在位子上的許淮安一眼,忿忿地回了自己學校的那邊。
“腦子有病……”趙明哲嘟囔了句,他重新坐下,轉過頭問許淮安,“你們以前認識嗎?怎麽他一來就找你麻煩啊?”
“不認識。”許淮安搖了搖頭,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翻着手裏發下來的冊子,“可能你說對了吧。”
這人就是腦子有病,還是被害妄想症的那種。
林雪難得地露出了點涼薄的神色,她低笑了聲,拍了拍許淮安的肩膀,安慰道:“別往心裏去。”
許淮安嘴角勾了點笑意,輕而緩地搖搖頭。
“沒事,我又不傻。”
誰會跟個腦子有毛病的人置氣?不值得的。
只不過她想小事化了,有人卻不樂意。
白板上寫着題目,老師的目光在下面的一群學生裏梭巡了一番,笑道:“我們請位同學上來做?”
“嗯……第三排,舉手的那位男生。”
正是徐陽。
少年昂着頭,拿了筆開始在白板上書寫。
“有兩把刷子啊。”林雪擡頭看了兩眼他的解答,沒忍住咋舌。
能來這裏的人,怎麽會沒點本事?更何況那還是一向重視數理的實驗。許淮安寫完最後一個步驟,擡頭看了眼講臺上的過程。
大體是對的。
“嗯,有哪位同學有不同的意見嗎?”老師摸了摸下巴,回過頭問了句,“或者覺得這位同學做對了沒有呢?”
“老師,我可以點人嗎?”徐陽放下筆回頭,笑得挑釁,“第五排,靠窗那個女生,你來嗎?”
一群人的目光頓時看過去,看清他點了誰之後,有女生小聲罵了句。
“有完沒完啊!”
許淮安睨了他一眼,頓了兩秒才緩緩站起來。
兩個人這麽隔着老遠對視了一陣,她小聲說了句借過,從階梯教室上面下來,拿了紅色的白板筆。
“哦?這是覺得不對嗎?”老師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樂得見到這樣的場面。
許淮安默默越過他,跟沒看見他的眼神一眼,擡手在他寫的密密麻麻的板書上圈出了兩個地方。
“不可能,這兩個地方不可能有錯。”男生的聲音不大,卻透着自信,也能讓前排的人聽得分明。
許淮安回給了他一個看傻子的眼神。
誰說他錯了?只是……
她打了個箭頭,把記在心裏的過程在白板上再寫了一遍,然後利落地蓋上了白板筆。
結果一樣,但是過程省了半個白板。
老師哈哈笑出聲,啪啪地給她鼓掌。
“非常好!”
男生的臉頓時變得鐵青。
許淮安放下了筆,禮貌地沖老師點了下頭,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就回了自己的位子。
“我可算是見到活的自作自受了。”林雪笑着給她讓位子,不禁給了那邊的男生一個憐憫的眼神。
何必呢?
誰都沒注意到,後排的位子上,老人笑吟吟地看着這場鬧劇結束,慢騰騰地拿上手裏的書從後門走了出去。
“你閨女性子夠像你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對着走廊拐角的男人笑着誇了兩句,“腦子也夠活絡,不錯不錯。”
這麽說着,他笑着慢吞吞地下了樓梯。
男人看着眼手上的腕表,眼睛裏似乎也有笑意。
下課已經快六點。
許淮安收拾好東西,跟着林雪走出教室,還沒到樓梯口,就聽見後面有人喊了自己一聲。
“小安。”
許淮安回過頭,看清來人的模樣之後愣了一瞬,下意識道:“……爸?”
“叔叔好。”林雪最先反應過來,她問了聲好,之後低聲道,“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許淮安點了下頭,她抿了下唇,看着面前的父親,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許鈞毅垂眸看了她一陣,開口道:“吃飯了嗎?”
原本是打算跟林雪去吃的,誰能想到在這還能遇見父親呢?許淮安搖了搖頭。
“那走吧。”許鈞毅點了下頭,伸手像是想拍拍她的肩膀,但他才剛把手擡起來一點,還是放了下去,只是補了句,“帶你出去吃。”
許淮安嗯了聲,默不作聲地跟着他下了樓。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晚上還有自習,許鈞毅不好把她帶太遠,就近找了個小餐館,老板看見他帶着個小姑娘進來,樂呵呵地迎上來打招呼:“好久不見你來了,現在該改口叫許總了吧?這是……你女兒?”
“嗯,她學校過來競賽,正好遇上了,就帶她過來吃餐飯。”他找了個位子坐下來,熟稔地跟人家搭着話。
“喲,那小姑娘成績估計不賴。”老板笑着去拿了茶水,“還是老樣子嗎?”
“加份魚頭湯,其他照舊就好。”
“好嘞,這個年紀是該多補補腦子,那先坐着哈,這就讓人做。”
許淮安小口喝着杯子裏的水,全程低着眼睛沒說話。
明明幾步之外就是煙火喧嚣,他們這兒卻好像與世隔絕般的寂靜。
許鈞毅偷着瞄了她好幾眼,糾結了老半天才幹巴巴地開口問她:“……累不累?”
“……不累,第一天,沒什麽累的。”許淮安眸子微動,深吸了口氣擡起頭直視着他的眼睛,斟酌着開口,“你……為什麽會來?”
即便是談生意,也不該是來寧大。
許鈞毅喝了口茶,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來看老師。”
……老師?許淮安不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淮大土木系辍學,為什麽會來寧大看老師?
“旁聽。”像是看出她的疑問,許鈞毅出乎意料地笑了下,“原先……剛認識你媽媽的時候,會來旁聽他們建築系的課,想着……就算不讀了,也多少學點。總不能以後別人提起,說是好好個大學生嫁了個大學沒讀完的混子,然後替你媽覺得不值,覺得所托非人吧。”
提起妻子,他面上原本冷硬的線條柔和了下來,眼裏帶着顯而易見的笑意。
許淮安喉嚨動了一下,看着他帶着笑的臉忽然有點不适應。
“爺爺說,你不喜歡學土木。”
“的确不算喜歡,但也不讨厭。”蒸汽袅袅而上,他放下杯子,認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女兒,“可能……只是讨厭被你爺爺管着安排的感覺。用現在的話來說,叛逆期。”
許淮安還沒想好怎麽回他,老板就适時地斷了菜上來。
白灼蝦、糖醋小排還有炒青菜和魚湯,兩個人吃綽綽有餘。
“吃飯吧,想聽……以後再說。”許鈞毅看了她一眼,挽起襯衫的袖子,伸手去拿了碗過來給她盛了碗湯。
奶白色的湯汁上浮着青翠的蔥花,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許淮安接過碗嘗了一口,眼前驀地一亮。
很家常的味道,也确實出乎意料的很好吃。
許鈞毅把她那點細微的反應看在眼裏,他垂下眼,掩去了眸中劃過的笑意。
“要是覺得寧大食堂不好吃,可以和同學出來這裏,報我名字就行,吃完我轉錢給老板。”
吃完晚飯,許鈞毅把她送到了教學樓下面,臨走還問了句她什麽時候結束。
許淮安有些莫名,卻還是如實答了。
夜裏回了酒店,許淮安把手機打開,最先躍入眼中的是謝知遙的信息。
大概意思是問她感覺怎麽樣。
林雪跟她說了聲,先拿了衣服去洗漱。許淮安于是拿了手機去了陽臺回信息。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她忽然想到什麽,順嘴問了一句。
【之前在潛西……你說的那個男生是叫徐陽嗎?】
【啊……是啊,怎麽了突然問這個?】
許淮安抿了下唇,正想回複,就看見對方又發了條過來。
【等下,實驗的人也在吧?你是不是見到他了?發生了什麽嗎?】
【嗯,見到了,沒什麽事。】她趴在陽臺的護欄上,慢吞吞地敲字打回去,正打算發送,想了想還是補了一句。
【不過你說得沒錯。】
【他是挺煩的。】
這句話發過去之後對面很長時間都沒動靜,正當許淮安以為對方應該是有事忙的時候,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
來電人是謝知遙。
許淮安愣了兩秒,才剛摁下接通鍵,就聽見對面那人帶着點涼意的問話。
“他做了什麽?”
房間裏,林雪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本來想開口問她要不要給她留着浴室燈,看見她靠在陽臺上打電話,貼心地沒出聲,只是指了指牆壁上的開關。
“……也不算做了什麽。”許淮安看見她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就是……”
她粗略地把白天的事情講了一遍,對面沉默了半晌,沒忍住罵了聲。
“神經病啊!”
“你生什麽氣?”明明是在為自己抱不平,許淮安卻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還笑?還問我生什麽氣?你就該罵回去的!”謝知遙有點惱地控訴,“這種人你還給他留什麽面子啊!說他直男癌晚期都辱直男了!”
“好了,沒必要。事實勝于雄辯,他也沒占着便宜不是嗎?”許淮安忍了忍唇角的笑意,打趣般道,“別氣了,而且他說的不是我嘛。”
“那更不行!”
說她不可以,說許淮安更不行!
真的是越想越氣!
結果這通電話最後變成了許淮安一邊忍着笑一邊聽她數落人,偏偏她從小家教好,罵人也就翻來覆去那幾個詞兒,聽得人愈發想笑。
最後看着時間實在是不早了,兩個人才互相道了聲晚安挂了電話。
集訓的時間過得很快,原本以為五天時間全部沉浸在做題講題裏,肯定枯燥而漫長,卻沒想到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自從第一天上臺去比做題輸了之後,後面這幾天徐陽也收斂了不少,沒再過來找麻煩,大概也是覺得自讨沒趣,倒是清淨了許多。
最後一天考完試,林雪剛回到住宿的酒店,就看見了屋子裏的許淮安。
“你不等拿完卷子嗎?”林雪有點詫異地看着她飛快地收拾東西。來的人不多,一般來講老師會當場把卷子改出來分給各個學校的帶隊老師,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會等到那個時候去問自己的成績,也省的提心吊膽。
許淮安拉好背包的拉鏈,搖頭說:“不了,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我得先回一趟學校。”
回學校?林雪愣了下。現在不是校運會嗎?這麽着急是……等等,校運會?
她了然地彎了唇,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許淮安,“好,你也別太着急,高二的一千五最後才跑的。”
原本走到門口的人腳步一頓,回頭似是瞪了她一眼。
林雪笑眯眯地看着她,揮了揮手道:“行了,別看了,走吧。”
今天是周五,這個點剛好是大學下午沒課的人回家的時間,許淮安背着包一路狂奔到校門口,看着車道上駛來的出租車招了招手。
她運氣不錯,剛好來的是輛空車。
“師傅,去市一中。”
出租車駛離寧大的校門,許淮安沒看見的是,一個人影從校門處繞了出來。
許鈞毅若有所思地看着車輛遠離的方向,手裏還拿着車鑰匙,過了好一會兒,他像是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這才拿這車鑰匙轉身離開。
秋天下午的太陽仍舊有些灼人,謝知遙站在塑膠跑道上,被陽光刺得眯了下眼睛。李思媛領着幾個班上的同學在邊上的階梯隔着欄杆給她喊加油,手裏還拿着毛巾和水。
謝知遙沖她們笑笑,目光不自覺地移到了靠近終點那邊的階梯上。
那是從校門到操場最近的一條路,然而現在那裏空空蕩蕩。
“各就各位——”邊上的裁判扯着嗓子,舉起了手裏的發令槍。
謝知遙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氣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預備——”
“砰!”發令槍響了。
跑道上的人飛奔出去,階梯上原本坐着的不少人都站了起來,為自己班的人喊着加油。
随着圈數的增加,大部分人的腳步也一點點慢了下來。謝知遙原本因為想要保存體力跑在靠後的位子,現在也逐漸跑到了前頭。
她沒打算拿個第一,畢竟有兩個體育生在,其他班也有不少能跑的,最後能拿個名次都算很好了。
最後一圈,第三位,後面有兩個人依舊咬的死緊。她分神看了眼階梯,卻仍舊沒看見人影。
四百米,三百米……近了,就快到了。
謝知遙深吸了口氣,腳下發力開始最後的沖刺。
場外的加油聲震耳欲聾,似乎已經有人準備開始歡呼。
但就在離終點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變故突生。
不知道是因為腿軟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第五位的女生突然間腿一軟,直直地倒了下去。而四五兩個人本來離得就近,這一倒恰好也絆到了前一個人。
人在摔倒時總是會下意識地去抓住身邊的東西以保持平衡,好巧不巧地,倉皇之下,身後的女生伸手就拽住了謝知遙的手。
三個人就像是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沒人料得到這種局面,謝知遙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突如其來的力道帶得往旁邊一歪。腳踝處的刺痛霎時傳來,緊跟着的是膝蓋和肩膀重重蹭過塑膠跑道的痛意。
謝知遙腦子一懵,撐起身體的時候沒忍住倒抽了口涼氣。
好疼……
後面有人越過她們沖過了終點線。
不行!還差一點……謝知遙牙關緊咬,強迫着自己忍着腿上的刺痛爬起來,往前快速跨了兩步。
剛崴到腳,就算另一條腿沒事,現在也沒辦法支撐身體的重量。她踉跄了一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終點線,用力往前一撲。
“知遙!”
耳邊似乎還能聽見李思媛幾個人的驚呼聲。
可是預料之中的痛意并沒有再一次到來,呼吸間的不再是塑膠跑道被太陽暴曬過後的刺鼻的味道,而是混雜了薄汗的,女生身上的清淡的香氣。
很熟悉的香氣。
謝知遙慢慢地擡起頭,目光終于聚焦在那人的臉上。
“……淮安?”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半小時,看在字數的份上原諒我吧qwq
就……有名字的角色且還沒下線的角色後面都是有戲份的,嗯。但确實有的男生是真的自大又讨厭jpg
許爸爸:為什麽我老是接不到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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