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糾結了快兩個月之後,許淮安終于給了趙清關于去不去比國賽的答複。

去比賽,但是不去集訓。原因也很簡單,時間實在調整不過來。一中每年非競賽生遇到這個選擇題的時候大多數都會這麽選,她也不能例外。

趙清簡單叮囑了她兩句,也就沒強求,放她自己去學了。對她而言,只要穩住現在的成績,再加上省賽拿的獎錦上添花,到時候高考的壓力其實不會太大,确實沒必要太過強求。

時光就這麽悄悄溜走。期中考試的成績一如既往的出的很快,名次倒是沒有什麽變化,除了出成績的時候該哀嚎的哀嚎,該講題的講題,似乎也沒什麽波瀾。

直到趙清有一天班會課走進教室提起了一件事,才讓埋頭寫題的所有人意識到了時間走得太快了。

不是期末考,是高二六月份的學業水平考試。

今年有點特殊。省內原本有自己的命題組,但這兩年跟着上邊的政策改革,剛好是她們上一屆開始,随了大流改成考全國一卷。盡管老師們總在強調萬變不離其宗,但真正考起試來還是讓人緊張。

畢竟第一年,誰都說不清是難是易。上一屆趕上了第一年高考改革,他們這一屆就趕上了第一年的學業水平改革。

這考試說不清具體重不重要,雖然全部是考選擇題,并不算難,但不少老師把它當作了高考預演,也難免讓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原本還以為高考很遠的那些人,一回過神才發覺有些事情似乎已經變得觸手可及。

在這樣的氣氛下,似乎期末考試的壓力也沒那麽大了。

而在這之前,五一假期成了這學期最後一個小長假。大概是期中考完再到這幾天被老師反複強調下個月考試的緊張感,大家普遍都有些神色恹恹。趁着假期,李思媛在玩得好的幾個人的小群裏面提了一句要不要去游樂場放松一下。

群裏趙明哲都表示沒什麽異議。他是因為選了去集訓,忙着做題,大家也都沒去打擾。

于是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約的是第一天早上九點在游樂場外面集合。

許淮安和謝知遙兩個人從地鐵口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其它四個人遠遠地沖她們倆招手。

“你們怎麽到的這麽早?”拉着人小跑過來,謝知遙沒忍住問了句,“不是九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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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差十分鐘。

方慕白原本在看手機,聽到她這話沒忍住笑,“我是打算提前來取票,班長是太興奮了于是起了個大早。”

張昕默默補了一句:“她還順便把我一個電話喊起來了。”

餘下幾個人:“慘。”

李思媛咳嗽了兩聲,試圖轉移話題,她看了看面前兩個人的打扮,彎唇一笑道:“喲,你們倆今天這衣服嘛……”

兩個人都是白t恤加牛仔褲,看着清爽幹淨,沒了校服的掩蓋,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的朝氣凸顯的淋漓盡致。一個明朗妍麗,一個幹淨清隽,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我懷疑你們提前商量好的。”李思媛故意開口調侃,“別人情侶裝,你倆這算什麽?嗯?”

謝知遙聞言笑罵了聲:“得了吧,你怎麽不說慕白和小雪?趕緊取票去,不然晚了人更多。”

假期景區人多,取票都要排隊。

方慕白截了手機預訂的圖,回頭對她們建議道:“你們要不然去旁邊逛一逛?聽說最近開了個展,而且旁邊有塗鴉區的,可以去看看打發時間,取好票我叫你們。”

林雪打着傘站在她旁邊幫她擋着太陽,方慕白看了她一眼,借着身高差伸手把傘接過來舉着了。

“那我去買點水先?”張昕拿手扇了兩下,指了指旁邊的便利店,“你們去塗鴉區呗。”

剩下幾個人點頭應了下來。

只是好巧不巧,方慕白說的那個展早上還沒開,幾個工作人員像是在調試設備,見到有人過來,其中一個放下了手裏的活兒走了過來。

“幾位是來看展的嗎?不好意思啊,要明天下午才能開呢。”他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幾個人,大概也是猜到她們是學生,于是指了指會場外的一條小街,“這邊有塗鴉區,如果是打發時間,可以去玩玩的,裏面有準備顏料。”

“啊好的,謝謝。”李思媛探頭看了看裏面,示意後面的兩個人:“進去嗎?”

謝知遙點了下頭,她目光掃過展會門口被遮了一大半的牌子,看到了畫師後面跟着的名字。

沒看全,依稀只能看清好像是姓顧。她眨了下眼睛,在腦海裏搜索了一圈。似乎沒想起來有哪位她比較熟悉的畫師是這個姓。

“怎麽了?”許淮安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樣,開口問了句。

“啊,沒什麽。”謝知遙收回目光,“就是在想這是哪個畫師的展而已。”

“沒寫名字嗎?”

“寫了,沒看清。”她搖了搖頭,抓住身邊人的手腕,笑着道,“算了,咱們進去吧。”

大概是因為這邊的塗鴉區也是跟着展會新開的,基本上只是畫着畫師的底稿,并沒有多少後面的塗畫。

值班的工作人員看到她們走進來,上前一步說:“來塗鴉嗎?裏面有畫筆和顏料,都可以随意使用的,不破壞就行。”

“謝謝。”謝知遙沖他點了下頭,收了遮陽傘往裏走了兩步。

她的目光掃過面前的一片塗鴉牆,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純粹的暗色調,和她以前見過的塗鴉牆照片上的五彩斑斓都不相同。

謝知遙指尖抵在下颌上,思索了兩秒,上前挑了兩支畫筆。

她的動作很快,不多時,牆上就塗抹開不一樣的色塊。

李思媛看着她的動作,糾結了半天,小聲嘀咕道:“這要畫什麽呀……我畫畫巨菜。”

“也可以寫字的。而且……”謝知遙擡起頭想了想,指着旁邊的許淮安笑得有些揶揄,“不用擔心畫的不夠好,你總不至于比淮安還菜。”

一個畫畫只會畫火柴人的學霸,嗯。

莫名被點了名的人回頭瞥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幽怨。

李思媛還是有點頭大,她抓了抓頭發,試探道:“要不然知遙你寫一句示範一下?”

謝知遙唔了聲,她思索了片刻,伸手過去拿起了另外一只細一點的筆,在牆上寫了一行字。

“Tomorrowisalwaysfresh,withnomistakesinityet.”[1]

李思媛跟着念了一遍,沒忍住笑了:“為什麽寫得這麽心靈雞湯啊?”

“怎麽就心靈雞湯了?”謝知遙哼了聲,提筆把最後一筆顏料抹了上去,“其實是覺得底稿畫的人風格似乎有點……嗯,怎麽說呢,太陰郁了一點?你看,用的色調和風格都是偏暗的,感覺想表達的心情也是偏低落。都說筆調源于內心,我就覺得……可能對方當時心情不怎麽樣?寫這一句萬一畫這個的人回來看到了呢?”

“如果看到了能讓人開心一點,那也不錯不是嗎?”這也是她選的顏料在契合底稿的基礎上都偏亮色的原因之一。

李思媛說不過她,只能扭頭去找捏着筆沉思狀的許淮安說:“淮安,你打算寫什麽呀?”

許淮安歪了下腦袋,說:“沒想好。”

她垂着眼睛,目光落在那一片色彩黯淡的筆繪上,在腦海裏搜尋着适合的語句。

李思媛只能搖了搖頭,丢下句去外面等她們先一步去找另外幾個人了。

“不用這麽糾結的。”謝知遙湊到她旁邊眯起眼睛笑,“塗鴉牆這種東西就是要随心才對嘛。”

随心嗎?許淮安捏了捏手裏的畫筆,猶豫了幾秒終于擡起了筆。

一句不長的英文。

她的英文字一向寫得很漂亮,雖然是拿着鮮豔的顏料塗畫在牆上,但也不損分毫,反而多了點意外驚豔的效果。

謝知遙掃過那一行字,有些意外地問她:“怎麽想到寫這個?”

“唔……直覺?”許淮安放下筆,仔細打量了一陣,“不好看嗎?”

“沒有。”謝知遙笑了下。相反,這句話意外地很适合原畫者的筆觸。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呼喚聲。

“知遙,淮安,你們好了嗎?”是林雪她們。

“這就來!”謝知遙把畫筆放回原處,牽住身旁人的手,“走吧?”

許淮安乖覺地點了下頭,回握住她。

風吹起衣擺,拂過發梢,陽光正好。

謝知遙最後回頭看了眼被染上色彩的牆面,彎唇笑了。

看場值班的工作人員見她們離開,一如往常地走上去收拾用過的顏料畫具。

忽然間,入口處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以為是和剛才幾個學生一樣好奇過來觀賞的游客,正想回過頭招待,猝不及防看見入口處的人影驚呼出聲:“啊,顧老師,您怎麽有空過來這邊了?”

來人沖他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過來看看。”

高跟鞋輕輕敲擊過地面鋪設的瓷磚,聲音清脆。女人背着光,高挑的身影在斑斓的塗鴉牆上投下一束陰影。陽光撩過她灰色襯衫的袖口,像是随着袖口的金屬扣子折射出點點光暈。

她垂着眼睛,目光落在顏料尚未幹透的那塊區域上書寫的詞句,輕輕啓唇。

“Weareallinthegutter,butsomeofusarelookingatthestars.”[2]

畫上的烏黑的淤泥之上,盛開着純白的玫瑰花,大背景的灰暗天空上,被人抹開了一束亮色,似是天光将明。

女人的眼神有了一瞬間的柔和,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工作人員有些局促地站在她身後,有些摸不準這尊大佛突然到訪是為了什麽。

“那個……顧老師,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處理掉的。”他在後面很小聲地提了一句。都說這些搞藝術的龜毛得很,雖然說這是塗鴉區,但說不準就是看不慣別人在這上面不是畫畫而是寫字了。

女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黑眸深邃沉靜。

像是無意識地,她的指尖摩挲過無名指的鉑金戒指。

被她盯着的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背着手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等她發話。

“不用。”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像是終于回過神,輕而緩地搖了搖頭。她的目光很深,即便初夏的陽光明亮耀眼,也似是照不進那雙眼睛的深處。

“讓它留着吧。”她如是說。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明日永遠新鮮如初,纖塵不染。出自L.M.蒙哥馬利《綠山牆的安妮》。

[2]我們都身處陰溝,但仍有人仰望星辰。出自奧斯卡·王爾德。

咳,那個……評論我有看,沒回是因為我不知道說啥_(:з」∠)_

社恐流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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