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這是要軟禁我嗎?

轉眼便到了嬴歡的生日。

做蛋糕對于辛棠已經不成問題, 多準備兩份材料,總能做出一個完美的。

現在的難題在于——辛棠看着床上平鋪開的襯衫,陷入了沉思。

直到這個時候, 他才恍然明白嬴歡非要把他在準備生日驚喜的事情點明的用意,不就是為了順理成章提出那個見鬼的願望。

他就是個傻逼,還上趕着讓人家套路呢。

到底穿不穿呢?

穿吧,他不太甘心就這麽被套路了,當然,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不好意思。

可是不穿吧,他也覺得不太好。

一年就這麽一次生日,而且認真算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嬴歡慶生。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可他現在已經知道嬴歡想要什麽了。

真煩!

現在是五點,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嬴歡就要回來了,他得在20分鐘之內做出決定。

緊迫的時間如同懸在背後的一把刀, 逼得人愈發煩躁。

辛棠在房間裏走過來又走過去,始終不能下定決心,随着時間一分一分流逝, 他操起平板, 決定看看廣大網友面對這種情況是怎麽做的。

“男朋友想讓我穿情|趣內|衣怎麽辦”, 問這個問題的人還不少,各大平臺都有這樣的問題, 回複也都有幾百上千樓。

辛棠随便選了一個進去看,發現衆人的意見竟然出奇的一致:

“穿!為什麽不穿?你不穿就有別的人穿給你男朋友看!”

“穿!再好的情侶之前也需要增添新鮮感。”

“能接受就穿,說不定還能讓情感升溫,何樂而不為?”

……

總而言之,甭管是男是女是1是0是T是P, 一個字,騒就完事兒了。

偶爾的青澀是讨人喜歡的,但永遠的木讷就只會讓人厭煩了。

辛棠看到這裏就是一驚,比起敢穿女裝蒙眼睛的高中時期的他,現在的他不就是木讷得很跟塊木頭似的嗎?

問答到了後面,還有人貼心地推薦了買衣服的店。

辛棠點進鏈接,被琳琅滿目的商品震碎了世界觀。

尤其是銷量第一的黑色旗袍,模特還是個肌肉結實的男人!

就那一整套的布料,還趕不上他一條底褲多的呢!

不可以,他不行。

現在再回過頭來看,只是穿嬴歡的襯衫而已,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該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

辛棠終于下定決心穿上了嬴歡的襯衫,跑到樓下茶幾邊随手拿了個項|圈套在脖子上,牽引繩扣好,咬在了嘴裏。

随後便端起蛋糕來到了玄關,堪堪在嬴歡推門而入前一秒準備好。

嬴歡一進門看到的便是辛棠渾身只着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衫跪在玄關的模樣,頂端兩粒扣子沒扣,露出脖子上棕紅色的項|圈,中間一個小小的鈴铛更好垂至鎖骨中間。

漂亮得……令他想要咬碎些什麽。

辛棠被看得愈發不自在,抻了抻脖子,示意嬴歡趕緊把牽引繩取走。

然而嬴歡只是斂眉,不緊不慢地脫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一只手扯散了領帶,另一只手則是接過了牽引繩,食指勾住銀鏈向上拽了拽:“起來。”

辛棠不可謂不懵,他做足了心理準備才這樣來見嬴歡的,還以為會發生點什麽,結果就這,嬴歡就直接叫他起來了?

雖然但是,他有一點難以言喻的失望!現在是心疼他冷的時候嗎?

但辛棠沒那麽厚的臉皮質問嬴歡為什麽要讓他起來,努力裝作一副開心的樣子,捧着蛋糕站了起來。

他亦步亦趨地跟着嬴歡,還以為嬴歡是要把他帶到客廳裹被子吹蠟燭,然而實際上,嬴歡根本沒踏入客廳,直接把他帶進了廚房,打開兩個竈臺燒了兩鍋水。

“你燒水幹什麽?”辛棠問。

“你現在不應該問這個。”

“那我應該問什麽?”

“你應該問,你想先吃蛋糕,還是先吃我?”

明明是一句略顯油膩的話,但從美人嘴裏,用淡漠平靜的語氣說出來,效果卻是截然不同的。

辛棠被撩得心跳飛快,都沒反應過來,嘴上已經跟了一遍嬴歡的話。

嬴歡側頸笑了笑,說道:“那就……先吃蛋糕吧。”

辛棠:“……”他再一次莫名其妙産生了一種被吊了的感覺,心裏像是被螞蟻爬了一樣麻癢難耐。

本來先前還是努力忍住去迎合嬴歡,現在已經在他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參雜着不忿的焦灼。

嬴歡卻依舊保持着那副不驕不躁的樣子,取出廚房裏備着的打火機,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

廚房裏的燈沒關,就算點燃了蠟燭,也沒有多麽完美的光影氛圍,只是為嬴歡的臉上增添了幾縷跳動的火影。

嬴歡垂眸看着跳動的燭光,不等辛棠催他閉上眼睛許願,他已經吹滅了蠟燭。

辛棠沒想到他會這麽做,聲音不由自主拔高:“诶!你還沒許願!”

“我想要的,會自己來拿。”

“你難道就沒有什麽做不到的事情嗎?”

“有,”嬴歡點頭,突然擡眸看向了辛棠,漆黑的眼眸看起來既美豔又森然,“但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不是嗎?”

“為什麽是我們?我根本不知道你想做什麽。”

“你會知道的。”

又是這樣,嬴歡根本不打算告訴他,甚至一點提示也沒有,辛棠甚至分不清嬴歡到底是否希望他知道背後的答案。

嬴歡抽掉蠟燭仍在一邊,“這是你做的?”明明是一個疑問的句子,他說出來卻是肯定的語氣。

“是我做的,我多放了糖,你嘗嘗怎麽樣?”說到這裏,辛棠抛卻了剛才糾結的事情,帶着點期待地看着嬴歡。

“嗯。”

嬴歡淡淡地應了一聲,卻遲遲沒有動作,辛棠忍不住催促他:“你怎麽不吃啊?”

“等你。”

“啊?等我幹啥?還要等我喂你不成?”

嬴歡眨了眨左眼,沒說是,但基本就是默認了。

辛棠有點無語:"你自己還說呢?吃個蛋糕還要讓我喂,你還是小孩子嗎?"

"我不是小孩子……"

不等嬴歡把話說完,已經學聰明的辛棠直接撬了塊奶油塞進嬴歡嘴裏,堵住他的話:"快吃!"

嬴歡垂眸,舌尖卷住辛棠的指尖,輕輕一掃便帶走了所有的奶油。

"唔……"

"不好吃嗎?"辛棠有點緊張。

"我喜歡甜的。"

"還不夠甜嗎?我已經特意多加了一倍不止的糖了。"

說着,辛棠撬了一塊奶油送到嘴裏,甜到發齁,他的表情管理直接失控了,眉心皺成了一團。

"很甜了啊,你到底還想要多甜?"

"再加兩塊糖就夠了。"

嬴歡忽然收緊牽引繩,辛棠被迫仰起頭,下一秒,溫熱的唇落在耳畔,呼出的熱氣激起了側頸的雞皮疙瘩:"棠棠。"

辛棠腦子沒這麽好使過,竟然一下子明白了嬴歡的意思。

他猛地想起,嬴歡患有分裂樣人格障礙,難以與人建立情感聯系,他能成為那個特例,也許并非是他讓嬴歡懂得了什麽是愛。

嬴歡嗜甜,他只懂得吃到甜味時的享受,所以棠棠在他眼裏就是兩塊甜甜的糖。

這是讓人無可奈何的事實,卻也是一個病患最純粹真摯的愛。

辛棠并不為此感到傷心,相反,他感到了一種來自靈魂的戰栗——

健全的愛讓人溫暖,給人自由,而病态的愛,就像貧瘠荒漠中的最後一朵玫瑰,豔麗無雙,卻也灼人悲壯。

他想,他願意做屬于嬴歡的唯一一支玫瑰。

他抛棄了膽怯,抛棄了不安,抛棄了羞恥,抛棄了疑惑,全然将自己敞開給了嬴歡。

不知從何時開始,無孔不入的寒冷被燥熱代替,竈臺上的兩鍋水已經燒熱了,咕嚕嚕冒着氣泡的同時,源源不斷蒸騰起白色的霧氣。

廚房的門虛掩着,熱氣大部分被關在屋裏,氤氲了兩人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變得有點朦朦胧胧的,像是墜進了嬴歡那雙霧蒙蒙的眼睛裏,細細密密的網将他纏繞包裹,無處可逃,無所遁形。

仿佛整個人被劈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半,一半在不斷下墜、沉淪,另一半卻抓着什麽,用力向上擠着逃着。

辛棠感受到了,他緊緊攀附着的嬴歡,也是給他帶來痛苦的根源。

但疼痛與快|感從來不是泾渭分明的,反倒因為疼痛的存在,他感受到了高樓坍塌、岩漿崩裂的絢麗與瘋狂。

辛棠醒來的時候,除了有點異物感以及腰酸了點,其實,精神還不錯,并沒有事先他想象的那麽慘絕人寰。

果然,不知事情全貌還是不要妄下定論。

辛棠挪開嬴歡的手悄悄下了床,感覺依舊還好,甚至心血來潮蹦了兩下。

“嘶——”好酸爽。

看來也不是完全沒事。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悶笑,辛棠回過頭,是不知何時醒來的嬴歡,正靠坐在床上看着他。

"你笑什麽?"

其實辛棠更想說的是你還有臉笑,但他又覺得那樣顯得好像在撒嬌似的,話到嘴邊改了個說法。

嬴歡笑道:"你以前也這樣。"

這可是嬴歡少有主動提起過去的事情,辛棠趕緊接話:"我經常這樣?"

"不經常,只有第一次做完蹦了,後來你就學聰明了。"

"哦。"

辛棠連裝都不會裝,嘴上是應了,表情卻全是不解,雖然是有點難受,但也不至于到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再也不敢蹦到地步吧?

嬴歡淡聲補充道:"第一次沒經驗,操流血了……"

"打住!不用給我講細節!"辛棠光是聽到流血兩個字就開始痛了,趕緊打斷了嬴歡的話:"我去洗漱了。"

第一次的細節,他打開櫃子下的光碟就能看個清清楚楚,要什麽嬴歡的解說!

辛棠慢悠悠刷着牙,視線空洞地盯着前方的瓷磚,已經過了這麽久,他還是不能習慣這裏沒有鏡子。

忽然,他眼前晃了一下,視線再度聚焦起來時,眼前赫然出現了一面寬長的鏡子。

鏡中的他叼着牙刷,嘴邊沾着一圈白沫,眼神看起來有些恍然而麻木。

辛棠被吓了一跳,突然清醒過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還有一次,他在浴室也看到了鏡子。

在他失憶之前,一定發生過什麽大事,讓嬴歡撤掉了家裏所有鏡子。

問嬴歡肯定是問不出什麽答案的,辛棠嘆了口氣,把疑惑裝回了心裏。

洗漱完之後,辛棠又躺回了床上,窩在嬴歡暖乎乎的懷裏研究推箱子,整了半天也沒找出點門道,看得嬴歡都忍不住提點他兩句。

辛棠當然是嚴辭拒絕嬴歡的主動幫忙作弊,經過一番談判,還讨來了嬴歡必須靠直覺過用一關的懲罰。

他當初和嬴歡一人一關不就是為了讓嬴歡體會到玩游戲真正的樂趣,兩個人耗了兩三百關都沒決出勝負,這個談判可謂是向前走了一大步。

辛棠絞盡腦汁終于把241關給過了的時候,已經快12點了,嬴歡剛洗漱完,下去做午飯了。

辛棠抱着平板下去找嬴歡,喜滋滋告訴了他這件事,問道:"你下午工作多嗎?"

"不多。"嬴歡回答。

"那正好,今天下午你玩242關,我得親自看着你。"

嬴歡不置可否。

辛棠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視線無意中瞟到嬴歡昨天脫在一樓的衣服還仍在地上。

時間不早,嬴歡下來就直接做飯了,沒收拾這些東西。

他抱起衣服丢進洗漱間的髒衣簍裏,突然想起該檢查一下衣服兜裏有沒有裝着什麽東西,又把外套和褲子撿回來仔細摸了一遍兜裏的情況。

還真讓他找到了東西——一支鋼筆和一張紙。

辛棠展開紙,發現那竟然是一張玫瑰花的收據,時間是昨天下午兩點。

昨天下午兩點?他可沒收到什麽玫瑰!

辛棠眼睛紅了,氣紅的,他把收據上的信息原原本本謄到了備忘錄上,決定找個時間親自去找找嬴歡究竟把花送給了誰。

至于筆和收據,他一股腦全塞回了衣服兜裏,被洗爛了更好,他可不打算現在就着這些捕風捉影的東西去找嬴歡攤牌。

嬴歡做好午飯出來,就發現上午還跟他膩歪在一起的辛棠此時已經冷了臉。

"怎麽了?"嬴歡問道。

辛棠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打開平板,播放了一首《小幸運》。

溫柔的女聲緩緩流淌:"我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嬴歡:"???"我惹你了?

辛棠努力想克制自己不被嬴歡發現異常,但那顯然很難,他從來就不是個很會隐藏情緒的優秀獵手,一沖動就情緒上頭幹出與願違的事情。

比如看到嬴歡忍不住給自己點了一首《小幸運》,又比如在下午嬴歡工作完成後,就是不想把平板拿給嬴歡守着他用直覺玩兒推箱子。

總而言之,很煩。

估摸着嬴歡也挺煩的,直接把辛棠撈到了腿上抱着。

"說吧。"

辛棠掙紮不過,故作冷漠地盯着嬴歡:"說什麽?"

"因為什麽生氣了?"

"我沒生氣啊。"

"那我可以親你嗎?"

辛棠咬牙:"可以。"

嬴歡壓住辛棠的後頸,吻了上去,他吻得極狠,唇齒間甚至能嘗到一點血腥味,兇狠得像是在表達他的不滿。

辛棠喘不上氣,他想推開嬴歡,想告訴嬴歡他願意把生氣的原因開成公布地說出來了,但嬴歡不放手,他就只能在窒息中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辛棠覺得他的意識已經因為缺氧而滞緩了,一陣突兀的門鈴聲打破了壓迫的氛圍。

嬴歡的勁兒似乎松了一點,辛棠艱難地側過頭躲開他的嘴唇,喘着氣喊道:"有人、有人來了!"

嬴歡貼着他的耳朵,啞着嗓音道:"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他都找到家裏來了!說不定有什麽急事!"

嬴歡頓了片刻,擡起頭看着辛棠,光線從辛棠身後過來,照出一片陰影籠罩在嬴歡身上,黑沉的眼神讓辛棠有些不寒而栗。

"嬴歡……"辛棠忍不住小聲叫嬴歡的名字,好像這樣能給他帶來一點安全感。

嬴歡忽然綻開笑容,陰沉的氛圍随之散去。

"希望他真的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

嬴歡起身去開門,辛棠焦灼地坐在沙發上等待着,不知為何,他感覺有些不安,尤其是看到嬴歡打開門的動作,他産生了一種想要擠開門逃出去的沖動。

這很不對勁。

陌生的沖動讓辛棠無比慌張,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到身後的樓梯,不受控制地拔腿跑了上去。

隐隐約約的,他聽到門口一道陌生的聲音,夾雜着憤怒與質問:"他人呢?我為什麽聯系不到他!"

辛棠下意識回頭去看,卻只看到被關上的門,以及嬴歡消失在門縫中的背影。

他加快速度跑上樓,卻沒有按照原本的計劃回到卧室,而是拐了個彎來到了二樓的陽臺——從這裏,他可以看到門口的情況。

來找嬴歡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或者說是男孩兒更合适,他看起來比嬴歡小了整整一圈,穿着單薄,帶着點風塵氣息,氣勢卻沒有被嬴歡完全壓住。

距離太遠,辛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只能通過肢體動作判斷出兩人的關系不太好。

男孩兒的情緒很激動,憤怒地大聲喊着什麽,甚至幾次想要動手,但都被嬴歡擋了回去。

他是來找人的,但他要找什麽人,找的人和嬴歡有什麽關系,他和嬴歡又有什麽關系,辛棠一概不知。

最後男孩兒顯然是敗興而歸,走出門後又回過頭對着嬴歡放了什麽狠話。

嬴歡好像沒聽,因為他突然轉身,看向了辛棠所在的方向。

辛棠慌亂地躲進了窗簾背後,心跳得飛快,而後,他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他反射性的躲避是因為什麽。

還有,剛才嬴歡究竟有沒有看到他?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嬴歡回來了。

辛棠躲在卧室裏,能聽到嬴歡的腳步聲,他聽出來嬴歡是直奔着卧室來的,并沒有去陽臺看一眼的打算。

所以,剛才嬴歡沒看到他?

還是說,嬴歡對他的了解已經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知道他一定會回卧室?

辛棠心亂如麻,怎麽也找不出一個合适的借口。

直到嬴歡進屋,辛棠一口氣已經吊到了嗓子眼,此時此刻,他的大腦已經是一片空白,入股嬴歡問他為什麽站在窗邊又為什麽要躲,他大概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

然而嬴歡只是問他:"怎麽上來了?"

"啊?"辛棠冷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嬴歡只是問了他一個無比簡單的問題,趕忙回答道:"啊、是啊,我以為你們要說一會兒。"

"我和他沒什麽好說的。"

"這樣啊。"

尴尬地沉默了一會兒,也許只有辛棠一個人感到尴尬,嬴歡倒是饒有興致的模樣,繼續問他:"怎麽不問我他是誰?"

辛棠不知道嬴歡到底要幹什麽,只能硬着頭皮道:"你不是不跟我說以前的事嗎?"

"他不一樣。"

嬴歡眯了眯眼,冷聲道:"我不僅會告訴你他是誰,你還要記得他,以後看到他就跑。"

"為什麽?"

"他就是害死你爸的人。"

雖然辛棠對于父母沒有任何記憶,剛醒來時聽到父母的死訊甚至可以毫無波動,但随着時間的流逝,失憶造成的情感空白逐漸被填滿,他對于父母也很難再保持無動于衷。

現在聽到父親可能不是死于意外,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你不是說,我爸是酗酒成性,酒精中毒送醫不及時死的嗎?"

"你一直在幫你爸戒酒……"

因為那個人的誘導,他一次又一次重新染上酒瘾,最後孤獨地死在了黑暗逼仄的出租屋裏。

第二天,那個叫唐九日的人又找來了,幾乎是嬴歡的車剛出去,門鈴就響了。

大門的門鈴上裝着監視器,可以把外面的畫面同步傳到屋內的顯示屏上,唯一的缺點是沒有聲音。

辛棠只能看到唐九日着急地叫喊着什麽,但對于那人究竟說了什麽,他無從得知。

猶豫了一會兒,辛棠沒有打開門。

他現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嬴歡,他沒理由違背嬴歡的意願非要去見一個可能害死了他父親的人。

辛棠捂住耳朵,躲回了床上,被子直接拉過了頭頂,一下子隔絕了百分之八十的音量。

不知過了多久,辛棠覺得有些悶,掀開被子,注意到門鈴聲已經停了。

辛棠走出房間,腳下一拐,先到陽臺邊往大門的方向望了望。

唐九日竟然還沒走,攔着黃姨正在說着什麽。

黃姨推開了唐九日,連連擺手,很顯然是拒絕了他的請求。

唐九日迅速站起來再次拉住了黃姨,推拒間,辛棠好像看到唐九日把什麽東西放進了黃姨的衣服兜裏。

黃姨再度把唐九日推開,唐九日垂眉低眼,像是放棄了一般緩緩離開了這裏。

這更加印證了辛棠之前的想法,他的确是把什麽東西放在了黃姨身上。

辛棠走下樓,剛好是黃姨進屋的時候。

黃姨跟他打了個招呼,一邊脫掉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本來只是淺淺夾在口袋邊緣的紙片掉落下來,但黃姨沒注意到,思緒混亂的辛棠更加沒看到。

等辛棠聚焦起視線打算問一問剛才的事情時,黃姨已經把衣服放好,提着新買的菜走進來了。

他特意沒去關注被挂在門口的外套,問黃姨道:“黃姨,門口那個人你認識嗎?”

“以前見過幾次面。”

“那你怎麽把他趕走了?”

“您和他的關系不太好,以前見面就吵架,交代我不要放他進來。"

“是這樣嗎?”辛棠喃喃自語,對嬴歡的話愈發沒有懷疑。

回過神來,辛棠又問道:“那他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他想進來。”

“你們說了那麽久,他沒說別的了?”

“就是一些請求的套話。”黃姨搓了搓手指,神色看起來不太自然:“小先生,我可以去做飯了嗎?時間不早了。”

辛棠也沒什麽可問的了,點了點頭:“去吧。”

下午,辛棠玩兒了一會最新關卡的推箱子——242昨晚嬴歡已經過關了,還是抱着辛棠,在辛棠的全程監督下用直覺過關的,往常只需要半個小時不到就能過關,昨晚嬴歡也耗了兩小時才成功。

玩得累了,他站起來走了一圈,路過玄關時,視線掃到鞋櫃角落有一張紙。

辛棠走過去把紙撿起來,展開一看,裏面是筆記潦草的幾句話:

“為什麽不回我消息?上次你跟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是被他軟禁了?”

雖然不知道這張紙條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很顯然,這就是唐九日塞給黃姨的東西。

他本來不打算看的,沒想到還是看到了。

“叮鈴——”門鈴突然響起來,把辛棠吓了一跳。

正好就在顯示屏旁邊,辛棠看了一眼,又是唐九日,他堅持不懈地敲着門,大有見不到辛棠就不走的氣勢。

唐九日要找的人,似乎……就是他?

什麽叫做他被軟禁了?他上次又跟唐九日說了什麽?

辛棠神色莫名,按住了門鎖上的指紋驗證,指下傳來震動,顯示指紋驗證失敗。

他換了手指依舊是失敗,一直到指紋驗證被鎖定,警報響起,他還是沒能打開門。

他打不開門,他好像……真的被軟禁了?

辛棠手腳僵硬地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大腦放空。

他現在什麽都聽不到了,只想安靜地等着嬴歡回來,從嬴歡嘴裏得到一個答案,連黃姨什麽時候走的都沒有印象。

時間仿佛停滞了,又仿佛過得很快,上一秒他剛坐到沙發上,度過了萬物生長到荒蕪的一秒,下一秒,"嗡——咔噠、"的開門聲已經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辛棠眼神重新聚焦,他站了起來,盯着緩步走過來的嬴歡,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打不開門。"

他的語氣是他自己都沒想到的平靜,最初意識到他有可能被軟禁時,心情明明是崩潰無助的,但奇怪的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仔細說起來,他真正害怕的好像只是"軟禁"這兩個字,而不是嬴歡。

嬴歡臉上一點也不顯露出慌張,腳步都沒停一下,一邊走向辛棠,一邊道:"你想去哪?我可以陪你。"

辛棠退了半步,直截了當地問道:"你這是要軟禁我嗎?"

"你可以換個說法,”嬴歡歪了歪頭,哪怕辛棠被鎖的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他依舊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我是在保護你,這樣你會覺得好受一點嗎?"

"保護我?所以把我鎖在家裏?"

"覺得很不可理喻嗎?"

辛棠一時之間甚至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他不明白,為什麽面對現在這種情況嬴歡還可以這麽冷靜 。

嬴歡手指勾住領結,向下一扯,略顯粗暴的動作似乎顯示出他內心并沒有表面那麽平靜。

"你知道對我來說,更不可理喻的是什麽嗎?"

"什麽?"

"你無緣無故昏迷了七天,到現在都沒找到原因,你覺得我憑什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去?"

辛棠張了張嘴,卻一個音節也沒能發出來。

他差點忘了,他失憶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一場沒有原因的昏迷。

"可是……"好一會兒,辛棠才找回聲音,望着嬴歡的眼睛問道:"你總不能一輩子把我關在家裏。"

"為什麽不能?"

嬴歡回答得很快,似乎根本沒有經過思考,眼神也坦然得讓人根本看不出他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

辛棠有一瞬間的緊張,但他甚至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一番這背後的含義,嬴歡突然笑了起來,就像是每一個開玩笑成功後繃不住的得意的笑。

"看來不太能,等入春了,外面的人多了,就把你的指紋添回去好不好?在此之前,就只能先委屈一下棠棠了。"

辛棠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他說不出反駁的話。

試想一下,如果是他面對嬴歡無緣無故暈倒的情況,他也不可能放心讓嬴歡一個人出門。

嬴歡再往前走,辛棠沒後退,他順利地攬住了辛棠。

“想去什麽地方就跟我說,我都會陪你,嗯?好嗎?”

“……好吧。”

辛棠默默想到,這也不算是軟禁他,不過是因為擔心他,讓他暫時不要一個人出門而已。

不過這麽說來,他之前想要偷偷去查一下嬴歡買玫瑰送給了誰的計劃,根本不可能實現了。

辛棠索性趁着這個機會全問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

"你生日那天,買玫瑰了吧?你送給誰了?"

嬴歡挑了挑眉,似乎有點意外。

"你昨天就因為這個和我鬧脾氣?"

"這個問題很嚴重。"辛棠冷着臉,鮮明地表達他的态度。

要知道,嬴歡可是分裂樣人格障礙患者,給另一個人送玫瑰,這種事怎麽看都不簡單吧?

讓他想起了那個被取代位置的噩夢。

贏歡沒忍住捏了一把辛棠的臉,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個兩人都不陌生的名字:"安小緋。"

"啊?"辛棠愣了兩秒,突然反應過來嬴歡是在回答他之前的問題——那天的玫瑰花是送給安小緋的。

他拉開嬴歡的手,拔高了聲音問道:"那天是她的忌日?!"

嬴歡淡淡地回答:"嗯。"

"我都不知道……"

"不關你的事,是我沒有告訴你。"

話雖如此,辛棠還是很自責。

嬴歡會在忌日特地送花,說明他對安小緋還是有感情的,但那天他什麽都不知道,他難以想象那時的嬴歡該是怎麽樣的心情。

但嬴歡的下一句話,讓他差點瑩濕眼眶的淚水直接倒流了回去:

"不要多想,玫瑰是她最讨厭的花。"

辛棠:“……”

贏歡勾起唇角,繼續道:"我去找她,只是為了告訴她,我現在過得有多幸福。下次你陪我去吧,看到你這麽可愛,說不定她會氣得從骨灰盒裏爬出來。"

辛棠:"……"好家夥,白自責了。

他真是想太多,嬴歡這種人,怎麽可能對一個讓他痛苦了十多年的女人留有感情。

要說真有感情,那也只是想讓安小緋死了都不安生的厭惡。

辛棠不由得更加好奇,安小緋以前到底做過什麽?裏面會藏着治愈嬴歡的鑰匙嗎?

只可惜,很顯然嬴歡現在還是沒有告訴他的打算,他怎麽問也不可能問得出來的。

鬧了這麽一出,還要讓贏歡再去做晚飯,多少是有點殘忍了。

辛棠很體貼地主動提出點外賣,讓嬴歡別再操勞了 。

贏歡當時是什麽也沒說,直到晚上,辛棠去浴室洗澡,熱水淋在身上,舒服得讓他全身都放松了,就在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贏歡推門走了進來。

“你怎麽進來了!”辛棠大驚失色。

與他行成鮮明對比,贏歡慢條斯理地脫掉了衣服:“不操勞了,操/你。”

辛棠:“???!!!”

不知道是因為晚上的質問,還是因為浴室特殊的環境,辛棠只覺得這比生日那天還要辛苦無數倍。

甚至,他感覺到了痛苦,像是被野獸咬住了脖頸無法反抗的可憐獵物,但在極致的痛苦中,他感受到了臣服帶來的令人迷幻的沉淪。

辛棠眼前一陣陣地發白恍惚,已經不太能記得後來的嬴歡做了什麽,只感覺很久之後,嬴歡把他抱了起來,他卻沒什麽力氣反抗。

他的腦中只暈暈乎乎殘留着一個想法:以後還是得讓嬴歡多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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