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校醫室回去的時候閉幕式還沒結束,班上的人看見謝知遙被許淮安背着回來,免不了的又是一陣噓寒問暖。

崴了腳還拿了第四,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都帶着欽佩。

獎狀是體委去拿回來的,謝知遙接過來被一群人嚷嚷着合照的時候不大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當然,解決尴尬的最好辦法,就是拉這個人陪自己一起尴尬。于是她從始至終都勾着許淮安的脖子沒撒手。

許淮安倒是無所謂,就是只能在她動作太大的時候連聲提醒她小心撞到傷口。

回去的時候打了車,只是出租車只能停在小區門口,進去還是要自己走。許淮安回憶了一下距離,把書包挂在了前面,沖着扶着牆緩慢挪動的人招了招手。

“不背了吧,好多人看着啊……”謝知遙看了眼來來往往的人,有點臉熱。

“不背你自己蹦跶?”許淮安把頭發往前撥了一點,“上來吧,又沒人認得你。”

謝知遙看了她一陣,撇了撇嘴小聲嘟囔着還是讓她背着了。

謝遠宏和夏蘭不在家,她本以為敲門沒人應,沒成想才推門進去就看見了端坐在沙發上的爺爺。

許淮安問了聲好,把人放下來亦步亦趨地挪到了沙發邊上。

老人看了眼謝知遙明顯不對的腿,問了句:“腿怎麽了?”

“跑步扭到了……這是我同學,送我回來的。”面對老人,謝知遙抿着唇,規規矩矩地端坐着。

老人板着臉,目光移到了旁邊的許淮安身上,眼神顯得很銳利。

許淮安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被這樣的目光盯得有點心裏發毛。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滞,謝知遙抿了下唇,扶着沙發靠背站起來,低聲喚了句:“爺爺。”

老人哼了聲,睨她一眼道:“行了,你坐下。也謝謝你這位同學,還把你這麽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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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遙這才彎了彎眼睛。

那猶如實質的目光移開來,許淮安不自覺地松了口氣,跟老人打了個招呼之後,她随口囑咐了兩句謝知遙注意自己腿上的傷,這才拿上書包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老人看自己的目光裏有幾分沒來由的警惕。

謝知遙也覺得有些不對,她坐在沙發上,往那頭看了好幾眼,猶豫了半晌要不要開口,卻聽見老爺子先她一步道。

“你同學成績怎麽樣?”

沒問人名字,反而先問的是這個。

謝知遙心裏不大舒服,卻還是道:“挺好,文科年級第一,前幾天還去參加了數學競賽的集訓。”

大概是過去身為老師的職業病,老爺子總喜歡那些腦瓜子聰明的學生。

“噢,那還可以。”果不其然,一聽這話,老人眉頭似乎松了點,“文科去數學競賽……呵,有點意思。”

謝知遙聞言舔了舔唇,坐直了身子補充道:“是破例讓去的,淮安數學很好的。”

“再怎麽好,也是學文的。”老人睨她一眼,“沒選到點子上,浪費了。”

“爺爺……”

“行了。”老人把手裏的書往後翻了一頁,狀若不經意地另起了個話頭,“以後,不要這麽麻煩人家。可以叫你爸媽去接你,女孩子家的,讓人這麽背回來算怎麽回事。”

謝知遙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才低聲道:“可是……”

不都是女孩子嗎?有什麽不對?

“沒什麽可是的,影響不好。”老人說完這句話,拄着拐杖慢步挪回了房間裏,只留下客廳一臉不明所以的謝知遙。

到底為什麽會說影響不好?

很久之後的某一天,謝知遙偶然憶起這一天老人的反應,才終于明白了這一句看似無厘頭的叮囑背後究竟有着什麽深意。

有些東西很早就已經初露端倪,只是她們并不知道罷了。

校運會連着周末,等到許淮安從林雪那裏知道集訓結果的時候已經是周一了。

老師集體要開會,每周一最後一節課都是自習,許淮安跟着林雪去辦公室把集訓考試的卷子拿了回來。

比她預想的要好一點,的确有點出乎意料,畢竟她當時趕着回去,都沒怎麽好好檢查。

“也就競賽班的有兩三個比你分高。你是沒看見那誰的表情,相當的……精彩。”林雪勾了下唇,咬字重音落在了最後兩個字上,像是有些幸災樂禍。

許淮安翻卷子的手頓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出辦公室門的時候一陣風吹過來,許淮安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後知後覺地發現德育樓邊上的那棵梧桐木上已經是光禿禿的一片,她眨了兩下眼睛,伸手接住了最後一片随風飄落的梧桐葉。

一場秋雨一場寒。她把葉子揣回了口袋裏,把校服外套的拉鏈往上拉了點。

後面沒了什麽活動,時間過得似乎愈發快,期中考匆匆而來又匆匆過去,原本以為哀嚎聲會持續一陣,可似乎所有人都随着驟降的氣溫洩了氣。

因為年末的競賽,許淮安比原先更加忙碌。集訓只是個開始,後面的正式比賽才是重頭戲,就算即便進了全國賽最後也肯定比不過專門競賽的學生,但也能算是多了個頭銜給自己,算作鍍了層金。

近些年有不少高校開始自主招生,有這個經歷在,或多或少比別人多了點優勢。

就是實在是累。

謝知遙估摸着她的作息都快跟高三的同步了,她看着早出晚歸的許淮安,總忍不住提醒:“你多注意點,別累着了。”

許淮安則一般都會從成堆的卷子裏擡起頭,低笑着敷衍她。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深寧的天氣濕冷,冬天尤其如此,有可能白天還好好的,夜裏就突然下起了凍雨,防不勝防。

大概是晚上讨論題目晚了,回來恰好趕上下雨,這麽一冷一熱的,想不感冒都難。

一早上謝知遙都能聽見後桌的抽氣聲和低低的咳嗽,她往後看了好幾次,最後實在忍不住在大課間的時候跑了一趟醫務室。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一個月出頭,她腳踝還有點疼,醫務室又遠,緊趕慢趕地回來,又跑去致遠樓那邊打了水,離上課也就剩了五分鐘。

“淮安?”謝知遙沒顧上喘口氣,輕輕推了推趴在桌上的人,輕聲道,“起來吃點藥。”

“……你去醫務室了?”大概是因為感冒讓人遲鈍,許淮安擡頭看了她好一陣,才啞着嗓子開口道,“腿疼嗎?”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問人家腿有沒有事。

“早就沒事了,本來也不是什麽大傷嘛。”謝知遙從保溫杯裏倒了水出來晾着,又順手拆了包沖劑給她泡着,“倒是你,小朋友,要不要我跟趙老師打個招呼,你回去宿舍待着吧?”

許淮安把她從校醫室拿回來的那一板感冒藥拆了,皺着眉頭吞下去,明明嘴裏嘗不出味道,卻還是隐隐覺得舌根發苦。

“再看吧。”她搖了搖頭,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只覺得渾身沒勁,甚至沒跟平常一樣去跟人糾結為什麽又叫她小朋友的事情。

謝知遙見她這副神色恹恹的模樣,有點擔憂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額頭有點熱,摸不出來燒沒燒,但很明顯在發虛汗。

“沒事,感冒而已。”許淮安伸手把她的手拉下來,嘴角彎起一點弧度,“轉回去吧,要上課了。”

這節課是語文,秦素跟往常一樣提前了兩分鐘抱着教案進門,結果一擡眼就看見這兩個人的反應。

她腳步一頓,把教案放到了講臺邊上,從上面走了下來。

“這是怎麽了?”

謝知遙仰起頭,又看了看趴着的人,簡單地解釋了兩句。

秦素看着女孩子略有點發白的臉色,頓時皺眉道:“別上課了,先去醫務室看看。”

“沒事的秦老師。”許淮安擰着眉把稍微晾涼了點的感冒沖劑喝了,輕輕搖頭道,“吃過藥了。”

“你看看你現在的臉色,我回去拿個鏡子給你自己看看?”秦素好笑地瞪她一眼,“得了,死撐着越拖越嚴重。謝知遙,把她拖過去,一個人不夠讓李思媛跟你一起。也不看看你這個狀态聽什麽課。”

許淮安怔了一下,本來還想着辯解,結果前桌的人一聽這話就笑了。

“好嘞,這就把她抓過去,謝謝秦姐姐!”

“沒大沒小的,喊老師!”秦素順手抄起她桌上的本子輕敲了一下她的頭,笑罵道,“趕緊的,待會兒上課了遇見主任巡視的還要解釋。”

謝知遙吐了吐舌頭,站起來走到後桌邊上伸手道:“走吧淮安。”

許淮安無奈地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站了起來。

這個季節感冒的多,校醫一看見她倆推門進來,又看了看其中一個的臉色,立馬拿了體溫計遞過去。

“旁邊坐着,先量個體溫。”

冬衣裹了好幾層,不大方便把體溫計放進去。許淮安摘了圍巾,把外套拉鏈往下拉了點,解開了裏衣最頂上的兩顆扣子。

校服寬大,即便是外面還套了毛衣,也能看見那一小片因為解開扣子露出的胸口。女孩子纖細精致的鎖骨在衣物的遮擋下若隐若現,約莫是因為她身上有點熱,似乎還泛着粉。

謝知遙愣了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往她身上一罩,掩了這份光景。

“……你幹什麽?”許淮安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伸手就要把外套拉下來,“你倒是不怕自己感冒。”

“哎呀沒事,我抵抗力好。”謝知遙摁住她的手,趁着她病了沒力氣,把人牢牢地摁住了,“你別亂動,衣服也別還我,到時候溫度計測不準了。”

許淮安拿她沒辦法,只能安安分分地偏頭靠她肩上不動了。

38.5攝氏度,果然還是發燒了。

校醫拿回體溫計甩了兩下放回去,提筆在本子上快速寫了幾句,這才折回去拿了兩盒藥塞她們手裏,還不忘叮囑。

“回去捂一捂,發點汗,多喝點熱水。這個天氣是該注意下,你們這些孩子也多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

謝知遙一一應了,借了校醫室的電話和趙清請了個假,不給人反駁的機會就把許淮安拉回了宿舍。

這個點所有人都在教室上課,宿舍樓裏空空蕩蕩的。

“被子蓋好。”謝知遙抓着上下鋪的梯子,板着臉道,“都跟你說注意點了,昨晚打個電話給我我給你去送傘啊。”

吃了退燒藥有點昏昏欲睡的許淮安聽見她的抱怨,沒忍住笑了下,悶聲道:“那就一起趕不上門禁打卡了。”

“你還有理了?”謝知遙捏了下她的臉,指尖觸碰到的溫度還是有點燙,她識趣地收回手,哼了聲道,“趕快閉上眼睛,睡一覺就好了!”

“好。”她阖上眼,長睫微顫,“你回教室上課吧。”

“知道啦——”謝知遙跳下梯子,拖長音道。

“等你睡着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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