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概是巧合,校運會那天實驗和一中理科實驗有一場交流會。許淮安這個文科班的自然扯不上什麽關系,再加上地點定在致遠樓,他們從一開始就沒見到人。

高三不用走方陣,除了運動員都可以晚點下去,然而時間放得越長,好像越容易丢三落四的。剛走到樓下沒多遠,李思媛突然一拍腦袋說忘記拿扣號碼牌的曲別針了,但她這個班長還要去點人數,去晚了估計也麻煩。

許淮安看了眼時間,說:“你放哪兒了?我去幫你拿,你先過去。”

“就在桌上。”李思媛雙手合十吐了吐舌頭,“那拜托你了,我走啦!”

說着就拿着包往田徑場跑了過去。

許淮安輕笑了聲搖了搖頭,折回去拿東西。

沒成想下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實驗的學生,按道理在致遠樓那邊,應該是從東門進,不會來這邊才對。

畢竟誰沒事在人家學校亂跑啊。

女生短發齊肩,看着很秀氣腼腆,她像是有點緊張地站在門口,小聲說:“那個……同學?請問致遠樓該怎麽走?”

這張臉其實有點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許淮安側過身,指了指她身後的指示牌說:“下樓直走,禮堂旁邊的第二棟樓就是。如果找不到,可以看看附近的牌子,一中指路牌不少。”

女生抿了下唇,很輕地道了聲謝。

許淮安看了她一眼,點了頭剛想轉身走,卻聽見身後的人再喊了她一聲。

“诶!你……可以等一下嗎?”

她依言回頭,眸底帶着些許的疑惑。

這人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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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她臉上沒帶什麽表情,又或許是怕她不耐煩,女生咬緊了下唇,讷讷地開口說:“我……我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許淮安不愣了一下,有什麽畫面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她不由多看了這人兩眼,好脾氣地報上了姓名。

“同學,你還有什麽事嗎?”

這話一出口,她卻很清晰地看見對方眼裏的神采瞬間黯淡了下去。

像是有點失望?可是……失望什麽?

“沒什麽了……”女生深吸了口氣,擡起頭沖她笑了一下,“謝謝你,許淮安同學。”

這是第二次道謝了,其實只是指個路,沒這樣的必要。許淮安應了聲,卻也沒有和她多說兩句問下去的意願,轉頭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女生凝視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你怎麽回事啊彤彤!”忽然有人從拐角竄了出來,有點着急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不是你說要來找她的嗎?怎麽見了面又……”

“你看到樓下的公告欄了嗎?”她忽然打斷道。

朋友怔了一下,有些莫名的撓了撓頭,說:“看到了啊,怎麽了?”

“她不記得我……其實,我有料到的。我們兩個,差距太大了。”她苦笑着搖了搖頭,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說,“就算……就算我現在告訴她,我叫江阮彤,你之前幫過我,然後呢?”

“啊?然、然後說你想認識她,和她做朋友?”

“可是她缺朋友嗎?”江阮彤只是笑,“不缺的。我知道的。”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馬路對面那個女孩子喊許淮安的時候,對方臉上露出的笑意。

那是面對旁人不會有的模樣。

她知道那個女孩子叫謝知遙,知道她有多優秀,知道她足夠站在許淮安的身邊。所以……至少現在的她,沒有資格說出那句——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們走吧。”

那麽……再等等,等她繼續往前追逐,等到她和那個名叫謝知遙的女孩子一樣,能夠優秀到有那個資格站在對方面前,說出那句在心裏準備了無數次的那句——你好啊,我是江阮彤。

只是這些話被埋在了某個角落,旁人不得而知。

許淮安走到實驗樓邊上的時候腳步一頓,忽然啊了聲。

那個人……是不是上一次被人圍着的女生?她忽然想起來了那時的場景,但是時間隔得有點久,她也不太擅長記人臉,所以也不确定。但是如果是的話……好像就說得通了?

她沒忍住回頭看了眼。

這個角度自然已經看不見教學樓,只能看見大片的梧桐木的枝葉。

算了。許淮安抿了下唇,也沒去糾結這些。

到田徑場的時候方陣已經走完了,謝知遙撐着臉,見她姍姍來遲沒忍住問了一句。

“怎麽這麽慢?”

“幫你們拿曲別針。”許淮安把東西放到邊上,跨了兩節階梯去她邊上坐下來,“然後撞見實驗的人問路。”

“問路?迷路迷到篤行樓了可還行?”

她側着臉,思索了兩秒把大概的情況和自己後來的猜測說了。

話音剛落,她忽然敏銳地覺察到身旁的人氣壓似乎低了一點。

謝知遙定定地看了她老半天,忽然開口來了一句:“人家這是記着你記了多久喲?”

許淮安聞言一愣,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啧,這種莫名的酸味兒是怎麽回事兒?本來要過來找她們的李思媛眯了下眼睛,識趣地腳步一轉跑去隔壁班找張昕了。

這倆人的事兒她還是少摻和,省得被酸掉牙。

許淮安眨巴了一下眼睛,索性盤着腿坐在臺階上仰着頭看她。她眉眼生得其實是柔和的,這麽上目線看着人其實莫名的乖巧。

謝知遙本來還有點酸,看着這張臉也沒了氣,只是佯裝哼哼兩聲伸手去捏她的臉,小聲嘟囔道:“你這張臉是多招人喜歡呀?”

……那也不能怪她呀?難道她還能決定自己生了個什麽模樣嗎?許淮安腹诽了兩句,卻也莫名有點心虛地任她□□自己的臉。

算了,她開心就好。

長跑項目照例在下午。

秋天的太陽不算太烈,但也挺擾人。

“說好的哦?”等別好號碼布,謝知遙回過頭沖她眨了眨眼,不忘提醒道。

“忘不了,安心跑吧。”許淮安擡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眼裏盛着滿滿當當的笑意。

體育場很吵,但那一聲發令槍卻很明顯。

風把跑道上年輕女孩子的頭發吹得散亂,跑道外的階梯上,是同班同學的聲聲吶喊。

兩圈長嗎?長,每次體測都讓大家怨聲載道的。

可是它也很短,短到最先沖線的運動員離發令槍響只過去了不到三分鐘。

如果說去年謝知遙是整個人失去平衡跌進許淮安懷裏的,那麽這一次,她是自己撲過去的。

許淮安被慣性帶着往後退了兩步才站穩,她一手拿着水,環住謝知遙的腰。

“幹什麽?我又不會跑,你身上全是汗。”

話說得像是在嫌棄什麽,但實際上她沒忍住笑,手臂也牢牢貼在腰間的衣物上,怎麽看怎麽口嫌體正直。

謝知遙呼吸還有點喘,她兩只手環着許淮安的脖子,明明累得很,卻還是哼唧了兩聲低頭蹭了下女孩子肩頭。

“我不管,有汗你也給我抱着,別想讓我松開。”

回答她的是女孩子落在耳邊的一聲輕笑。

旁邊本來還圍着幾個同班的女生準備過來遞紙巾和水,但一看這模樣,都自覺地折了回去。

她們站在跑道邊上,驕陽落于身側,呼吸間也染上彼此的氣息。

不知道過去多久,等到男生一千米的運動員眼前跑過去,謝知遙才松開了手。

許淮安把水遞給她,安靜地看着她的眼睛。

謝知遙喝完水擰上蓋子,抿了下唇收起笑容很認真地開口。

“先不回去?我有話和你說。”

許淮安心口一跳,眸光閃了閃。

“好。”

梧桐葉随風簌簌而落,秋天的風帶起的那點涼意很快随着鋪灑的陽光散去,枯葉在空氣中打着旋兒,眨眼的功夫便鋪陳起一條落葉小道。

似乎連着田徑場的喧鬧都随着一起遠去了。

“你想……說什麽?”不知道這麽慢慢悠悠地走了多久,許淮安在靠近小西門的那片林子邊上停了下來。

這裏靠近國際部,本來就沒什麽人,再加上這個時間點大家都在田徑場,這裏似乎更顯得空空蕩蕩。

謝知遙松開她的手,擡起眸子直視着眼前女孩子那雙眼睛。許淮安的瞳色偏深,就算是站在陽光下,那雙眼睛經由日光的映射,仍舊給人一種深邃沉靜的觀感,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能夠擾亂那雙眼中深藏的潭,至少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連她也是這麽想的。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忽然發現……自己能夠很清晰地看到對方藏于眼底的每一次情緒起伏。

憤怒、恐懼、不安……

歡喜、關心、溫柔……

諸如此類,毫無保留。予旁人的防備疏離,在她這裏從不存在。

起初謝知遙只覺得,她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這個世界上大抵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在彼此的心中有這個分量,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別的什麽東西。再然後……某一天,她忽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能夠輕易牽動對方心神的那個人,似乎不是別的什麽人,而恰好是她自己。

最後就是摩天輪上的那個稱不上親吻的吻。

她不傻,不用過腦子都知道這肯定超出了“朋友”的範疇。

有哪個朋友之間會是這個樣子的呀?

驚訝嗎?有的。但要是問惶恐想要遠離呢?從來沒有。

大概是太久沒有得到謝知遙的回應,許淮安沒忍住稍微側了下腦袋,輕聲喚她:“阿遙?我臉上有什麽嗎?”

“……沒有。”謝知遙恍然回過神,她勾唇笑了下,開口問她,“還記得我說過,我可以确定我們倆在想的是一個問題嗎?”

許淮安指尖顫了下,她垂下眸,低低地嗯了聲。

“記得。”

謝知遙下意識地想要去抓她的手,卻又生生地止住動作,她深吸了口氣,說:“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找到我想要的那個答案了。那麽……你呢?”

許淮安緊抿着唇,她閉上了眼睛,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艱難地點了下頭。

她答應過的,如果有了答案會告訴謝知遙,但是……不可避免的,她緊張。就算在腦海裏想象過無數種可能的結果,臨到陣前,她還是緊張。

更不知道怎麽開口去說。

然而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面前的女孩子卻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許淮安驀地睜開眼睛,與此同時,對方的聲音落于她耳畔。

“我喜歡你。”

簡簡單單四個字,像是重錘一樣砸進心底。

許淮安腦子一懵,難得露出了一副呆愣的模樣定定地凝視着眼前的人。

十七歲的少年人眼裏總是盛着不染塵垢的光,她們永遠熱忱,仿佛世界寬廣,她們無所不能。

謝知遙噗嗤笑出聲,伸出手去捧住女孩子的臉,她的指尖擦過面頰,弄得人有點癢。

“我說……”她湊近一點,兩個人額頭相抵,呼吸似乎都纏繞在了一起,“淮安,我喜歡你。”

“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開心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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