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④①【二更】

這次的晚宴, 是蘇國宴請各國空軍的聚會，所以對着裝又要提要求了。于是，許淩霄他們再次面臨外交部難題。

“真麻煩, 我們的軍裝沒帶過來, 不然直接穿軍裝好了。”

沈鹿鳴嘀咕了句，許淩霄則白了他一眼：“你們有西服，看起來都一樣, 憑什麽就要求女士要穿禮服？”

聽到這話, 沈鹿鳴笑出了聲, 轉身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程少微, 道：“我還真沒見過許淩霄穿裙子，我得去租一臺照相機, 到時候拍下來。”

程少微十指相扣：“空軍宴會, 禁止拍攝。”

沈鹿鳴：“……”

許淩霄則一臉煩躁：“這種場面功夫，我們就不去了吧？”

程少微打斷道：“不行, 必須去, 這種國際宴會，我們更要去刷存在感。”

許淩霄：“……”

這時，三個人在屋子裏愁眉苦臉，就見大鼻子教官走了進來，一臉高興地揚起了雙臂：“我們去慶祝吧, 孩子們！伏特加，烤火腿！”

他這邊狂歡，對面的三人，一籌莫展。

教官：？？？

沈鹿鳴見教官看向自己，便指了指許淩霄：“教官，我有個想法, 如果女扮男裝進宴會廳，會不會涉嫌軍事詐騙？”

衆人：“……”

大鼻子教官想了想，就在大家以為他能有什麽招時，他來了句：“走，今晚去我家喝酒。”

——

大鼻子教官家是一所典型的蘇式風格小院，許淩霄他們到的時候，就見一位笑容可鞠的女士正站在門口等待。

“這位是我的太太，蘇尹。”

許淩霄乖乖地自我介紹，本想握手，沒想到人家直接貼臉了。

不過等到程少微的時候，就只握了下手，笑道：“歡迎你們，期待已久。”

蘇尹知道有客人要來，特意做了一頓豪華晚餐，教官家還有兩個像程少川一樣大的孩子，不過更外向可愛，女孩子總是惹人憐愛多一點，吃飯的時候，就會主動給喜歡的哥哥夾菜，例如許淩霄。

直到教官糾正女兒的稱呼，她還是努着嘴倔強道：“就是哥哥。”

這時，大鼻子教官雙手一攤，朝太太道：“明天淩霄就要參加晚宴了，但到現在，我們的孩子還分不清她是哥哥還是姐姐。”

蘇尹的笑聲很好聽，吃過飯後，就讓許淩霄陪她上樓，在衣帽間裏，蘇尹搬出了一堆小孩的衣物後，終于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包裝袋，遞給了許淩霄。

她有些疑惑，就聽蘇尹笑道：“生了孩子後，我就胖了，一直以為自己能減下來穿上這條美美的裙子。結果，你瞧，孩子都這麽大了，我還沒能瘦下來。”

許淩霄微笑道：“您并不胖，在華國，這叫體态豐腴，就是美得有氣質。”

蘇尹笑出了聲，許淩霄總覺得她說話的聲音意外好聽。

“淩霄，你試試這條綠裙子，我很喜歡，雖然自己穿不上了，但我想看看它被人穿上後的樣子。”

房間裏有暖氣，于是許淩霄就進去換上了裙子，雖然有些別扭，但當她拿出裙子的時候，卻着實被驚豔到。

而此時等在門外的蘇尹則隔着門問道：“親愛的，需要我進去給你調整一下嗎？”

許淩霄趕緊道：“不、不用！”

“那合适嗎？”

“嗯……”

“太好了，明天晚上，你就穿着它去參加宴會，保證當晚的男士都要為你傾心的！”

許淩霄心想，這蘇尹也太會誇人了。

她試了下裙子，覺得合身，便換了下來，等再打開房門，蘇尹愣了下：“怎麽換回去了？我還想讓大家看看呢。”

許淩霄撓了撓脖子：“我覺得合适就好了，蘇尹，謝謝你的幫忙。”

“我一直有聽我的丈夫提到，學院裏有三位來自華國的試飛員很優秀，能幫到你，是我的榮幸。”

蘇尹幫許淩霄将裙子疊好，她則站在旁邊，視線略一掃過二樓的客廳，驀地愣了下。

此時蘇尹見她在看牆上的照片，笑道：“這是我年輕時候拍的，沒騙你吧，那會還是很苗條的。”

許淩霄有些驚訝：“您是歌唱家？”

難怪覺得蘇尹的聲音特別好聽。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噢。”

說到這，蘇尹的語氣有些感慨，許淩霄奇怪道：“那您怎麽放棄了？”

蘇國人民天生自帶藝術細胞，無論是文學還是歌唱，都獨有民族魅力，許淩霄還特別喜歡聽他們的歌劇，是以，當她知道蘇尹放棄當一位歌唱家的時候，頓時有些可惜。

“因為我嫁給了一位飛行員。”

蘇尹坐在沙發上，說這話時，臉上有幸福的微笑，但許淩霄能看到她眼裏的遺憾。

“嫁給了飛行員，就不能上臺表演了嗎？”

難道蘇國還規定，軍人家屬要低調保密？

蘇尹攤了攤手，無奈道：“你看到衣帽間裏全是小孩的衣服，樓下還有等着我打掃的家務，丈夫因為工作的重要性，我只能全身心照顧家裏，雖然要放棄的東西很多，但國家需要他，我也為他驕傲。”

許淩霄聽到這番話，頓時怔怔地接不上話。

蘇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淩霄，當我從丈夫那裏得知，他有一個學生是個華國女性時，你知道我有多震驚嗎，我一直想認識你，這種驚豔怎麽形容，就是，酷”

許淩霄看着眼前蘇尹的笑，以及她身後挂在牆上的獲獎照片，一時間只覺恍惚。

“對了，淩霄，你結婚了嗎？”

她愣了下，搖搖頭。

蘇尹笑道：“那你可要找一個像我這麽賢惠的丈夫，這樣等你回家後，有人做好了飯，當你要洗澡了，有人給你拿好衣服……”

聽着她的這些話，許淩霄卻笑不出來。

婚姻，看似是兩個人因相愛而在一起，但之後的家庭，卻是一種責任，一方為了另一方無盡的妥協，才是婚姻要面對的困境。

從教官家裏出來後，許淩霄雙手環在胸前，小臂上挽了個紙袋，裏面是蘇尹給她的禮服。

“淩霄，你怎麽了，從下樓後，你就更沉默寡言了。”

一旁的沈鹿鳴看出她的不對勁，憋不住問了出聲。

許淩霄搖了搖頭，只低頭踢路上的石子。

于是沈鹿鳴撞了下程少微的胳膊，示意他去問問。

程少微下巴朝前面的路指了指，讓他趕緊滾。

“好勒！”

于是，沈鹿鳴得了命令快步消失在這兩人的視線裏，當然，他走了，許淩霄也不會發現。

筆直的梧桐樹路上，就剩下兩道長長的影子，程少微也沒說話，只陪着她往前走。

一直走到宿舍門口，她忽然頓了頓。

雖然她沒擡頭去看程少微，但地上的兩道挨在一起影子，卻沒辦法忽視。

“程少微。”

身旁的男人應了聲。

“上次我去渝城之前，程叔和江姨說大院裏跟你一樣大的同輩，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程少微一下就聽明白了，“你覺得，試飛這件事，你能幹多久？”

許淩霄半張臉掩在了圍巾裏：“我想，是一輩子。”

說出這句話時，她心裏很難受，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割裂開來，她對藍天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向往，但是，她也發現，想要得到一樣東西，背後，是要放棄很多的。

從前，她想的是 ，放棄長頭發，放棄娛樂，放棄睡懶覺，放棄安逸……

這些，她都可以做到，無非是自律麽。

但直到剛才，她發現，遠不止，還有內心裏的某種情感。

“我想，也是一輩子。”

程少微說出這句話時，白色的霧氣散在兩人之間。

許淩霄勾了勾唇：“看來，我們倆都有一樣的理想。”

“不然，怎麽做戰友？”

程少微把她送到房門前，許淩霄的手擰開了鎖，好像進了這個房間，他們之間就隔開了一條道，她有一種沖動，想讓他進來，想把他留下來，但是……

“晚安。”

忽然，身後響起了他的聲音。

許淩霄低頭，“嗯。”

進了房間，她甚至來不及開燈，就已經把門阖上了。

蘇尹說得對，一個試飛員，需要賢惠的伴侶。照顧他的一切，讓他為國家奔命時，沒有後顧之憂。

但這些事，許淩霄都做不到。

她甚至還需要別人來照顧她。

——

第二天是休息日，試飛學院不上課，但許淩霄他們是留學生，所以一大早就去圖書館學習了，沈鹿鳴見她神色如常，又挂上了一副嬉皮笑臉的面孔：“昨晚讓程長官哄好了？”

許淩霄手裏的筆頭直接戳了下他的眉心：“禁止喧嘩。”

沈鹿鳴揉了揉腦袋：“下午四點，我跟程長官在學院門口等你，空軍的國際交流會，別遲到了。”

“嗯。”

許淩霄頭也不擡地應了聲，忽然，她問了句：“程少微呢？”

沈鹿鳴側了下身，就知道她憋不住要問：“剛才看到有幾個蘇國的美女找他，說是出席晚會能不能當她們的男伴。”

果然，他話音一落，許淩霄終于肯把頭擡起來了：“你呢，沒人找你當舞伴嗎？”

沈鹿鳴：“……”

許淩霄又涼涼地說了句：“你別想我當你的舞伴。”

沈鹿鳴：“那是，程長官會跳，到時候咱倆就在臺下看他跟別人翩翩起舞吧。”

論氣人，勇敢鹿鳴這回不能輸！

結果，等他說完，卻見許淩霄沒再搭理他了。

咦，許淩霄這都能忍？

——

蘇尹給的禮服是一條孔雀綠吊帶曳地長裙，許淩霄身材高挑，能架得起蘇國人的身量，加上她骨架纖細，反而穿出了東方人獨有的氣質韻味。

雖然是短發，但是蘇尹還送了許淩霄一支口紅，抹上後，倒是一下有了女性的冷豔感。

還好此時是冬季，她出門前套上駝色外套，根本看不見裏面穿了什麽。

但即使這樣，上車後，副駕駛座上的沈鹿鳴還是發現了她的不一樣：“霄神，你抹口紅了！”

許淩霄下意識低頭，沈鹿鳴看到她還特意用發蠟打了個發型，完全把她立體的五官瞬間凸顯了出來，是那種在中性世界裏異軍突起的女性力量。

總之看得他一下挪不開眼。

“沈鹿鳴，坐好你的位置。”

程少微一句話，直接讓他立馬縮了回去。

一路上，許淩霄覺得如坐針氈，尤其旁邊還坐了個程少微，一身筆挺西裝，哪怕是坐在車裏，都能感覺到他迫人的氣場。

她開戰鬥機的時候，都沒覺得像此刻車廂裏的時間那麽難過。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會酒店，偌大的蘇式建築，就像一座輝煌的古堡，白色的宮牆在燈光與樹影之間變幻，渾圓飽滿的穹頂，是被稱為戰盔式的藝術。

待走進內室，更是被他們強烈的色彩所驚豔，尤其是，這些飽滿的色卡搭配在一起，竟沒有一絲俗氣，反而透着華麗的宮廷氣息。

“歡迎三位将士，請這邊跟我來。”

等待的美女侍從也分外明豔，難怪外交部那邊要求着裝，這場宴會畢竟各國軍人都有參加，他們作為華國代表，自然不能怯場。

“麻煩把外套脫一下，我們這邊幫您保管。”

許淩霄：？？？

說好的不怯場呢？

此刻她正捏着駝色羊毛大衣，她想說宴會廳很冷，但這暖氣開得足足的，她都有些出汗了。

而一旁的程少微和沈鹿鳴，則正在接受安檢。

好吧，脫就脫……

許淩霄咬了咬牙，解開外套扣子，像赴刑場一般，将外套遞給了侍從。

一轉身，看到沈鹿鳴睜大的眼睛。

她眼神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可以進去了嗎？”

程少微也有一瞬間的錯神，他從沒見過許淩霄穿裙子，更沒見過她這麽豔光四射的時刻。

翡翠綠長裙的兩根吊帶細細的，挂在她鎖骨之上，裙子就像牛奶般柔軟地貼合全身，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明明哪裏都遮住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加上許淩霄本就自帶氣場，此刻穿上這條裙子，不笑的時候，哪怕程少微知道她心裏在別扭，但落在旁人眼裏的，卻是高冷，優雅，甚至……

程少微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字：禦。

比欲望更高級，更讓他呼吸陡然一滞。

這時，許淩霄忽然轉頭看了過來，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狙擊手的那把槍。

程少微覺得，他可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