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節

第27章節

岸,趕緊去找她!

可張若昀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天漸漸亮了,他四處打聽,比劃形容成羨羽的模樣,可所有人都說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

雪停了,寒意卻依舊不減。

張若昀無力拉着馬缰,漫無目的在路上騎行。他甚至連殷軍營地也偷潛進去了,軍營裏也沒有成羨羽,尋不到。

突然他的坐騎沒征兆的坍塌下,張若昀本未牢實抓缰,再加上神游恍惚,一下沒控制住,往前傾直接栽了下來。腦袋着地身子整個翻了過來,樣子分外狼狽。

張若昀沒撲去身上的雪塵就站了起來,見戰馬忽然跪倒,是因為已經暴斃——馬被凍死了,剩下的路他只能用雙腳徒步。

寒冬天黑得早,此刻最多不過酉時,頭頂的天幕依舊黑漆漆。但張若昀渡江後卻根本不需要火折子,因為遍地雪亮如晝!

積雪已經快到膝蓋,張若昀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沒搜過的地方都仔細搜一遍。他的靴子裏一腳一腳灌進雪,化成凍水令雙腳從趾頭麻木到腳後跟。這一天也沒吃什麽,就買了幾個餅胡亂往口子塞了,不留神又是踉跄一下,似有什麽東西随着自己的擺動掉了出來。

張若昀虛弱低頭,見掉出來的是他的那把扇子。他停了數秒,也沒撿,又繼續走。

最後到了荒郊野外,二三十個土堆的竈臺,白雪只覆蓋了這些土竈一半,好像是新蓋的。張若昀急忙跑過去,蹲下來仔細觀察,竈邊還隐隐有些爐灰。應該是前不久有軍隊在這裏坐竈搭火,行過這裏的軍隊……只可能是殷軍!

想到這,張若昀說不清楚地整顆心一沉,他的慌亂無法形容,狂叫着在這四周搜尋:“三妹!小羽!成羨羽!!!”

很快,他就在附近發現一頂殷軍沒有拆卸帶走的帳篷,帳篷裏燈火通明,隐約有個坐在地上的人形孤影。

張若昀疾走至帳門前,卻突然無比害怕起來,擡起的手滞了動作。數秒後,手一扯帶着風掀開了帳簾。

看見倚帳而坐的少女的那一刻,張若昀的雙眸瞬間變成赤紅。

他看見成羨羽全身赤}裸,眼神呆滞,下}身鮮血自大腿內側流下,似雪白燈罩上的數株梅花。身上亦有多處傷痕,令人一見便知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張若昀旋即解下紅火狐裘,又解下自己的披風,先用披風裹住成羨羽,又替其外罩狐裘,自下巴以下,從脖子到那雙凍得通紅的赤足,全都包進狐裘,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裹的時候他覺得她的四肢柔軟得異常古怪,便伸手在她脈上一捏,探得成羨羽經脈俱斷。

她滿臉的惘然,喃喃自語:“大哥……壞人,有五個。”

“嗯。”張若昀忽然覺得不知所措,只會不住地點頭:“大哥一個都不會放過。”他的面容因為激動而扭曲,渾身上下都是狠戾:“我會讓他們全部死得很難看!”又柔聲哄她:“我們先回家。”說着一手扣住成羨羽的雙腿,一手緊摟她的肩膀将她抱起。

天色暝迷,寒冷寂寥,天地仿佛都陷入無盡的深淵。

走着走着,成羨羽安安靜靜地說:“大哥我想就這樣閉了眼睛。”

“別,小羽你一定要撐住。”張若昀激動得沖口而出:“我們說話,就像過棧道那時候說話!”

成羨羽似乎想點頭,可是卻點不了,她聽他的,說話。她說:“我叫成羨羽。”

“我叫張若昀,字子曜。”他全力以赴找話:“真姓上官。”

“我們家就剩我和植弟了。”

“對,所以你要更加珍惜,好好活着。”成羨羽思維跳躍很快,張若昀就一直順着她說。

聽到這句話,成羨羽的嘴角漾起微微的弧度:“我在崖下得救的時候也跟自己這樣說過,既然沒死,就要好好活着。那一天,是我的十四歲生日,大哥我跟你說過的……”

“是,你跟我說過的。”張若昀用臉頰摩挲她的臉頰,觸及間摩挲得他自己也是一片凄涼。

“冬天天亮得晚,大哥,你聽……”張若昀順着成羨羽虛弱的聲音,和她一起聆聽:遠處若即若離傳來打更的鐘聲,铛——铛——铛——铛——

“四更了。”她說“是第七天。”說着極盡全力綻放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今天我要過十五歲生日。”

張若昀的淚往眼眶湧出,頃刻模糊。

“大哥……我真的撐不住了,姐姐,姐姐……”

她喊着,頭一栽昏了過去。

張若昀怔忪地凝視懷中少女的模樣,她歪着頭,閉着雙眼……忽然,沉痛、悲郁、傷恸,這些他所有的表情在臉上一瞬間全部褪去。只剩虛無缥缈,還是虛無缥缈,就像漫天席地的白雪一樣茫茫然。

張若昀雙膝一軟,頹然跪下。兩行清淚經過他滿布血絲的眼睛,流出來時也染了殇紅,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盡已塵埃。

兩人皆是心俱成灰。

25雪過天晴(上)

成羨羽睜開眼睛,視覺和聽覺都很微弱,模模糊糊兩個人影在她眼前閃,好像有一個是姚美兒,還有一個男的很眼熟但不是張若昀,兩個人都嘴巴一張一合對自己在說些什麽,可她什麽都聽不見……覺着很困,困到她閉眼就又睡去。

睡夢中反反複複夢到姐姐彈筝:白衣的廣袖下滑幾寸,露出雙一只镯子也不帶的皓腕,慢撚輕攏。成羨羽甚至能在夢中聞到冉冉檀香。

後來她終于清醒了,睜開眼睛,發現帳內只有一個男人,面色廖淡,白綢長袍于袍角繡了金線祥雲,戴着金冠子,發髻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

是施宴傾。

成羨羽眨了下眼睛,的确是施宴傾。

“施公子——”她連忙欲起身,才發現自己四肢癱軟,根本動彈不得——忽記起來噩夢一夜,自己筋脈已俱被挑斷。

可是成羨羽試着運了運,卻感覺筋脈無損,只是癱軟罷了。

“成姑娘,給你接筋續脈,多有不敬。”施宴傾眼睫微垂,不帶任何情緒:“子曜托人送信,我便破例來這一回。”

也許是睡太久後的清醒會格外清醒,成羨羽發現自己居然能看到施宴傾睫毛的顫動。至于他說的“接筋續脈,多有不敬”,她一點通透卻不願多想了,只道:“多謝施公子,又救我一次。”又問:“現在是什麽日子了?”

“臘月十三。”

成羨羽心中暗算,及笄之日已過去八天了,便問:“他們呢?”

施宴傾瞟成羨羽一眼,邁兩步至帳門前,右臂緩緩掀起簾帳:“她醒了。”

旋即有姚美兒和成植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奔進來。

成植抱着她就哭:“堂姐——”小腦袋往成羨羽懷裏一直蹭一直蹭。姚美兒也是淚眼婆娑,整個眼睛周圍都是紅腫的,顯然之前已哭過很多次。姚美兒哽咽半天,說道:“二小姐,自從你回來,我哥就一直跪在外面,誰拉都不肯起來。他說是他的錯,跪着是自領大小姐的責罰。”

成羨羽聽這話,急忙就欲出去看看,但她自己又動彈不得,只得口中趕忙說:“快叫姚大哥起來,快起來。”成羨羽聞着帳外沒有動靜,不禁用了身上全部的力量,大喊一聲:“我命令姚大哥起來!”

外頭窸窣數聲動靜,應該是姚拂劍起身。接着就看着帳簾被人挑起來放去下,放下去挑起來了好幾回。最後姚拂劍還是掀簾進來,一進來沒有血色的臉上雙目就紅了。

姚拂劍眼眶一紅,姚美兒終是忍不住哭出了聲,再加上小成植一直在哭,這時候又有王小風沖進帳來:“三妹你醒啦——”

王小風跑了幾步楞住了,見大家都在哭,一被感染跟着傷心,也掉下幾滴淚來。

瞬間只覺滿帳子都是哭泣和悲涼。

成羨羽反倒笑了,到似這帳內最無所謂的一個人。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心裏就想着:這麽多人在為她哭,她自己就更不能哭。心裏的陰影,心裏的梗,都不會表露出來。

王小風過去也沒顧忌就坐到了榻邊最靠近成羨羽的位置,他的擔心完全流露出來:“還好你醒了,我都跟美姐要沖過江去找段家那些王八}蛋算賬了!”

姚美兒一聽眼神就躲閃了,面有愧色小聲道:“我和王公子船都快到江心了,然後被張公子攔了回來……”

成羨羽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她記得那天是張若昀去救的她。他披了赤紅色的狐裘披風,後來又褪下來,用這紅披風将她仔仔細細地掩好,掩住她最難堪的時刻。

于是成羨羽問:“我大哥呢?”

聲音同她蒼白的嘴唇一樣虛弱。

王小風聽了忙道:“我去通知大哥。”他說着就起身,還補充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