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花缭亂。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柴雲倒地。
張若昀滿頭大汗,猶自帶笑:“他武功太高。我要制 服他只能殺他。”
“嗯。”阿筝支吾一聲,心裏卻明白:制 服不一定要殺,也許也有活捉的可能,但那樣張若昀自己肯定會受傷。
“呵——”張若昀笑一聲,看穿了阿筝,他不經意地說:“要那樣,不只我受傷,你也會受重傷的。”
“嗯。”阿筝又支吾一聲,算是默認。
張若昀卻忽然問起阿筝:“這個家夥,是你什麽人?”他說着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地上的柴雲。
阿筝吞咽了一口,上齒又咬咬下唇:“我有時候……犯蠢的,哈——”她言語自嘲,心頭卻泛起絲絲悲涼:“把太多人當親人。”
張若昀不接話了,他漸漸收了笑,似沉思,眉目如畫。
“哈哈哈——”張若昀突然又笑,還笑得很大聲。
阿筝突然有點想揍他,卻覺喉頭忽湧起一股液體。她抿抿嘴唇,發現自己滿嘴血腥,胸口好像也正堵着什麽東西,悶不透氣,總之整個人都十分不舒服。
阿筝心裏暗叫糟糕:身體裏的蠱毒發作了,想必她自己的眼珠子也變色了。
張若昀靠得近,也嗅到了阿筝身上血的腥味。他偏過頭來,凝視着阿筝,自然亦看到她正逐漸變紅的雙眸。
張若昀卻莞爾而笑,慢悠悠告訴阿筝:“你中了蠱毒,約莫兩個個月了。”
阿筝瞧着張若昀徐徐道來,面色絲毫不見吃驚,她心裏便清楚:只怕那日替自己療傷,張若昀便已查出來她中了蠱毒。
他卻到現在才說。
“還好如今是臘月,有人尚能趁着蠱毒寒凍未醒,将蠱蟲從你體內取出來。”
“呵——”阿筝冷笑一聲,不知怎地心裏有氣:“你會取?”她挑着的眉毛分明表露她看不起他。
張若昀笑容可掬接下阿筝的鄙視:“不會。”接着他将手中折扇一轉:“但在下識得一位神醫通曉辨蠱、取蠱之法的神醫。我的醫術就是從他那裏學的。”
“那看來這位神醫的醫術一定不怎樣。”阿筝不知道怎麽的,就是嘴上不想讓張若昀痛快。
“那你不取了?不取……開了春可就要死了。”張若昀笑得燦爛,他的人仿佛比他搖在手中的扇子還要開懷:“我還以為自殺沒死成的人,以後真是要格外珍惜地活着。”
阿筝驟然黑臉:昨夜她說的那些話,張若昀偷聽了!
阿筝冷下臉來:“我武功雖然沒有将軍你好……”她停頓了一下:“但如果有人想暗算我,睚眦必報。”
張若昀偷聽,阿筝是沒有辦法的,但是他最好不要偷襲她。
張若昀面上笑若春風,也看不出來阿筝言語中的深意,他到底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就只聽見張若昀說:“好巧,我這人要是被人暗算了,也喜歡睚眦必報。”
阿筝瞧着他的笑,只覺胸腹攪痛,蠱毒更難受。她咬咬牙:“你說的那位神醫現在何處?”
“西南。”張若昀答得幹脆簡潔。
“那我們從這裏去神醫那要幾天?”阿筝捂着胸口問張若昀。
“我帶你去,二十天內可來回。”
“那……”阿筝剛想說那将軍告知地址,她自己去求醫,卻被張若昀拿扇子捂了她的嘴。
“先別慌去。”張若昀笑吟吟指指地上柴雲:“你就不怕西北剩下的不止他一個?”
阿筝心頭一緊:柴雲言語不實,西北還餘舊部也是有可能的。她繼而心裏又是一寒:如果西北還有餘留舊部,他們聽到阿筝的召令卻不過來,那只有一個原因,他們跟柴雲一樣背叛了她……
張若昀觀察阿筝神色的變化,知她已考慮到了些什麽,張若昀竟輕輕笑了一聲:“呵——”他不知道為什麽,逗弄這丫頭的滋味挺不錯的,會漾起絲絲綿綿的開心。而且這種開心似乎還會令人回味,令人上瘾。
“他們近日十有□要來襲擊你的。”張若昀先提醒下阿筝,随後附到她耳邊,嘴角帶着一抹笑:“不過我有一計……”
4暫時的同盟
張若昀走了後,王小風也過來關心了阿筝,問她傷好了沒,姚美兒怎麽成了“奸細”雲雲。阿筝該如實答的如實答,不該如實答的也就沒有如實答。末了兩人客氣一番作別。
“二小姐,我瞧着這個小子倒是不錯。”姚美兒似乎挺贊賞王小風的:“我覺着他真。”
阿筝聽了一笑,随口反問:“張若昀就不真麽?”說完她自己臉一僵:自己第一次直呼了笑面虎的名字,且這句話中還帶着點她在維護張若昀的味道。
阿筝覺着這話十足不像是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二小姐你……”姚美兒開口。
“沒有。”阿筝不知道姚美兒要說的是什麽,但姚美兒還沒說她就否定了:“美姐,睡了,睡了。”
入夜,阿筝又陷入了那個總作的夢。
阿筝身不在營地,而在瓊玉高閣中,她看見一名白衣女子又在素手彈筝,熟悉的曲調,玲珑曲閣,翡翠香帷,腕凝紗溥,一切都是那麽美妙。突地筝調急轉直高,驟然變得尖銳凄厲,阿筝盯着筝一看,竟是十三弦被一把剪刀齊齊剪斷。
“姐姐!”阿筝驚得從夢中醒來,渾身上下又全部是冷汗。
“二小姐,你怎麽了?”姚美兒聞得動靜也醒了,她關切阿筝道。
阿筝坐起身來,凝神聽了一會,就問姚美兒:“美姐,你可聽到有人在彈筝?”
姚美兒皺了眉,也豎着耳朵聽了會,道:“我細聽是有。”
阿筝便尋了外衣穿起來欲出去,姚美兒見狀就慌了,急忙問阿筝:“二小姐你要去哪?”
“沒事的。”阿筝站起來後又理了理衣衫:“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
姚美兒嘴巴一張,卻停滞了會沒發聲,她終還是忍不住叮囑:“二小姐,你多加小心。”
這話聽得阿筝心裏一暖,狠狠點了點頭。
阿筝循聲來到帳前,見果然是從她上次途徑的那頂帳篷裏傳來。也不知裏面是誰在彈,亦不知彈筝的人是敵是友,阿筝沒打算進去,她悄然屏住呼吸,隔着白帳幾寸的距離靜靜地聽。
靜谧的夜,只有筝聲從心河上涓涓淌過。
起初阿筝還是平靜的,偶爾皺幾下眉,偶爾嘴角勾一個笑。帳篷裏的樂手又換了一支筝曲,這支筝曲的氣氛喧嘩熱鬧,仿佛有參差十萬人家的繁華都會自撥攏抹挑中悠悠勾勒出來。整曲音調平緩,并無什麽音階大起大落,阿筝的表情卻變得慘白,連一雙紅唇也失去了顏色,她仿佛突然受到極大的驚吓。
阿筝睫毛急顫,胸膛亦跟随呼吸急劇起伏。
“帳子外頭是什麽人?”帳篷內的筝音驟停,轉而換做一句朗朗男聲,蒼勁渾厚直從帳內傳來。
阿筝聽得一清二楚。避無可避,便心一橫掀簾入帳,她歉意躬身,向彈筝的人賠了個禮:“請恕在下冒昧,打擾了公子雅奏。”
“唉,沒事。”阿筝聽着腳步聲,似乎是彈筝的人急急忙忙離開了案榻,過來扶住她:“我也不是什麽公子,在下姓喬,單名一個南字,你直呼我喬南即可。”
阿筝擡頭,見着一張俊逸面龐,白衣勝雪,長發不系。
阿筝本能的雙臂一縮,躲開了男子的攙扶——她竟有點怕自己弄髒了男子的白衣。
喬南被她避開,楞了一下,似有尴尬。阿筝亦感覺自己這樣不禮貌,不禁昂起了頭,徑直對視男子的眼睛,笑着抱拳:“喬南兄,在下可否就坐在這裏聽筝?”
喬南又是一愣,繼而笑道:“坐啊,但坐無妨。”他邊招呼她坐邊問:“不曉得小兄弟想聽什麽曲子?”
“《玉京謠》。”
喬南三楞,他僵了片刻,接着随和而笑:“好,那我再彈一遍。”
因為他方才彈的那首曲子就是《玉京謠》。
此曲描繪了大殷國都繁華風貌,乃四百年前開國帝師所作。因為曲調優美愉悅,在民間流傳甚廣。喬南覺得這位小兄弟喜愛聽,也不奇怪,他便捋了袖子,仔仔細細講《玉京謠》又彈了一遍。
曲終當心劃,喬南還未将手放下來就擡了頭,一眼對上的就是阿筝癡癡傻傻的模樣。
“額……”眼前癡傻的是人不是筝,喬南也不怎麽會應對活物:“小兄弟,你是需要我再彈一遍嗎?”
阿筝搖搖頭,剛才喬南的問話令她似乎回了一半的神,還有一半的神不知飄到哪裏去了,沒有回來。
“那……”喬南想了想:“小兄弟你是要自己來彈一曲?”
“啊?”阿筝一下子徹底清醒過來,她立馬低頭:“我……”阿筝牙一咬索性擡頭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