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節
第17章節
”
“沒事,段然只管派人來,我們就放話出去,說成羨羽就一直在乾軍中。”張若昀突然說:“我不信段然能直接挑了乾軍。”
這話聽得成羨羽心內一酸,還好她低着頭。待到平靜了心緒,她昂起頭又拜托了諸人一遍:“大哥,二哥,阿南,還得麻煩以後你們也幫我找我堂弟成植,他是我成家……”成羨羽咽了下:“……如今唯剩的男性血脈。”
“好!”
“好!”
“好!”
三聲應好,王小風是最先出聲的,也明明是說得最堅定響亮了,可王小風怎麽感覺張若昀卻答得比自己更響亮,仿佛承諾得更重……
錯覺,錯覺。
也許不是錯覺。
待衆人都走了,獨留下張若昀看成羨羽拟的軍規。他在桌子那端看着,她忽在桌這頭喃喃自語:“我以前也說過的,我有時候老犯蠢,自以為情誼。
還以為這‘情誼’,是救命的稻草……”
成羨說着竟發現帳角的邊緣真有一根枯黃的稻草。帳子的縫隙裏吹進來風,這根地上的稻草就搖啊搖,擺啊擺,傾傾欲墜,卻依舊可笑地掙紮。
張若昀不知何時站在成羨羽身後,他身材高大,一下子就将她背後呼嘯的寒風全部擋住,連前面的草沒了風,也直立了。
暖意立增。
這一刻,成羨羽突然覺得張若昀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感覺張若昀在自己身後動了動,幾乎令成羨羽錯覺下一秒他要擁住她。
她的心突然砰砰地跳。
15愁思與豪情
但張若昀絲毫沒碰到成羨羽,他伫立少頃,反倒出帳走遠了。
寒冬漸過,待到開春的時候,較弱的地拔軍幾位副将竟一起殺了主帥,帶軍主動來投張若昀。
一時間西北五股勢力,已大半數盡落他們手裏。
為了表示友好,亦為了讓地拔來的兵士盡快消除隔閡,融為一體,乾軍辦了一場歡迎宴。
殺牛宰羊,烈酒上了一壇又一壇。
“諸位将軍既然這麽看得起,我張若昀以後一定不會負了諸位。”張若昀坐在首座,旁邊坐着乾王:“大家以後就都是兄弟了!”
“兄弟,兄弟!來張大哥我敬你一碗!”
“張将軍,來,幹!”
……
諸将紛紛敬酒,筵席上你勾我搭,我說你笑,開懷成一團。
王小風性子豪爽,好結交,早就這頭敬一碗,那邊幹一杯,和諸人打得火熱。張若昀在最首座招呼着,成羨羽則坐在喬南身邊聽他彈筝——今天氣氛好,他也彈點歡快的曲目助興。
喬南彈着彈着,筝聲驟停。
成羨羽正聽得入神,這一斷,便仿佛從夢中驚醒般。
“阿南,怎麽了?”成羨羽擡頭,卻望見喬南臉色從來沒有過的古怪。
“我,我有點事,另外有點事。”喬南神色閃躲,言語亦慌張,說着就起身,白衣還絆了一下桌角,桌上筝險些砸下,他自己也差點跌倒。
成羨羽突然來了好奇:“什麽事啊?”
被她這一問,喬南更窘迫了,目光完全不知道往哪裏放,耳根子漲紅漲紅,只道:“急事,急事,再不去就要遲到了。我離開一下。”
成羨羽注視着他提着白衣,跌跌撞撞,卻又急急促促地走遠。
不知何時張若昀站到了成羨羽身後,他顯然也注意到喬南的離去:“阿南怎麽走了?”
“阿南有問題。”成羨羽聽聲音便知是張若昀,頭也不回,兩人間已是極為熟稔:“最近啊……阿南怪怪的。”
張若昀把成羨羽肩膀一拍:“走,我們跟上去瞧瞧。”他居然提議跟蹤喬南。
兩人跟着喬南,見喬南彎彎繞繞,竟走進了附近的鎮子。看喬南走一路望一路,左顧右盼極是緊張,樣子十分有趣,張成二人皆是玩心大起,愈發來了興致。兩人緊緊跟在喬南後面,悄無聲息。
喬南轉到鎮中流過的小河,他不上石橋,卻倚近垂柳,在岸邊靜靜伫立。
過一會,遠方潺潺傳來一曲琴聲。
張若昀和成羨羽在牆角暗處循聲望去,聲音是從河上一艘小舟上傳來。
琴聲沉穩,略中稍帶喑啞,卻掩不住其中豪情。
喬南聽這這一曲《将軍令》奏罷,依舊負手矗立,一言不發。
船頭的艄公劃起槳,河上舟緩緩搖近岸邊。
艄公又将身探進船艙,似乎是在聽舟內的彈琴人交待些什麽,繼續艄公拿過一把油紙傘來。他将傘遞給喬南,船艙裏的人亦開腔道:“喬爺,奴家借的傘今夜還給你,還得多謝喬爺。”
說話的居然是女子聲調,成羨羽和張若昀都微微有些吃驚。
兩人都覺着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
喬南接了傘,身形卻巋然不動,聲若大呂,卻又帶沉重:“你不出來見我一面嗎?”
舟內女子嘆息一聲,良久方道:“将軍百戰十年兵,喬爺多珍重。”
琴音驟起,又是同樣的《将軍令》,卻于豪情裏夾雜了些許愁思。
春夜裏下起毛毛細雨,細雨似舟內弦調,似流水聲音,風吹過垂柳,吹過喬南的勝雪白衣。
微風細雨,打在喬南和船內女子的心尖。
張成二人竟一時都産生了同樣的念頭:他們打擾了喬南和船內女人的世界。
彈到一半曲子停了,女人鞠着身從船內走出來,展開另一把傘。
成羨羽借着月光看清楚女人的臉,差點驚到失聲:這女人是當日使峨眉刺的那個婦人!
虎軍收了赤軍後,使峨眉刺婦人的來歷大家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峨眉刺婦人叫月兒,是個寡婦。丈夫亡故後她帶着兩個孩子投奔了自己弟弟,也就是景副将。
這些喬南也都是知道的。
然而喬南卻徐徐說道:“景姑娘,我每天想到你的時候,就像這雨落到河裏一樣。”
月兒一怔,将傘移到喬南頭頂上,替他擋去風雨,自己卻偏過頭去。喬南疑遲了會,緩緩将自己的手覆上月兒握傘的手背。
景月兒慌忙躲開,道:“我有兩個孩子。”
“難道不想給兩個孩子找個父親?”喬南無聲笑笑:“你看我成不成?”
月兒聽到旋即轉身上船,急沖沖催促道:“船家,開船!”
“既然郎有情妾有心,為什麽還要走呢?”張若昀竟擅自從陰影裏走出來,聲音亮堂。
“昀哥?”喬南先看見張若昀走出來,又發現偷聽這一切的還有成羨羽,他驚得差點滑到河裏去:“成姑娘!”
月兒卻是不驚不慌,搖曳轉身,鳳眼一挑,斜看張若昀笑道:“呵——張帥敢收留我?”她說着竟翹起了指甲:“不怕我哪一天突然就拔刺把你殺了?”
“月兒——”喬南急止。
張若昀卻道:“不怕。”他搖搖扇子:“阿南是我兄弟,我自然也信得過他看上的人。”
月兒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她笑了數秒,重新從船上走下來,低低作個萬福:“良禽則木而栖。奴的确有心投靠張帥。但……”她直起身:“元帥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但說無妨?”
“我弟弟也想跟着你,你需得收留了他,而且——”月兒說着搖頭:“不可薄待。”
張若昀點點頭。
永壽四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乾軍裏雙喜臨門。
喬将軍同景月兒成婚,乾王封了景陽做将軍。
景家兄妹都用一樣的八棱梅花峨眉刺:雙錐兩頭細,菱形帶尖,中間有一環,使起來既有刀之緊貼,又有棍之挪閃,劍之精妙,荟萃刀、棍、劍之所長。
成羨羽跟兄妹兩個混熟了,看他們使了幾次後,便也留心想學。
張若昀知道了便打趣她:“怎麽,不練劍啦?”
“當然練!”成羨羽聽了,挺直腰板伸長脖子,無不驕傲:“我成家劍法自是天下第一。”
“那怎麽不練劍?”張若昀随手就拿扇子敲了她一個栗子:“術業專攻,精便是強。”
她撅着嘴,然低頭心中暗自道:自己如何不知精便是強這個道理,只是……以前姐姐在的時候,她都全權依賴姐姐,疏于練武,成家劍就沒學完。更何況劍譜現在還留在京城……
“元帥,二小姐。”兩人的對話被姚拂劍打破。
“姚将軍,不必這樣稱呼在下。”張若昀急忙制止,雖說如今乾王封了将軍的很有幾位,但明顯姚拂劍的資歷要比其他人高出太多:“叫我子曜就好。”
“要入夏了。”姚拂劍在軍中很少說話,言簡意赅:“西北如今還剩下兩股勢力,姚某想替元,子曜打了。”他要打下剩餘的西北獻給張若昀。
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姚拂劍就重新低頭黑臉,不說話似塊木頭。
張若昀還要勸,成羨羽在背後捏張若昀一把阻止他:姚拂劍的脾性成羨羽很了解,她從小就看姚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