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學語言的課大部分時候要比學商科的多,謝知遙和許淮安的課表基本上是錯開來的,偶爾許淮安有空閑的時候,會跟着謝知遙去聽兩節課,初中的課讓她有點法語基礎,但往深了聽也是雲裏霧裏,一般這個時候謝知遙就會摸出手機跟她打字解釋。

有一回綜合課的老師還恰好點到了過來陪人上課的許淮安,還打量了她一番說我怎麽對你沒什麽印象。彼時許淮安還在翻下一篇的論文摘要,一聽他這麽講頓時有點尴尬。

可不是嘛,她就不是外院的人,能有印象才奇怪。

最後是解釋了一句過來蹭課的,再加上謝知遙把答案寫在了本子上悄咪咪地推過來,上課的老師才放過了她。

事後李思媛在群裏面聽說這件事,還笑說你這個學霸也有需要別人遞答案的一天呀。

許淮安只能無奈地嘆氣說術業有專攻,強求不來。

其實如果不忙,她也不介意跟着學一點小語種,但林潼章那十篇論文是真的看得人頭疼,清雲講課的進度快,其實也不輕松。

除了本專業的課,其實謝知遙也抽了點時間去翻了一下美院的課表,跟着偶爾去蹭兩節課。

好巧不巧的是,她蹭的那節西方美術史的上課老師還真就是顧新詞。

幾節課聽下來,她幹脆就把這當做自己專業課來上了,不因為其他,是顧新詞的确講得好。邏輯條理讓人覺得舒服卻又不枯燥,就是節節課都有作業。

她認得人,所以謝知遙也就跟着美院的學生一起把作業交了。顧新詞有兩次多看了她兩眼,帶着點審視的目光。

“我總覺得她知道我不是美院的人。”周末從圖書館出來,謝知遙這麽跟許淮安說。

“也沒什麽關系啊,又不是不許蹭課,你還給她交了作業不是嗎?”許淮安笑了下,“不過說起來,我們倆好像都沒怎麽出去過。”

別人大學談戀愛,課下是逛操場出去看電影約會,她倆的約會是在圖書館寫作業,這上哪兒說理去?

謝知遙眨巴了下眼睛,勾着她的手晃啊晃的,說:“那……國慶去旅游嗎?”

下周上完課就是國慶假,七天時間,回家是不可能的,為了這七天買飛機票回去也太不值了,但又不可能悶在學校裏,思來想去,臨江附近古鎮挺多,不如去玩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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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淮安笑了下,點頭說:“好啊,那想想去哪兒。”

結果就是下午兩個人找了間奶茶店商量了一下午,做了個大體的計劃出來。

不過謝知遙沒想到的是,周二上完美術史之後顧新詞真的從講臺上走了下來,停在了她跟前。

“謝知遙?”她很輕地敲了下她的桌子,“你跟我過來一下。”

說着就邁步往外走。

謝知遙吓了一跳,趕緊收拾好東西跟上去。

對方把她帶回了辦公室。

顧新詞坐下之後擡眼很淡地掃了她一眼,她明明都沒說什麽別的,卻讓站在她面前的謝知遙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

“法語專業,外院的。”她抿着唇,把花名冊放在了桌上,“你沒選我的課。為什麽節節課跑來旁聽?興趣?”

現在的孩子選課,要麽是因為選修課開卷找個好拿分的,要麽就是興趣使然,顧新詞并不覺得她選自己的課屬于前者,她對自己在學校裏是個什麽名聲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更何況她這還不是真正選的課,只不過是花了私底下自己的時間過來蹭課。語言類專業的課一直不怎麽輕松,她還是個學小語種的,前兩年打基礎要補上來的東西太多了。

謝知遙點了下頭,有點不安地看着她。

顧新詞随手拿起了桌上放着的,這節課剛交上來的作業翻了兩下,找出來她那一本放到了最上面。

她不喜歡電子版和打印的作業,都是讓學生手寫交上來,作業每節課都有,但量不算大,而且每次看完都會随手做幾句批注,有幾次是模仿手繪的作業,她也會在下面跟着做糾正,這一點也的确挺讨學生喜歡。

不過她從沒當着面提過作業的事情。

“順便拿回去吧。”顧新詞将本子推到她跟前,站起身子拿上了旁邊的一串鑰匙,“跟我過來。”

謝知遙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拿好東西追了上去。

顧新詞帶着她爬了兩層樓梯,拐進了一處僻靜的走廊。她拿起那串鑰匙,找到其中一把開了鎖。

“進來。”

這是一間打掃得很幹淨的美術教室,但這邊應該不屬于教學教室的範疇,不然顧新詞應該拿不到鑰匙,所以……

這裏估計是學校分配給美院老師自己的畫室。

謝知遙抱着書包跟着她慢慢走進來,四下打量了一番。

有幾幅畫她見過,之前展會上展出過,但挂在正中央的那一幅……她眨巴了兩下眼睛。怎麽感覺風格和筆觸都和其它的大相徑庭呢?

顧新詞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她下意識地蜷起手掌,拇指輕輕摩挲過無名指的指節,卻後知後覺地發現那裏空蕩蕩的。

她上節課上色彩的時候為了不讓顏料沾到戒指上,把戒指摘了。

“顧老師?”謝知遙回過頭,見到她垂眸出神的模樣,輕輕喚了一聲。

顧新詞眼睫顫動了兩下,深吸了口氣,走過去把畫架支起來,随手挑了桌上的筆架和其他幾個小玩意兒支棱起來。

“你之前寫的,想跨專業進美院。”她轉過頭,把削好的筆遞過去,眼眸深深,“試試?畫這幾個,不需要上色。”

謝知遙愣了兩秒,直視着她的眼睛。

她沒在開玩笑。

盡管不知道這位吓退了不少美院學生的老師到底為什麽特別關注了自己,但謝知遙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擡手把筆接了過來。

至少,是個機會不是嗎?不是什麽人都有機會入這位顧老師的眼的。

謝知遙從美術室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麻了。

她畫畫其實很快,顧新詞沒什麽要求,就只是要她照着畫,當然更快。但是這之後顧新詞看了兩眼她遞上去的東西,直接就搖頭說。

“基礎不行。”

這話其實并不意外,畢竟她不是正經學藝術的,要是畫的第一次就直接讓這位看多了名家之作的老師誇贊,那才是見了鬼。

于是她就在裏面待了一下午,顧新詞其實沒教她什麽,丢了兩本書過來讓她看第幾章第幾頁,然後等她看完,人家直接把剛才擺着的東西畫了一張推過來。

兩張畫擺在一起,高下立判。

顧新詞也沒要求她什麽,只說她可以仿着試試看,另外書可以繼續看,基礎這種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補回來的,欠了那些時間,自然就要加倍努力。

然後人家就把鑰匙放在桌上走了。

謝知遙折騰了一下午,也沒見滿意,最後走還是因為許淮安下了課問了一句她在哪裏,她才回過神發現已經快六點鐘了,于是只能把那一張張廢了的畫稿收拾好,再拿起鑰匙鎖了門。

許淮安在樓底下等了一會兒,她剛下課,手裏還拿着高數的書,結果聽到腳步聲一回頭,就看見自家女朋友一臉垂頭喪氣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怎麽這幅樣子?”

謝知遙垂着腦袋,擡眼看見她立馬張開手撲進了她懷裏。

“嗚——”

許淮安給她吓了一跳,連忙伸手護住她的腰,追問道:“到底怎麽了?”

“沒,就是畫了一下午畫我好累啊……”謝知遙雙手環住她的脖子,用力在柔軟的衣料上蹭了幾下嘟囔說,“而且畫到最後我都覺得我畫的什麽垃圾哦……”

尤其是跟顧新詞的那一張速寫出來的一對比,簡直都是垃圾中的垃圾!

雖然她也忘了,就算是真正美院的學生站在這裏畫一樣的東西,估計在顧新詞眼裏也就是整齊那麽一點的垃圾而已。

反正都是垃圾,沒區別。

許淮安摸了摸她的腦袋,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于是小聲說:“沒事,下次肯定比現在好,不過……你上的不是西方美術史嗎?”

這節課要進美術室嗎?

“是啊……”謝知遙擡起頭,仍舊沒撒手,就着這個姿勢給她講了一遍經過,最後還不忘繼續倒苦水,“原來還覺得我畫的還行,現在……唉。”

“那不一樣,她是老師啊。”許淮安抿了下唇,湊過去親了下她的嘴角,結果自己先臉紅了,只能轉移話題欲蓋彌彰,“你餓不餓?”

謝知遙眼睛彎起來,拉着她再親了一下,這才說:“餓,我們去吃飯吧。”

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九月底晝夜平分,這個點天已經慢慢暗下來了,風吹得廣玉蘭沙沙作響,秋風似乎還卷帶過來不知名的月桂香。

顧新詞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面,看着樓底下的兩個女孩子手牽着手慢慢走遠,眼底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光線一點點暗下來,辦公室沒亮燈,女人伫立在窗邊,背脊挺直,恍若靜默站立着的雕像。

北操場那邊似乎随着時間的流逝傳來了男生們打籃球的呼喊聲。

她終于在長久的沉默之後緩慢地轉過身,伸手拿起了桌邊的手機,播出了一個號碼。

“喂,葉教授嗎?我想向您問一個學生。”

電話那邊答應了兩聲,順帶着問了兩句細節客套了一下才把電話挂掉。

手機屏幕的光暗下去,顧新詞站在黑暗裏,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其實,已經快記不清你的樣子了。”她疲憊地閉上雙眼,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跟什麽人對話一樣,“這個世界上的巧合沒那麽多,我知道的。但是……”

但是什麽呢?她沒有再往下說,默默把後半句話藏進了心底。

但她的确在期盼一個可笑的巧合。

作者有話要說:

別的情侶:天天黏黏糊糊的。

這倆:別問,問就是在學習(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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